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他生知我(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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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知我(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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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后来凌寄问夙延川,将要如何处置顾笙的时候,夙延川沉默了片刻,只是淡淡地道:“东宫又不是养不起一个闲人。”
按照他原本的性情,他给过顾笙三次机会,顾笙都没有在意,也没有抓丨住,在这个时候,他是不会再留着这个女人了。
但他却轻描淡写地放过了。
凌寄没有问“为什么”。
夙延川也没有在意他退出去的时候微微有些失望的目光。
他这一生至此二十余年,允称恣肆,从未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一人束手束脚、却又甘之如饴。
倘若万事皆如人所愿,少生波折,夙延川宁可放过顾笙,也只希望顾瑟能远远地站在漩涡之外,嫁得好夫婿,过一生富贵太平的生活。
但他没有想到在京郊安然度日二十余年的皇后会忽然回宫,也没有想到她会不管不顾,没有问过他这个储君自己的意愿,就这样赐死了太子妃。
她望着他的时候目光森寒又失望:“本宫决不能容忍这样的丑事再发生在你的身上。”
“再。”夙延川坐在她的对面,轻轻地重复了一句,抬起眼来看着她。
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嘴角的笑容微微有些讥诮,那神色让凌皇后的面色愈加难看:“什么样的丑事是母后的‘再’?”
凌皇后面色铁青地扬起手,夙延川微微偏过头,越瓷茶盏擦着他的耳边飞过去,“啪”地一声砸在廊柱上,热茶水和碎瓷片溅了满地。
她冷冷地道:“你们夙氏的肮脏事,说出来都怕脏了我的口!”
夙延川眼睑微微一垂,淡淡地道:“母后仔细些手,烫伤了岂不是儿臣的不是。”
凌皇后森然地看了他一眼,最后拂袖而去。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他没有多在意凌皇后的举动,先吩咐杨直留意永昌坊顾家的变故:“这件事瞒不住。但有风吹草动,都要及时报我。”
后来果然如他所想,皇后赐死了太子妃,这样的大事很快就在权贵世宦圈子里炸开了。
顾家的大家长、吏部尚书年事已高,在这样的刺激里病倒了。
颍川顾氏、云梦云氏……一场名门大戏你方唱罢我登场,夙延川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姑娘面色一天比一天苍白,但腰脊一天比一天挺直,神色间比从前更多了一层勇决和担当。
她到底还是长大了。
挫折和痛苦永远是天下间最能催熟人的利器,这个道理夙延川从很多年前就懂得。
而当他在登闻鼓前将顾瑟拦下来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这世界上许多道理说来总是轻易,最后却不过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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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皇后的雷霆之怒使得顾氏百年经营的声名陷入一片狼藉,永昌坊顾家几房女眷的婚事几乎尽数告吹。
只是想一想顾瑟也会被人挑挑拣拣,像是评判一只釉彩损伤的瓷器般品头论足、弃如敝屣,夙延川的心里就像是被热油滚过一样痛楚。
几番曲折算计,他到底还是娶了她。
她像是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折过的兰草,没有凋零在那场灾难里,等到风雨消融,就一点一点地焕发了新的生机。
最初她总是疏离的,客客气气地叫他“太子殿下”,神态恭敬,一双杏子似的眼里笼着淡薄的雾气,将自己和这座宏伟的宫殿、并宫殿的主人一起分隔开来。
夙延川没有强求。
他娶顾笙的时候,顾笙自以为隐蔽的抗拒落在他的眼里,心中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同看一场梨园的歌舞并无分别。
而轮到顾瑟的时候,他才知道怜爱和不忍是什么滋味。
她还没有来得及爱他。
他愿意等到她开花的那一天。
新婚第三个月,凌皇后召见了她。
夙延川当时正在为一桩政事熬神,等到夜里回宫的时候,才知道她从大伽陀园带回了一名凌氏女。
那一刹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却像天下间所有的雍容大妇一样,与他隔着一段距离言笑晏晏:“皇后娘娘一片慈母爱子之心。”
他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屈下膝来行礼,看着她眼睫如蝶翅般微微垂落,看她花瓣似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她一双秋水样的眼睛里,有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一点黯然。
这一点几不可见的黯然,让他于心头的痛楚之外,生出一点极细微的甘甜。
所以后来的有一天夜里,凌良娣等候在他回宫的路上,抱着他的腿情真意切地投怀送抱的时候,他眼前刹那间闪过的,却还是那一日丨她那一双含丨着淡淡落寞的眼。
他伸出手去,在凌氏拥抱过的襟袖衣袂掸了掸不存在的尘土。
他眉眼间太过冷淡,让已经孤注一掷的凌良娣难以自抑地生出绝望的情绪。
“臣妾是真的爱慕殿下,臣妾愿意为殿下赴汤蹈火,为什么殿下却从来不肯多看臣妾一眼?”
