251 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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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龙最像神。

而林枫说,庙中那具干尸的喉咙处,有逆鳞。

“你是说……那女身庙中的‘河神’,其实是应龙后裔？”方知晓艰难地将这些信息联系到一起,却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可她怎会是那番模样……”

炼化灵气也罢,称神立庙也好,无论修炼的方式如何，修炼之人总得是活着的才行。

而那庙中女童，却是身首异处,明显早已死去多时。

“哼……应龙一族便是要立庙,也不会自己爬到神坛上去坐着。”林枫哼了哼,察觉失态,他立刻又收敛了神色,道，“恐怕是被人杀害后,造成了肉身坐像。”

刚才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推算着,林枫早将布设在龙女镇周围的大阵猜出个七七八八,再联系庙中所见，他已然将此地的由来摸得清清楚楚。

“我曾听师尊说过，在过去数十年中，修界中常常发生类似的事。”

“此地本为恶土,灵气稀薄,而昆临宗只有苏画一人有那般修为……他应是使了什么法子,将原本属于‘河神’的神力转移到自己体内去了。”

应龙往往降于恶土之上，他们将泥沼分成净土与清水，净化毒物瘴气、将蛇虫等引离，为人们营造出一块可供栖息的乐土；

可是在过去的数十年中，不少人垂涎应龙不同于灵气与妖力的、更加强大、也更加纯粹的神力，于是杀害龙裔之事便常常会发生。

这是恩将仇报，林枫所知的所有案例中，做下此等恶事之人，没有一个有那好下场——

应龙是近神，但毕竟本质还是妖，在受害后其神魂不死，反而怨气冲天、妖性毕露，最后往往化神转魔，成一方妖祸。

苏画口中所说的邪祟，想必就是专为魔物的“河神”罢？

“可……他们若这么做，定会遭到怨灵报复……”方知晓亦立刻想到了这一层，然而看一眼周围被雨幕笼罩却依旧平静的龙女镇，她只觉得越发疑惑了，“苏画若是害怕被报复，大可带着底下的人转移到别处，他为何非要留在这儿？”

不但没有离开，还在龙女外围设下迷阵防止人出入；而在镇压邪祟的神器丢失以后，苏画也不忙着带人逃离，反而是诓骗方知晓与林枫等一行人留下，以便替他挡刀。

那人到底是太过自信，还是太过愚蠢，方知晓一时半会也说不准。

“这……我也不知。”想到那个苏宗主故作高深的样子，林枫微微颦眉，“许是还有别的隐情罢。”

苏画其人无论心境、眼界、学识皆为平庸，只有修为虚高，这本就是异于常态的。

许是那人布下迷阵后，反而将自己给困住了？

林枫忽然诡异地想到了这个可能，然后他用力摇了摇头，不可能，哪有人会那么蠢。

二人一路走着、聊着，眼看着便回到营地了。

“也罢，既是我们逼得那群丹熏鼠辈闯入此地，而他们又盗走神物，才使得邪祟异动的，便也替那位苏宗主寻回东西罢。”方知晓最后总结了一句，她虽然不信苏画口中所言，但眼下确实也摸不到旁的线索了。

林枫同意地点点头：“待此间事了，咱们便速速撤出。”

应龙一族不同于残暴的虬龙或是锱铢必较的鲛人，他们总是十分和善的，但其若转为魔物，那也不是一两个修士、甚至一两个普通宗门可以应付得了的。

这毕竟是苏画、是龙女镇镇民自己结下的恶缘，那恶果，还是他们自己受着罢，旁的人，还是尽量不要过多牵涉进去。

两人商量好事，便一边带着弟子们协助昆临宗弟子铲除水鬼、护卫镇内百姓，一边布置人手搜查附近的山林，企图将“藏匿其中”的丹熏修士们撵出来。

林枫一心只想办完事便快些带人撤出去，在庙中时，他粗略一眼看过苏画布置的阵法，也推算出那简陋的阵法还能支持个把时日。

可惜他千算万算，却偏偏算漏了一着——

龙女镇连日阴雨，乌云遮天蔽日，于是当夜林枫无法通过观星占卜，来推算唐释的动向。

相应的，他也就没有望见那颗平日里总在快速转移位置的天煞星，正静静悬于头顶正空中，且还与旁边另一颗较小的凶星越靠越近。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夜色愈深，风声愈盛。

