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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白湘灵一张脸微微有些苦地耷了下来,要去阻止的模样。

那丫鬟感激地看了顾瑟一眼,已经快人快语地道:“回表小姐的话,夫人前些时日就有些不妥当,请太医来看过,太医也并不十分拿得准,只是嘱咐了不能饮酒,过些日子再来看脉。”

白湘灵就浑不在意地道:“每一回稍有些头疼脑热都这个样子,哪里就这样娇贵起来。”

她性子颇有些阔落。

顾瑟却品出些别的意思。

她试探地道:“太医说什么时候来复诊?”

那丫鬟道:“说是隔上半个月,也就是这几日了。”

顾瑟就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竟先请了郎中来看一看,若是果然无事,那我就陪着灵姐不醉不归。”

说着就回过头去,向闻音道:“跟车出来的是谁?去拿了帖子,问一问柳太医今日得不得空。”

白湘灵就跳脚道:“哎,怎么还劳动你。”

吩咐道:“去跟将军说,让他叫人请郎中来,不要麻烦瑟瑟带来的人。”

丫鬟笑盈盈地去了。

闻音跟了出去。

顾瑟看着白湘灵,抿着唇只管笑个不停。

白湘灵被她看得反而羞赧起来,伸手来拧她的脸:“你这小丫头,如今还没有出嫁,竟然打趣起我来。”

顾瑟笑着躲了,道:“表姐偏知道我的意思。”

怕白湘灵身子真的不适,只是躲了两下,到底就给她抓丨住了。

白湘灵也只是轻轻地在她腮上拧了一把。

她性情疏朗,只是因为姐妹两个从前并不十分的亲密,才有一两分的拘谨和羞涩,打闹了一回,就熟悉起来,也自然许多,虽然面上还带着红晕,已半是解释、半是娇嗔地道:“你姐夫今日不轮值,听说我要出来,怎么也要跟着来,结果在楼下碰上了同僚,两个在下头喝酒去了。”

夫妻和睦,是再好不过的事。

顾瑟微微地笑。

她如今终究还没有出嫁,也不好说得太多,索性换了别的话题,一面漫不经心地向窗外扫了一眼。

就有个十分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面上露出微微的惊讶,白湘灵就靠了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楼下靠近湖水的雅座里,丫鬟正在同谢如意说话,他对面坐了个年轻的男子,低着头慢慢地喝酒。

白湘灵道:“这是你姊丨夫的同僚……我从前也没有见过。”

顾瑟微微一笑。

谢如意的这位“同僚”,竟然是东宫亲卫、归骑右卫将军李炎。

她道:“看上去倒是十分的悍勇。”

白湘灵就看着她笑。

顾瑟有些不解地看了回去。

她目光清澄澄的,一派光风霁月,没有一点别的颜色。

白湘灵就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笑道:“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会点评起小郎君来。”

顾瑟才听懂她的意思,就忍不住笑了一声,又听白湘灵道:“你在京外待了这些年,如今是怎么样呢,可有了章程没有?谢七郎如今还在观中,你们可什么时候才能订亲呢?”

顾瑟原本要说“诸事都好”,听到后面,却有些惊讶,问道:“我和……谢七郎?”

她面上神情实在是错愕。

白湘灵也有些错愕。

顾瑟是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她说的“谢七郎”是哪一位郎君:就是当年壶州谢氏嫡房中,破门出家拜在还真观度玄上师门下的谢守拙。

她有些茫然地道:“谢世兄如今已经是方外之人,我们不过是少年时的一点君子之交罢了,灵姐这话从何而来呢?”

白湘灵却道:“这消息原本也不是传出来的……是我上一回去还真观敬香,偶然遇上了谢七,他问我你的消息,说有封信你许久都没有回他,托我向你道歉……还说就在这一、两年里,总要给你个交代……”

她说得顾瑟愈发有些难解,撑着头想了一回,才想起这封信来:“……原是我那些时日身子不好,丫鬟代我收了信,后来琐事繁多,竟就压在了柜子里。何况是我丨爽约,如何他竟道起歉来……”

满脸的困惑之色。

白湘灵看着她。

这个年纪正是一朵花刚开的时候,女孩儿靡颜腻理,风姿落落,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秋水瞳子,不要说是男人,就是她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想要亲近。

可惜样样都聪明,偏没有开情这一窍。

她翘了翘唇。

不开窍,有不开窍的好。

那谢七以为托几回鸿雁传书,就能把好好的女孩儿骗到手?

