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他生知我(4)
绮里眠提示您:看后求收藏(100、他生知我(4),太子妃起居录(重生),绮里眠,海棠搜书),接着再看更方便。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他生知我(4)
※
太子妃有了身孕,就比从前更矜持贵重起来。
庆和天子龙颜大悦,将位于帝都东北龙首原上的上阳宫作为奖赏赐给了皇太子。
上阳宫殿阁轩伟,气象森严,为女主人准备的宣华殿就与内廷主殿含光殿并肩而立,堂皇富丽,如仙宫瑶池。
顾笙却主动要搬去后廷的晚梨轩:“臣妾爱极了那一处幽静,请殿下成全。”
夙延川不置可否地点了头。
时间如流水一样过去,顾笙的腹部一天比一天大起来。
太子政务繁忙,涉足后廷的时间从来不多,晚梨轩地处又极幽僻,夙延川过去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偶尔一两次去看望她,常常看到她捧着肚子,在宫人的搀扶下沿着花池慢慢地走,或是倚在日光熏暖的窗屉下,轻声细语地读书。
女郎身上眉宇间有温柔和满足的光辉,夙延川站在廊下望着她,神情平静不动声色。
晚梨轩的诸事,即使是在太子妃怀丨孕的大半年里,他也鲜少插手。
到快八个月的时候,太子终于再度过问顾笙的孕事:“接生娘子和乳丨母,太子妃都预备好了?”
他眉目和缓,对顾笙道:“这几个月里更加要紧,孤身边也有个长于妇儿的医官,太子妃若是需要,孤可以调来给太子妃听用。”
顾笙含丨着笑意垂下头去,婉言拒绝道:“吴太医医术精湛,臣妾也用的惯了,竟不必麻烦殿下的人。”
夙延川就淡淡地笑了笑。
柳鸣羽来为夙延川看脉的时候,开玩笑似地对他说:“臣原本专攻跌打,臣父当日举着板子威胁臣学了一身的妇儿脉息,没想到竟用不上了。”
夙延川微微地垂着眼睑,头也不抬地道:“太子妃信任吴太医,就让吴太医侍奉她,你不必插手。”
柳鸣羽就笑吟吟地应了“是”,重新捡了个话题,说起前些时日到吏部尚书府上出诊的琐事:“顾尚书的次子倒是十分的儿女情长,为着夫人过了世,竟自己也病体支离起来……”
※
太子妃怀胎将近九个月的时候,因为傍晚在花园中行走失足而动了胎气,当晚就发作起来。
医官和接生娘子忙了一整夜,到天明的时候,产房中终于传出了婴孩的啼哭。
接生娘子欣喜极了,抱着刚刚落草的小婴儿就出来给太子磕头:“殿下大喜!母子均安,太子妃娘娘生了个小皇孙!”
她把那孩子稳稳地托着,呈到夙延川面前来。
那孩子还小得睁不开眼,短短的小手在襁褓里挣动挥舞,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太子淡薄的目光,忽而“哇哇”地哭了起来。
接生娘子连忙又将他抱住了,轻声细语地哄着。
太子妃身边的陪嫁侍女红笺脚步匆匆地从产房中冲了出来,见到小皇孙还安安稳稳地躺在接生娘子怀中,才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停下了脚步,脸上挂上了笑容,俯下丨身向男主人道喜。
夙延川就微微地笑了笑,道:“重重有赏。”
内侍早就预备好了金银锞子,流水似的赏赐了下去。
夙延川道:“孤今日大喜,太子妃劳苦功高。”
杨直已经笑意融融地走上前来,他是夙延川身边的大内监,在东宫一向权柄炽盛,接生娘子下意识地将怀中的小皇孙递了过去。
他接了那襁褓,就低眉顺眼地站回了夙延川的身后。
夙延川对上了红笺的视线,不疾不徐地道:“就让太子妃好生休息,不必多思多虑,务必要养好身体。”
红笺定定地跪坐在地上,看着太子淡薄的目光在身后的产房上一扫而过,没有多问半句,就这样带着人转身离开了。
※
太子妃因为思念皇孙而日渐憔悴下来。
她原本就在月子中,虽然饮食起居上一应都是最好的,但心里牵挂着刚出生的孩子,夜夜都辗转反侧,养了旬日,竟比刚生下孩子的时候还要苍白单薄。
红笺在这样的情形下,更不敢将心里头那有些可怖的猜测说给主子听。
她原本就不是个口齿十分伶俐的侍女,心上又积着事,即使是想要开解顾笙,言辞也愈加支离,生不出半点效果。
顾笙一天比一天消瘦。
来探望长姐的顾家次女顾瑟吓了一跳,握着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连声问道:“姐姐,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七月盛夏,晚梨轩外花木成荫,垂杨婀娜的阴影落在碧色的纱窗上,筛进斑斑点点碎金似的日光。
室外原本是十分温暖的,但一踏进屋来,就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显出些森寒的意味。
顾瑟穿着堆纱的裙裳,手暖得像个小小的被炉。顾笙盖在春秋的锦被里,手却比春冰还要扎人的冷。
顾瑟眼泪都要掉下来。
顾笙抚了抚她的手臂,淡淡地笑了笑,道:“哭什么?我不过是这些时日没什么精神,养好了就没事了。”
又叫“红笺”,声音只因为叫人时稍稍地抬高了,就显出些嘶哑,道:“给二娘子沏莲子饮来。”
顾瑟抿起了唇,转头看向掀帘进来的侍女,眉目有些凌厉的意味,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姐姐怎么会住得这样偏远?皇孙又在哪里,为什么我进来这么久都没有看到?”