平常只是三五只成组上岸的水鬼，这一晚就像忽然得了什么人的号令，竟集结起数百只，齐刷刷全涌到岸边，动作迅速地往岸上爬。

这阵仗已不是平时那种小打小闹便能应付得了的了，苏画带了人来求助，林枫与方知晓便召集起所有人手，众人聚到了龙女镇中，开始斩杀那从水中源源不断涌上来的水鬼们。

白日里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到了夜间竟转成了瓢泼大雨；

云层里是一声声闷雷接连炸开，震得人心头颤动；

天空中，闪电一道接着一道，直直落到了地面上，劈中树木后便立刻引发了山火。

山火顶着呼啸的狂风与哗哗的暴雨，竟也烧的旺盛，就像某人无法发泄的怒火，任凭再大的雨水也无法浇熄。

火势从山顶慢慢向下蔓延，滚滚的浓烟升入空中，与厚厚的乌云搅拌在一块，而通红的火光则照亮了大半边夜空，便是从山脚下、河水边的龙女镇中望去，也能看得分明。

“宗主！不好了！”一道声音惊叫起来，原来是负责看守女身庙的其中一名昆临弟子，他正一边飞奔过来，一边朝着镇内的苏画大喊，“山火快要烧到女身庙了！”

苏画正与弟子们一道在河边布设工事，好阻止水鬼继续上岸，他一听这名弟子的呼喊，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准备往山上赶去。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动身，又一道天雷轰隆落下，恰好砸在了龙女镇周围，一圈诡异的大火顿时将整个镇子点燃了——

“啊——！救命！仙师救我！”

“着火了！快救火——！”

一道道惨叫、呼喊顿时在周围升了起来。

这是天罚……

苏画看着突生的异变，心中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我是准备讲故事的分割线======

地下洞窟内，小型湖心岛上。

周围虽然满是尸体的腐臭味，但是呆的久了也闻不出来，唐释不知自己还得在这个地方呆多久，干脆就摊开了四肢、呈“大”字型躺在了坐台上。

他举着那个破破烂烂的拨浪鼓呆呆看了许久，直到手臂酸痛才慢慢放下。

老实说这里并不算安静，水鬼们游动的拨水声一直连续不断，那声音并不大，却莫名地吵得人心烦意乱，于是唐释连闭上眼睛睡一觉都不能，只能安静地呼吸着，默默估计外头过了多少时间，剧情又该走到哪一步了。

忽然，水鬼们拨水的声音一下没了。

唐释慢慢坐起来，四下环顾一周，却发现水面平静无波，里头的水鬼已然全部消失了。

怎么回事？

那些水鬼哪去了？

难不成顺着什么地下河道一类的通道游出去了？

这是个很有可能的事，唐释一个翻身从坐台上下来，慢慢踱步到了水边，然后他蹲下来，靠近水面，试图看清楚水底下有没有什么动向。

这里头会有食魂兽吗？

会不会突然冒出什么人来？

随着唐释凑近水面的动作，一个接一个的心里阴影也接连在脑中浮现。

然而除了满心不舒服的感觉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一潭水澄净无波，可以一眼看到水底堆积着的层层白骨，以及其中来回穿梭的小鱼。

一双黑的透彻的眼睛对上了自己的，唐释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那不过是自己的倒影。

真是魔楞了，竟会被自己的影子吓一跳。

鬼使神差的，唐释对着水中的自己笑了笑，然后举起手中的拨浪鼓，轻轻摇了摇。

“咚、咚！”

两声鼓响。

面前的水面像被鼓声触动，以唐释的倒影为中心，涟漪一圈圈荡开……

唐释觉得自己看错眼了，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儿蹲在水边，手中举着拨浪鼓。

是儿时的自己……？

他抬手揉揉眼睛，再一看，那脸上的神情先是一僵，随后却慢慢拉开了一个了然的笑。

“你好啊……”唐释的声音很轻、很轻，句末最后一个字只有气声，仿佛耳语。

而他正对着的水面中，依旧是他自己的倒影。

唯一怪异的地方是，本该是唐释脑袋的位置，被一张小脸儿顶替掉了——

是个精致漂亮的女娃娃，她脸色惨白，嘴角和鼻翼下方渗出点点血红，一双眼睛紧闭着。

“你是谁？”唐释晃了晃手中的拨浪鼓，那只剩孤零零一个脑袋的女娃儿也跟着他的动作轻晃了晃。

——看来他是误打误撞，不经意间，便用这地方小主人的旧物，将其亡灵唤回来了？

水中的女娃儿静默不语，若不是那漂亮的小脸儿下方并没有身子，唐释还以为对方是睡着了。

这孩子长得真好看，唐释想，不仅好看，还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像是在什么地方曾经见到过……

是谁呢？

唐释满心疑惑，又有些发呆，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正朝着水中的女娃娃头伸出手。

直到指间触到了冰凉的水面，唐释才恍然自己做了什么，他想收回手，却在荡开波纹的水面上看到了，水中的女娃娃睁开了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睛，正平静地注视着自己。

你好呀——

你是谁——

一道稚嫩的童音突然响起，那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但又像是近在耳边。

面前的水面张开，幻化为一只只细瘦的小手，将唐释紧紧抓住，然后用力地往水中一拉——

被那些“小手”碰到的地方蔓延开一阵阵刺骨的冰冷，唐释在那一秒中，看到了自己口鼻中呼出的气息凝结成了白色的水雾。

然后瞬间被水淹没。

他也终于想起来，这孩子像谁了——

那双眼睛。

那双漂亮的眼睛……

好像沐无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