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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满楼并未领着他们去那一片喜庆又亮堂堂的喜宴之中,逆着夜风,带着他们走向了另一处。

走到半路上,乔兮水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咦”了一声,问道:“我一字没提是什么事,怎么风枭君就知道我要找曲……扶林主?”

风满楼在前头走,听了他这问题,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噗嗤笑了一声,头也没回地答道:“这不是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明白的事吗。既然你在,事情就肯定跟小安脱不开关系。但是你身边除了余岁就没人,余岁又没有那个权力随便去找扶林,只能来找我。”

“嘴上说着让我听你一言,实际上是想让最上头的那个扶林听吧——我可说错了?”

乔兮水:“……没有。”

风满楼意料之中地哼哼一笑,像是小孩子得逞似的,开心起来就甩着两条红火的袖子嘚嘚瑟瑟的往前走,甚至还得意道:“算你欠我个人情。”

乔兮水:“……”

他能说什么,对方是个反派,还是个变态。还不是人家说什么是什么,毕竟人家修为高深,说什么都对。

乔兮水抽了抽嘴角,以一副官腔僵硬的说道:“在下明白。”

风满楼满意的道了句:“明白就好。”

余岁却总觉得哪不对,朝风满楼脚上看了看。一阵风吹过来,把他衣服都吹的飘飘。余岁眼尖,瞧见风满楼裙裤之下一双脚赤着,还不嫌疼的在地上蹦蹦跶跶。地上都是碎石头,不知得硌成啥样。

余岁无语了:“风枭君,你鞋呢。”

“出门没穿。”风满楼甩袖答说,“我不爱穿鞋。”

余岁无奈,早知他是这个千篇一律的答案,只叹了口气,未发一言。

或许是从前余岁绝不可能沉默不语,惹得前头走位风骚的风满楼顿了顿身子,回头半眯着一只眼看了一眼。

但他什么都看不到。

不消片刻,风满楼就带他们走到了另一处房屋门口。此处可并非什么风水宝地,连盏灯都没有,离那成亲的人间喧嚣地又较远,只有几只乌鸦叫唤着在头顶盘旋,。

这地方阴森得很。乔兮水缩了缩脖子,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感觉无端冷了好些。

虽然魔修的地盘本就阴森,但曲岐相这间最为恐怖。明明外表光鲜,但乔兮水却总感觉这间屋子不对劲。就好像它门为嘴,窗为眼,正盯着他看,准备把他一口吃了。

乔兮水皱了皱眉,害怕归害怕,该走还是得走。

于是,他带着一副视死如归的壮士表情走了进去。

外头还算寒月当空,冷光铺满地,能看清眼前。一进屋里乔兮水便不得不感叹,曲岐相真他娘该评个感动中国之最会节省电费的领导。

什么光都没有!!

把自己屋子装饰的跟个鬼屋一样很好玩吗!我问你!!很好玩吗!

乔兮水咬了咬牙,接着往里走。风满楼来过许多次,早已轻车熟路。他带余乔二人又往里走了些许,拐了个弯,拉开了一扇门。

曲岐相正坐在里头,似乎正写着什么东西。闻声抬头看了一眼,见是风满楼,又皱了皱眉,低下眼去接着写手上的东西。

曲岐相脸上没有笑。

原来他一个人的时候不会笑啊。乔兮水不禁心想。

“什么事。”曲岐相边写边问,“还非要拖家带口的过来。有话你不能传给我?”

“这不是当事人说更好吗。”风满楼笑眯眯往门边一靠,朝乔兮水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乔公子,请。”

乔兮水:“……”

曲岐相一听这名字,立刻抬头看了一眼乔兮水。

也不知这一眼是看到什么了,他忽的笑了一声。随后啪嗒一下把笔一放,慢吞吞的往后一仰,背靠着椅背,笑容重归脸上。

他又是那个和蔼可亲曲师叔了。

曲岐相笑眯眯道:“什么事?”

乔兮水:“……”

你不要给我装,我知道你是个混蛋。

他抿了抿嘴,先一拱手行了个礼,才谨慎道:“冒犯师叔。我听闻曲师叔欲以献祭之法破掌门墓群阵法,我与林师姐同门一场,不忍见她为此丧命……”

“怎么。”曲岐相不知什么时候又拿起根毛笔来,一手托腮一手转笔,好整以暇又饶有趣味的带笑看着他,讽刺道,“你还打算替她嫁给安兮臣?正好洞房还没入,你现在过去上位还来得及。”

乔兮水:“……”

我他娘当年在评论区大骂你不是人真是骂对了!!

你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乔兮水心里把他切成肉沫清蒸爆炒又红烧,表面上努力板住,抽搐着嘴角道:“师叔说笑了。弟子才疏学浅,知晓如何不费一兵一卒便能破解墓碑阵法。”

风满楼正在一旁看热闹,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意忽的一僵。

曲岐相也是同样,手上没稳,毛笔啪嗒一下掉到地上。

二人愣了半刻,不约而同相互看了一眼。

风满楼万万没想到是这事。见曲岐相没动静,便接下了话头,转头看向乔兮水那边,道:“说来听听。”

乔兮水张口就来:“待十月十二立冬时节,扶摇山门鬼门可开。酉时乃逢魔之时,趁酉戌时辰交替之时——”

乔兮水说到这儿,忽然一个刹车停住,不说了。

风满楼等了片刻,等不到下文。眉毛一挑,道:“趁那时候干什么?”