红笺隔着顾瑟对上了顾笙的视线,不敢大意地低下头来,小声道:“二娘子,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当日小皇孙一落草,就被殿下带人抱了出去,养在了外殿。娘娘实在是思念皇孙,殿下却总不肯教娘娘看上一眼。”
宫中侍奉比外头府里更忌讳苦脸、流泪,红笺却也顾不得了,呜咽着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娘娘苦了一整夜生出来的孩儿,从心尖上剜下一块肉去,娘娘怎么受得住……”
“够了!”顾笙却厉声打断了她,道:“在小娘子面前满口胡吣,这话也是你说得的?还不出去!”
红笺被她喝止了,果然抬袖抹了泪,又磕头请罪:“是奴婢多嘴了,娘娘恕罪,娘子恕罪。”
才退了出去。
顾笙握了顾瑟的手腕,温声道:“你且不要听她的胡言。这里是我自己选的住处,我就喜欢这里的幽静,并不是太子安心欺辱我。”
顾瑟垂着睫,反手拍了拍顾笙的手背,柔声道:“姐姐且放宽心,你是顾家的长女,凭谁也不能辱了你去。”
顾笙无声地笑了笑。
她精力不济,同顾瑟说了几句话,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瑟将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又替她掖好了被角,才站起身来出门。
※
夙延庚被归骑带到太子面前的时候,太子正坐在湖心的亭子里自斟自饮。
他是个有些浪荡的王子龙孙,被扣在身后的手臂恢复了自由之后,他整了整领口和衣袖的褶皱,轻佻地笑了起来,大摇大摆地坐在了夙延川的对面,道:“大哥今日这么有逸致,又何必这么粗丨鲁呢?难道大哥叫我一声,我会不来陪哥哥喝酒?”
他探过手去从桌上翻过了一只酒盏,又去取夙延川掌下的酒壶。
第一次拿的时候并没有拨动,他抬起眼来,对上夙延川淡漠的视线,嬉笑着道:“怎么,哥哥不给我喝?”
夙延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放开了覆着酒壶的手掌。
夙延庚斟了一杯,仰头饮罢,才“嘶”了一声,赞道:“好酒,是罗睺春。”
他笑着道:“不愧是千杯不醉的大哥。”
夙延川闻言嘴角似乎一挑,忽而道:“二弟也知道孤千杯不醉?”
他这句话来得没头没尾,夙延庚有些不解,在这不解中又有些扑朔不定的不祥之感。
他打着哈哈,就要岔开话题,换着姿势翘丨起的脚却在桌下踢到了什么东西。
方方正正的硬丨物,踢上去有隐约的闷响。
“什么东西?”他低下头去,看到桌下放着一只木箱子,一尺见方,朱色填漆。
夙延庚视线一晃,那朱红色的漆仿佛如血一般流动起来。
再一定神时,却仍旧只是一只木箱而已。
他的心不知为何“怦怦”地跳了起来,就要站起身来逃离这个地方。
夙延川却淡漠地一撩眼皮,道:“走什么?”
