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第 1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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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风阵所生出的通天血光来势汹汹。风满楼即使看不见,也能在一片黑暗中感受到它的威力。
但这阵血光转瞬间就散开了。同一时刻,包裹他数年的黑暗忽然渐渐碎裂,眼前竟然就这么亮了起来。一阵亮如白昼的强光过后,他看见了眼前如雾般模糊不清的事物。
人若常年身处黑暗,突然一接触光明时会极其不适应,甚至会疼的掉泪。风满楼虽不至于掉泪,但不适应的终归还是不适应。
眼前情景在慢慢地恢复着,他一开始看不清晰,只看见眼前有个人。那人好像撑着一把黑伞,站的离他很远,身后是大片大片的花丛,有微风从遥远的远方吹来,拂动此人垂肩的乌发。
那是一身极为素朴的衣服,一身墨色,两袖又宽又大,就那么随微风摆动着。
风满楼渐渐能看清了。
那人抬了抬伞,露出了伞下的一张脸。
那是张能称得上长相温柔的脸。眉如柳眼如水,眉眼间生的颇具温润君子味,但一双眼中却有些淡漠的不近人情。
风满楼没有见过他,但他却明白,这是余岁。
更准确的说,是风满楼,是风先生。
风满楼在看清他的那一瞬,忽然鼻子就一酸,两行眼泪就那么不争气的啪嗒啪嗒滚了下来。
“哭什么。”
他举着伞,站在原地说道,“别哭了,我不是在这儿呢么,有什么好哭的。”
风满楼忽然就又笑了。
他觉得余岁站的离他那么远,却也很近,近的好像往前跑两步就能抓住似的。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又觉得该说点什么,于是稀里糊涂的,就顺着他的话说了句:“对……没什么好哭的。”
风满楼话这么说,眼泪却掉的更厉害了。他一张脸上又笑又哭的,看上去十分滑稽。
余岁没说话,他看着风满楼,沉默了一会儿,才抿了抿嘴,开口道:“还没到时候,你去吧。”
“我在这儿等你。”
他说完,风满楼眼前便忽然猛地一晃,一切天旋地转了片刻后,他眼前竟然出现了余岁的魂魄。
魂魄就那样伸着双手,消散成风的指间还犹然残存着几分血光。
是余岁破开了血光,替他承受了化风阵。
风满楼终于看清了一切,但也丧失了所有的气力。他伸出手,想去抓住那正在消失的魂魄。但灵体终究不是实体,他也抓不住阴阳相隔的故人。
于是他空抓了一捧风。
他渐渐向后倒了下去,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咳嗽了几声,嘴角渗出了血来。
化风术就算不要他的魂魄,也早就要走了他的命数。他感到自己元丹已碎,法力在体内暴走,嚎叫着在撕碎他每一寸血肉。
可他却不觉得疼。
风满楼感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发丝间,他仰面倒在地上,看着那片像是阴沉得要坠下来似的黑云,忽然想起了慕千秋的话来。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句话,不是在说安兮臣。
是在说他。
风满楼不禁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是这样。
余岁早就知道,他甚至猜到了后面会发生的事,所以,他早在事前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自己散去了一魂,然后把它安置在风满楼身上,当他魂魄将损时,这一缕魂就会出来替他挡下一击。慕千秋同样是只剩魂魄的灵体,所以一眼认了出来。
风满楼感到喉间卡了一口血,于是咳嗽了好几声。
还真是没有他救不了的人。风满楼想,余岁可真当得起一声先生啊。
风满楼仰面躺着,不知怎么,忽然又想起来了从前的事。有天他听见村子里的民女一边干活儿一边唱着那村子里的民歌,觉得那民歌里头有几句有些好笑,便偷听着学了过去,回去唱给了风先生听。
怎么唱的来着?——对了,“家里那花呀三月开,少年郎呀不懂情,我说哥儿呀随我来,小妹为你摘朵花”。
余岁是药修,也是文人,最听不下去这种歌儿,再加上风满楼唱歌极其难听,搞得余岁忍无可忍,那时风满楼若是开口唱歌,余岁必定追着他打。
风满楼其实不会唱几句,就只会这几句词儿,全是唱来寻余岁开心的。或许是翻来覆去的唱,把余岁烦得要死,余岁有一日实在受不了了,就跟他说:“行了!知道了!等三月开春了我给你去找一朵来还不行吗!?”
风满楼就笑嘻嘻的道:“那我要味儿香的!”