她笑道:“想必是谢七郎为人端方,不愿使旁人负疚,你竟不必在意了。”

顾瑟也不真的是全不通人事的小女孩儿了。

她初时是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过,因此就有些措手不及,如今也回过味道来,难免有些恍惚。

她和谢守拙虽然是少年相识,但也不逾随长辈相互拜访的关系,等她跟着顾九识去了开原,两人之间的联络就更不多,多半是谢守拙和顾九识通信的时候,会偶尔有一封夹带着写给她。

信中也多半是讨论时文、经义……像是把她当作个正经的同窗来对待。

白湘灵看她睁着一双可怜可爱的眼,有些茫然、有些窘迫地看着她,不由摸了摸她的发顶。

她有些后悔地道:“早知道就不同你说了。”

顾瑟却向她道了谢。

两个人默契地换了话题。

就有侍人在门口禀报:“太医来了。”

谢如意陪着太医一同掀帘而入。

年轻的太医进了屋,先笑眯眯地向顾瑟行了个礼:“顾四娘子。”

顾瑟抿唇微微一笑,起身回了半礼:“偏劳柳大人。”

“不敢当四娘子一声劳动。”柳鸣羽笑着坐了,放了腕枕在桌上,请为白湘灵看脉。

白湘灵伸了手出去,一面半是含嗔、半是感谢地道:“说了不要麻烦你的人,你一个没有出阁的小姑娘,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偏要为我丨操心。”

顾瑟只是笑着不说话。

柳鸣羽微微敛着眉,细细地按了一回脉,又换过一只手。

谢如意在一旁十分紧张的模样,问道:“太医,内子身体究竟如何?”

柳鸣羽就看了顾瑟一眼。

顾瑟就起身转到屏风后面去避开了。

前室里柳鸣羽看见了桌上的酒壶和湿丨润的杯子,先问道:“夫人今日饮过酒?”

丫鬟忙道:“不曾的,只是倒了出来,并没有喝。”

柳鸣羽就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十分的和气,又问道:“尊夫人此前滑过胎?”

谢如意郁声道:“新婚时我与内子都年少……后来太医说伤了身子,几年里都只是在调养。”

十分的懊悔自责。

他追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当么?还请先生只管开出方子来,缺什么药材我去补。”

柳鸣羽就站起身,脸上重新带上笑意,道:“恭喜夫人,恭喜将军,尊夫人是有喜了。各人体质不同,尊夫人脉象不显,因此有些难辨,只是如今看着十分有力,想必这几年养得十分精心,也没有什么干碍。”

谢如意一时怔怔地看着白湘灵,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还是白湘灵推了他一把,又向柳鸣羽道了谢。

守在门口的侍女就手脚麻利地拆了预备好的赏封,又塞了两张银票进去。

雅室里一时喜气洋溢。

谢如意懵头懵脑地送了柳鸣羽出门,一面追问着宜忌,高大俊朗、少年得意的年轻将军,出门的时候竟然有些同手同脚的,像是不知道如何安放一般。

白湘灵就走过来握住了顾瑟的手,道:“瑟瑟,你真是我的小福星,都不知道怎样感谢你。”

眼中竟有些湿丨润。

顾瑟安抚地回握了,感受到她手心微微的潮丨湿和颤抖。

她拉着白湘灵,两个人慢慢地走回了桌边,重新坐了下来。

白湘灵还有些难以自抑的喜悦和后怕。

她道:“我和你姊丨夫成婚已经三、四年了。他是武勋子弟,你不晓得,他们这样驻扎边关,时刻要上战场的门户,最看重子嗣……前头的太医说我再难有了。你姊丨夫为了我,从府里搬了出来,如今单住在外头。”

她这样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

谢如意待她如珠似宝,自立一门,她也确实过得自在又舒服。

可是有些事不过正是因为心里明白要看得开,因此不去想罢了。

顾瑟抚着她的背,温声道:“灵姐如今是双身子的,正要高兴才是,以前怎么样都过去了!”

她如今再去回忆,也记得在那一世里,白湘灵与谢如意虽然夫妻情谊深厚,但始终不曾有子嗣。

她印象中的白湘灵,也始终是开朗又大方,像个女孩儿一样。

想来有些事,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到后来宫城倾颓,谢如意战死。

表姐还会有活下去的念想吗?

会不会也像她一样,就殉了一生。

顾瑟眼睫也有些湿丨润。

白湘灵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的命运原本是什么。

她哽咽了一回,到底记得这是在还没有出阁的表妹跟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眼泪,笑道:“原本是约你出来聚一聚、散散心,没想到倒折腾了你!”

顾瑟笑盈盈地道:“哪有比这更值得我高兴的事,回去若是同姑母说了我这个大功臣,姑母还不把半副家当都贴给我啊?我可赚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理歌单翻到一首以前单曲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歌,旋律还是熟悉,但当时的心境是如隔世了,查了一下发行日期,其实也就是五年前的事。人是真的老了。

再前数十几年,那些男人们轰轰烈烈地搞“万有引力向古风”的时候,大概也没有想过多年以后神隐的神隐,商业的商业吧。

歌是我当年很钟爱的搭配,河图+ediq,有点年岁的古风妹纸或许很熟悉(……忽然暴露年龄)虽然我被河图五专鸽了四年,后来也几乎不再听古风,但其实还是很爱他,是个很温柔很有人格魅力,歌还很好听的男人(叹气。我喜欢的鸽手怎么都不发专了,呜。

《江湖·闪蝶》河图版本,好听的,听古风的宝贝儿可以试试。

“我熟悉桂花碾成的胭脂香,这迷藏注定有人伤。”

“若铸成一生诀别,我也奉陪泯灭。”

“江湖人风中叶,于情于爱短兵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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