夙延庚定住了心神,对上对面平静的目光,勉强地笑了笑,道:“大哥,父皇还在宫中等我。”
他又斟了一杯酒,举起来,语气十分诚恳地道:“还没有恭喜大哥喜得麟儿,这杯酒算是赔罪。”
他连饮了三盏,夙延川没有阻拦,只是探手过去,将那只放在桌下的朱漆木匣提了上来,放在了他的面前。
夙延庚面色不自觉地微微发白,望着夙延川,问道:“大哥是何意?”
夙延川静静地道:“你既然祝孤喜得麟儿,那这就算是孤给你的回礼。”
夙延庚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
“怎么。”夙延川恢复了淡漠的神色,望着他道:“不喜欢,不打开?”
夙延庚握了握拳,才伸出手去。
锁扣“啪嗒”一声打开了。
夙延庚“啊”地失声一喊,一身的酒意都化作了冷汗冒了出来。
他不由自主地向后仰过身去,颤抖的手想要重新扣上,使错了力气却让盒盖彻底掀了开来。
夙延庚从石凳上跌落下去,狼狈地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一颗黑褐色的男人头颅,被端端正正地放在木匣当中,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暴突的双目还保持着被斩杀的最后模样,狰狞地嗔视着面前的男人。
夙延川抬起手来,轻描淡写地在盒盖上一拂,木匣再度扣了回去。
“怕什么。”他站起身来,走到瘫坐在地上的夙延庚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二弟不记得了么?他是为你死的。”
夙延庚齿关战战,一时说不出话来。
夙延川也没有等他说话的意思,只是淡淡地道:“当日派他去杀越惊吾,你就没想过他也会有今天?”
亭外有轻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柳鸣羽端着一只托盘出现在亭中,夙延庚被夙延川掐着下颌提起脸来,他手足都有些发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夙延川从托盘上拿过一碗乌黑的药汁,卡在他腮边的手指用力,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嘴,苦涩的药汁流进喉间,半呛半饮地被灌了进去。
夙延川松开手,夙延庚像是只破旧的麻袋似的被他丢回了地上。
他接过柳鸣羽递来的湿巾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重新站起身来,道:“二弟,这是孤要送你的第二件回礼。”
他眉目淡淡,至此似终于有些笑意,又似乎全然没有表情,道:“往后二弟若是成了亲,迟迟不能‘喜得麟儿’,也不必过于苛刻王妃。”
“孤与你兄弟一场,孤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
他将擦过了手的素绫巾子随手丢在了那只木匣上,扬长而去。
※
所以夙延川出现在晚梨轩外垂杨堤上的时候,身上还有着淡薄的森然之气。
他看着那个顾家的女孩儿直直地走到杨直面前,腰丨肢笔直,步履稳健,目光如月照积雪一般明粹。
他听到她问杨直:“杨公,结亲以来,我顾氏可有哪一点对不起太子殿下,对不起东宫?”
沉静的女孩子锋利起来,比惯常咄咄的人更难以逼视。
即使圆融如杨直,也只能在这样的少女面前垂下头来,含笑道:“顾娘子说哪里的话。”
夙延川静静地望着她,那双眼睛里仿佛带着炽烈燃烧的火焰,要为了所珍爱的人事焚烧一切。
他心中有说不上来的情绪翻涌。
仿佛有个声音在耳畔嘲讽地笑着:你看啊,即使是顾笙这样的人,也有人愿意为了她直面无上的皇权。
即使是顾瑟这样的聪慧,也愿意为了她爱惜的人暂时闭上眼,不去考虑其中的是非,只是回护着那个人。
——而你呢?
——谁为你不顾一切?你为谁不问是非?
他听到自己微微低哑的声音:“诏太医院每日来给太子妃请两遍脉息,务要保证太子妃康健无碍。”
廊下的女孩子转过头来,他终于对上那双澄净森郁的眼。
夙延川每次见到她,她总是温柔而知进退的,姿仪萧肃,神态和缓,懂得尊重自己也尊重旁人。她不愧是顾德昭的女儿,与她“当世名士之典范”的父亲一样,一举一动都像是贵女该有的最好的尺度。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炽烈而锐利的一面。
这个女孩儿仿佛在他的眼睛里忽然活了过来,再也不是一尊会喘气的玉美人雕,不是一副尺规,不是“顾德昭的女儿”、“顾笙的妹子”。
她成了“顾瑟”。
他长久地注视着她,一时之间似乎听到自己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千字,久等啦.v.删删改改,终于写到瑟瑟!
所以川哥其实就是这样一个人呐,看上去什么都拥有了,其实心里是空的。
没有瑟瑟的话,会变成暴君也说不定哦(。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766884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