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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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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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伏在地上,声音低柔地道:“妾面上有伤,唯恐玷辱娘娘眼目,万分失礼之处,还请娘娘降罪。”
荥阳大长公主冷笑道:“若是脸上有伤,更不宜侍奉在王爷左右,本宫府上倒有体贴又懂事的婢子,正可服侍秦王侄……”
夙延庚去年在宫中丨出了事,就再也没有被放回封地,虽然在外头只说是生了病静养,实际上便是被悄悄地圈禁在了京城的王府中,到今年万寿后才渐渐重新出来走动一二。
顾瑟唇角挂着不轻不重的笑意,看着荥阳大长公主,道:“姑祖母果然是皇室的大长辈,连皇子王爷的内院之事都这样牵挂操劳。”
荥阳大长公主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颍川顾氏与京城顾氏不睦,在世宦贵胄圈子里向来不是秘密,她顺着出身京城顾的太子妃说话,顺势踩一脚颍川来的王妾,荥阳大长公主本以为顾瑟至少会乐见其成,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先向自己发难。
顾瑟淡淡地垂下眼,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地吹了吹,意有所指地道:“听说如今有些世家公子闲暇时喜欢到酒楼听曲,姑祖母不如且调丨教几个贴心的给景弟。”
荥阳大长公主面色铁青,悻悻地转过了头,不再说话了。
京城贵妇人都知道这位太子妃做女孩儿时就宠眷优渥,但却也没有想到她才刚刚进门,就直接对上宗室有圣眷的大长公主,还能这样的硬气又骄矜,一时都重新揣摩起她的底气和地位来。
东宫太监大总管杨直低眉顺眼地从侧门走了进来。
正在同顾瑟说话的女眷声音都低了下去,满座纷纷地竖起了耳朵。
杨直在顾瑟座前磕了个头,才道:“娘娘,殿下使奴婢来问,娘娘今日可要赐宴?殿下要出一趟门,一、两个时辰就回,若是娘娘没有旁的事,就等殿下回来一同用膳。”
便是世俗男子,出门办事都鲜有同妻子报备行程的,更不要说还特地来相约共膳。
众人都不由得沉默。
太子在外向来杀伐果决、恣睢无羁,少有人能够想象他娶亲之后,会有这样的绕指柔情。
顾瑟却习以为常地点了点头,道:“我晓得了,出门在外,还请殿下多带些护卫。”
杨直又叩首应是,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再次凑到顾瑟面前说话的夫人面色都比之前更红丨润了些,流珠似的奉承话不要钱地倒了满地。
到散场的时候,连顾瑟都有些疲于招架这些贵夫人的热情。
她伏在榻上,玉暖不轻不重地为她揉着颈子和后脑,一面笑盈盈地道:“不过都是看着殿下这样地看重您,想在您这满地金的锦缎上再添一朵花罢了,您也不必为这些人费心,您只要好好的,她们自然一直这样地捧着您。”
谁说不是这样的道理。
顾瑟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心里想的却不是今日那些热情的宗室女眷们。
她喃喃地道:“我只是想不通……”
她把脸埋在了手臂和衣袖之间,声音一时有些含含混混的,没有再说下去。
耳畔却忽然响起男人含丨着笑意的低哑声音:“瑟瑟想不通什么?”
在她肩颈上揉按的柔软双手离开了,重新压上来的手指微微粗砺,指腹上不软不硬的茧擦过细腻的肌肤,引起一片无声的战栗。
顾瑟忍不住这微妙的痒意,握住了那双手转过身来。
夙延川被她握住了手,在榻边俯着身,一双眼含丨着笑意看着她。
女孩儿鬓发被她蹭得微微散乱,一支贝钗稍稍倾了下来,夙延川抬起手来,替她拢了拢发丝,却把那一小簇头发理得更乱了些。
顾瑟在他眼中看到自己倒影的模样,忍不住咬着唇笑着向后躲了躲。
夙延川面上也有些罕见的懊恼和无措。
他抬头看了看,宫人早就在他进屋的时候有眼色地尽数退了出去。
他柔声问道:“我叫玉暖进来替你梳头?”
顾瑟依旧咬着唇,却笑吟吟地摇了摇头,向着他微微张开了双手。
女孩儿姿态娇憨又依赖,夙延川忍不住低笑,顺着她的意倾下了身,一手揽背,一手勾腿,将小妻子从榻上抱了起来。
顾瑟勾住了他的颈子,把脸埋在他肩上,女孩儿柔软的发丝在夙延川颊边摩挲,让他忍不住侧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眼角。
顾瑟就抬起头来,一双杏子眼水润润的,对他微微地笑。
榻边到妆台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夙延川把女孩儿放在了椅子里,又转回身去替她取榻边的木屐。
顾瑟对着他的背影唇角弯弯地看了一回,才取了梳子自己慢慢地抿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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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三朝回门的日子,夙延川怜惜顾瑟年少,夜里放她睡了个安稳的好觉。
头一天留下的酸痛缓解了许多,出宫回府的路上,顾瑟还有些闲情逸致掀了窗帘看着外头的风物。
夙延川没有骑马,陪着她坐在车里,揽着她的肩靠在厢壁上闭目养神。
顾瑟知道他昨天夜里反而不安稳,也不去吵他,索性连帘子也放下了,市井喧闹的声响被隔绝出去,车厢里只剩下深浅宁和的呼吸声。
阖着眼的夙延川揉了揉她的肩,低声问道:“怎么不看了?”