风满楼后来就记住了余岁承诺给他的这支花,一直到那天。
他们没等到三月,风满楼的这支花最终没来得及破土,就葬在了火海里。
这件事风满楼其实一直记得,哪怕后来记忆被抹了个七七八八,他也一直清清楚楚的记得这件事。
或许是他一直很期待这支花吧。
他在心里想这些的时候,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只有一个人来。
风满楼抬了抬头,看见来人一身流云仙鹤服滚得极脏,但双眼仍旧带着几分无法湮灭的光。风满楼盯了他眼角的纹印半晌,认出来了他是安兮臣。
这是个长得极好的人。风满楼看了他一会儿,心里又暗搓搓的想,曲岐相打他可能不是因为他是容器,单纯只是嫉妒他这张脸而已。
安兮臣低头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曲岐相死了。”
风满楼就又笑了,点了点头,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也……快了。”
安兮臣就不说话了。
风满楼知道他这人就这样,也没指望他多说什么,半眯上眼,道:“小安啊……听我说点……成吗?”
“……你要是还能说的话。”安兮臣道,“你说多少,我就听多少。”
“……对不起。”
“……”
“我是,真心的。”风满楼艰难地吐着一字一句,每一个字好似都非常费力气,他努力地咽下喉间血,道:“以前啊……我觉得,你就是个……废物。”
虽然他身负暗雷双法,但他就是个废物。
风满楼确实是这么想的。安兮臣是恨兮君,是容器,是可以随意被踩在脚下的废物,是不得不收起满嘴獠牙的疯狗,是被驯服的怪物。
他是不幸的,可他没处去哭,也没有神明怜悯他,他生来就是这种命。
活该。
“……对不起。”风满楼阖上了眼,嘶哑着声音道,“是我,对不起你。”
“我原本想……如果,能活着出去……那我一定……给你揍一顿。”
风满楼说到这儿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于是沙哑的笑了一声,道:“可惜……我命好,你没有……这个机会啦。”
他声音越来越虚弱,渐渐地气若游丝起来。
安兮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并没有觉得我不幸。”
风满楼又费力地睁开了眼,看向了他:“……”
“我从前也确实这么想过。”
可能是风满楼将死了,安兮臣明白有些话不说,那他永远都听不到了,于是才这么打开了话匣子。
他接着道:“有一段时间,我觉得这人间对不起我。”
“我从小就命不好。我不知道你小时候怎么样,我小的时候在青楼长大,还没来得及懂事就被抓着去打杂,冬天的时候要出去洗衣服,还经常被附近的小孩欺负,说我是被野婆娘生下来的,就不该被生下来,就不该活着。”
“这话好像就是个诅咒,之后很多人都和我说过。林泓衣、曲岐相、你,还有我很多同门。我好像压根就不该活着,后来渐渐的,我自己都开始这么觉得了。”
“但我现在不再这么觉得了。”
“风满楼,我现在身后站了这么多人。我一开始根本没有想过会这样,我甚至没想过能活到现在。”
“这样很好。”他说,“这样真的很好,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并非不幸。”
“……是吗。”
风满楼又阖了阖眼,轻笑一声,道:“那就……好好,活着吧。”
天上的黑云渐渐散去,他看见了云后那片蓝天。虽然只有一小块地方,但好歹,他看见了。
放晴了,他也该走了。
风满楼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彻底闭上了眼。
他终于如释重负了。
那泛着血色光芒的阵也随着施法者的死亡而彻底碎了。光芒渐渐散去,空余一地空旷。不远处的涅槃阵也失去了那阵金色光芒,一切都回归于了宁静,仿佛一直如此。
整个山巅横尸遍野,风安静了不少,轻轻吹动着人的衣袖。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没有人说话,像是心照不宣的为死去的亡灵默哀。
片刻之后,柳无笙开口打破了宁静,他转过了头,一边往山崖边走一边道:“走了,下山了。”
游见愣了愣:“放着那疯子不管吗?”
“找两个人搬到断笙门去,跟之前那个埋在一起。”
柳无笙说着说着,停在了原地,转过了头来。疯子这个词形容的不仅是风满楼,那边倒着的曲岐相也是疯子。柳无笙没问她说的是谁,干脆两个一起说了,道:“至于那姓曲的……先带回去吧,不能放在这儿。得把他好好镇压住,不然谁知道他会不会成个厉鬼再回来危害人间。”
“还有,风满楼救了我们所有人,他不是疯子。”
柳无笙终于说出了没来得及对风满楼说出的下半句话,他抬了抬头,看向了空中。风把低沉的黑云吹散,光芒终于破开了黑暗,洒在了这片山巅上。
柳无笙道:“他是个英雄。”
风满楼没能听见这句话。光芒洒在了他身上,未寒的尸骨被铎上一层金光。
风满楼死了。死时天气刚刚放晴,吹来的风也很温柔,让他想起了这不长的一生里有风先生的那段日子,也是同样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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