“嗳,这怎么能说。”乔兮水道,“我说了,我不就没用了。我得跟你们去啊,不然恨兮君天天关我,我都要无聊死了。”

曲岐相:“……”

风满楼:“……”

余岁:“……”

曲岐相率先反应过来,“嗯?”了一声,向前倾了倾身,皱眉道:“他关你?”

乔兮水:“是。”

曲岐相听罢,忽的笑出了声,像听闻了谁家孩子干了件无厘头的好笑事。

风满楼也“嗤”了一声。虽未笑得明显,但其中讽刺之意也不少。

俩人笑了好一会儿。笑过后,曲岐相又问:“我怎么信你,你有什么依据?”

“并无依据。”乔兮水从善如流道,“但信一信并无坏事。就算我说的并非真的,那等到那之后再行献祭也来得及。不比平白无故把林师姐送给阎王好多了吗?”

曲岐相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他歪了歪头,“哼”了一声,道:“行,就这么办。成亲中止,叫那头的人各回各家睡觉去,静候立冬。”

风满楼闻言,站正了身子,煞有其事的一拱手,懒洋洋地“是”了一声。

片刻之后,风满楼进去解散了这场成亲。乔兮水站在外头等安兮臣。瑟瑟秋风一吹,他脑门一凉,才后知后觉的琢磨过味儿来。

他忽然脑袋有点发凉,更是出了一脑门冷汗。

他好像闯事了。

——还是闯了不得了的大事。

他僵硬的、缓缓地,转头问余岁:“兄弟,我是不是闹事儿了。”

余岁:“……你刚反应过来吗。”

乔兮水嘴角直抽,汗水窜了一后背,声音发虚道:“那我是不是又要挨打了……?”

“……”余岁以一副“这不是当然的吗”的同情表情看了他片刻,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打着打着,就麻木了。你可以习惯的,我相信你。”

乔兮水:“……”

他似乎是还想挣扎一下,满头大汗的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数了一会儿,转头来顶着一脑门子汗强颜欢笑道:“我觉得我好像也没犯那么多错,你看,这不是还立了个功……”

余岁无情打断:“你管自己偷跑出来还翻了墙偷听了最后自己跑去和风枭君同流合污还私自跑去见了曲岐相打断了他的成亲仪式叫没犯那么多错?”

“……照你这么说你不是也跟我一……”

“但是主角是你。”余岁再次无情打断道,“我只是个被你拉着路过的,毕竟——立冬这事我又不知道。”

乔兮水:“……你他娘……人心不古!!世风日下!!我——”

他还想骂些什么来谴责余岁的没良心与过河拆桥,但忽如其来从天而降了一块巨大木板打断了他,碰的一声天降正义,正好擦着乔兮水的后脑勺插到了地上。

乔兮水:“……”

余岁:“……”

俩人一同看了一眼那块木板。看那边缘棱角凌厉并无老化迹象,再加上整块都被电的焦黑,上头还缠着点火花——

一看就是出自安兮臣手笔。

余岁立刻后撤三大步,放下一句“晚安”,转头风一样的跑走了。

乔兮水眼看着自己的救命稻草就这么跑了,一句“你给我站住”虚无缥缈的消散在了风里。

“站住?”

这道沙哑嗓音一出,乔兮水浑身就一哆嗦。

他颤颤巍巍的回过身,一身红火的新郎官正衣袂飘飘,双眼血红,浑身暗雷雷惊电绕,滋啦作响。安兮臣紧握着双拳,手上青筋条条分明。

他声音发抖,嘴角带笑,眼角边的纹印都在发着暗光。

“乔兮水,你完了。”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今天晚上,我非弄死你。”

乔兮水:“……”

救命。

各路神仙,谁来救救我。

自然是没有神仙听见他这番求救的。安兮臣快走几步到了他身前,二话不说,左手成拳暗雷缠绕,一拳朝他肚子上招呼过去。

乔兮水懵了。

这是安兮臣第一次,全不留余力的,打了他。

乔兮水被这一拳打出去数米远,直到撞上一面墙才停住。他倒在地上,身上每一寸血液都在怕的发抖。

安兮臣果真修为高深。前几次什么踹他拍他掐他,都手下留了情。

乔兮水感觉这一拳打的他内脏都移了位,怕是骨头都断了几根。他捂着肚子趴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甚至连血都咳出来几口。

夜风呼啸中,乔兮水喘着粗气抬起头去看,安兮臣不知什么时候就慢慢悠悠的挪到了他面前,面无笑意。

安兮臣哑声问他:“你为什么去找他。”

乔兮水被打蒙了,大脑一片空白,竟不知道安兮臣所指的那个“他”是谁。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实在是太疼了。他咳嗽了两声,蜷了蜷身子。

安兮臣蹲下身,乔兮水听见声音近了好些。

他听见安兮臣颤着声音,问他。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寒月当空,乔兮水趴在地上,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双手微微发抖。

他好像很难过,也很后悔。

乔兮水想说点什么,但话出不了口。眼前迷离模糊,他这具身体又弱,很快失去了意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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