顾瑟向后仰了仰身子,倚进他肩窝里,柔声道:“殿下没有睡着?”
男人喉间发出轻而愉快的笑,将她向怀里又扣了扣,方才要开口,行进中的马车忽地顿了一顿,随后又轻微的吱嘎声,似乎转了个方向。
杨直在厢门外沉声道:“殿下,娘娘,前头的街上有个书生同客店争执起来堵了路,我们换一条路走。”
夙延川“嗯”了一声。
顾瑟想起多年前的旧事,不由得笑道:“当日我自望京山还京,路上也曾遇到一位逃难的书生。那时我与殿下初初相识,却蒙殿下一路护送。”她侧过头去看着夙延川,笑盈盈地道:“至今回想,都感怀殿下的恩慈和庇护。”
夙延川嘴角微微一挑,低声道:“我却记得瑟瑟说要把这名书生送我做回礼,我收了这份回礼,受宠若惊,很是思量考察过一回,才知道瑟瑟聪慧无伦。”
他这样说着,倒起了兴味,扬声喊着“杨直”:“着人去看看那与人争执的书生是什么情形,若果然不失理,替他了结了此事,便说是太子妃娘娘的恩典。”
顾瑟忍俊不禁地道:“殿下是要拿人来还我了?”
夙延川微微一笑,道:“瑟瑟当年赠我一名将作大匠,我不如瑟瑟慧眼,若是此人不堪驱策,瑟瑟便当是仍旧为我分忧罢。”
顾瑟掩着口,故意地道:“我还当是殿下要把舒先生还我,我还等着他替我修鄜州庄子上的水车呢!”
两人谈笑了一回,马车这一次走得顺顺利利的,很快就进了永昌坊的街道。
今日是府上的姑娘新婚第三日,顾家的仆从一大早就等着消息,车舆进了街口,小厮们就打开了中门,拆下了朱木的门槛,预备着放车子进府。
云弗搀着钟老夫人,顾璟扶着顾崇,连同二房的子弟都等在了垂花门里。
顾崇为人严谨,礼法无缺,俟夙延川携着顾瑟进了门,就带着老妻和儿孙拜了下去。
顾瑟眼眶一红。
夙延川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
顾崇为官四十年,夙延川素知他的坚持,携着小妻子坦然地受过了国礼,才与顾瑟一同行了家礼。
云弗看着夙延川的眼神都是欣慰。
到众人进了樵荫堂说过一回话,夙延川由顾崇、顾九枚、顾匡和顾璟陪着到外院去了,云弗得了空,拉着顾瑟的手说些母女之间的悄悄话。
她把顾瑟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回。
女孩儿穿了件真红缂丝的大袖衫,腰纤纤的一握,累金凤首步摇沉沉地缀在髻上,吐着火红色的玛瑙串珠,在鬓梢眉上轻轻摇曳,凝脂似的肌肤从里到外地透着红晕,云弗只是打眼一扫,就看见斑驳的殷丨红的印记藏在重叠的衣领之间。
云弗移开了视线,一时欣慰于女儿夫妻生活和睦,又微微有些心痛。
她低声问道:“殿下可疼爱你么?”
顾瑟有些懵懂她何以有此一问,不由得道:“他待我十分珍重,并没有一点轻慢。”
云弗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道:“男儿多孟浪,你若是有疼痛不适,要教他知道才是。”又眨了眨眼,道:“我看殿下并不过于强壮,总算你不必十分……”
顾瑟就红透了一张脸,忍不住地扭过头去。
夙延川自幼先修内家气力,后打熬外家筋骨,因此看上去匀称又瘦削,身长腰直,像柄长丨枪似的,可是他一身的勇力,能轻易地拉开几十石的硬弓,举起她就像举起一小盆花儿似的轻易……
她声如蚊蚋似地道:“娘丨亲您就放心吧。”
云弗生了两个女儿,长女去岁报了病逝,没有来得及教她体会过嫁女儿、同出嫁女儿相处的经历,如今也是头一次,多少也有些失措。
到亲眼见着了夙延川从进门处处露出的体贴用心,又见到顾瑟这样纯粹娇羞的神态,没有一点烦恼和哀苦,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君楚小可爱空投在专栏的地雷~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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