夙延川却已经抬脚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淡淡地道:“与孤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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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女孩儿的鬓角眉梢悄悄地流过去。
少女正值迎风招展的花期,几乎是一天一个模样,原本就殊丽的容颜日益夺目,最初的抗拒和疏离一天天淡去,夙延川在繁重公事的间隙里,乘夜到含光殿看她,在她的眼中看到无言的疼惜。
这个世界上,她是第二个疼惜他的人。
世人都只觉得他贵为国储,广有四海,帝王倚重,资质骄人。世人都只看到他手掌风云,谈笑杀人,言出法随,煊赫无伦。
世人敬他、畏他、恨他、拥簇他、信赖他,唯独不爱他。
除了白太后,即使是皇帝和皇后,也没有用这样的目光注视过他。
他将这株兰草捧在手心里养了这样久。
他到底把这株兰养成了自己的。
夙延川微微地笑了笑,在疲倦和淡然之外,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满足。
他娶她的时候,用的借口是“照顾元太子妃留下的皇孙”。
成亲的第二年,他把那个一直养在外廷的孩子交到了她的手里。
成亲的第三年,她接过了上阳宫的庶务,全心全意地站在了他的身边,成为他不可或缺的佐辅和伴侣。
成亲的第五年,她已经是东宫属臣心目中都认可的女主人。
茜纱窗云霓似的光影泄丨了满室,罗汉榻上搭着贝锦的褥垫和枕袱,她伏在他身畔,小巧的下颌枕在手臂上,含丨着笑意同他喁喁地说起许多积年的旧事,那年望京山上素昧平生的相救,登闻鼓前深邃无言的包容……
她忽而含笑问道:“那时我跟随娘丨亲进宫来探望姐姐,出去的时候走着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却遇上了您回宫,您还记不记得?”
夙延川嘴角微微一翘。
一个人用了真情,即便是一朵花一叶草的小事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故意道:“竟有此事?”
顾瑟就抿着唇微微地笑了起来,小声道:“那时我腹痛得熬不住,偏偏又在宫里,怎样都要强撑着,幸而有您安排了车驾……”
等到回了家,才晓得是癸水初至,把云弗很是吓了一跳。
顾瑟没有说下去。
夙延川敏锐地察觉到她顷刻间的沉默和低落,探过手去握住她的腕,拢在掌中轻轻地摩挲。
纤细的一截柔丨腻微凉,贴在他掌心的脉搏温柔而缱绻。
顾瑟就被他唤回了注意力,重新弯起了唇。
她的手指轻柔地在他发间穿梭,忽而笑盈盈地道:“殿下,您这里已经有一根白头发了。”
他仰面躺在她身边,微微闭着眼,无声地笑了笑,道:“瑟瑟帮我拔了罢。”
头皮上某个地方有刹那的细微刺痛,而后柔软的、花瓣似的唇凑了过来,在那一点温柔地吻了吻。
刚刚支起身子的女孩儿顷刻间就被他拖曳着伏倒在他胸膛上。
缎子似的乌发拂到了他的唇畔,他收紧了臂膀,胸腔中的震动渐渐地合到了一处。
他罕有地生出些许后悔的情绪,为那些殚精竭虑、夙兴夜寐,为她此刻年华如花般盛美,而他还未到而立之年,鬓边却就已经悄悄地生出了华发。
执手生香,轻许三生之诺……
多情应笑,空负白首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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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和二十七年,平明关惊变。
明光铠、角画弓,在他书房的内室挂了许多年,他也以为自己已经褪去了年少时的轻狂意气,变成了一个全然于庙堂之高指斥风云的“人主”。
当他重新摘下那柄嗡鸣的长刀,他知道原来不是的。
他想起那个瞽目刺客说过的话:“一入江湖,至死方休。”
他身上流着宣国公凌氏的血,那些年里,凌寄在他骨子里埋下的引线蛰伏着,直到这个时候才山呼海啸地爆裂开来,催促着他驰骋万里、跃马扬刀、血溅沙场。
这一腔杀戮中沸腾的血,终究夜夜不能止息。
他俯下丨身来拥抱顾瑟,少女在他的怀中微微战栗,但仰起头来的注视他的目光却明亮。
她亲自为他系上了盔甲的束带,将一枚香囊覆在他的掌中。
那枚香囊被他放在护心镜的内侧,贴着他心头的一寸滚烫,跟随他远征万里,直到甲胄破裂,如蝗的箭雨从四面八方射在他的身上。
狼骑带着倒钩的锋镝扎进他的胸腔里。霜华绸的囊布破裂,被血浸染到看不出原本的色彩,存放在囊中的东西被箭尖钉进了他的心脏。
黑和白的发丝扭绞成一股,深深嵌入脉管之中。
那是他的小妻子收拢他拔下来的白发,与自己剪下来的的一缕鸦鬓相合,绾成了一枚迟来的同心结。
夙延川以刀拄地,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抬起手来握住了刺进心脏的那一支箭,又循着箭杆摸索着,掩在了那枚已经看不出形状的发结上。
黑和白最后都被心头的热血凝成了乌紫的颜色。
不知道那个远在帝都的,温柔而明媚的女孩子,在听到他战死的消息时,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和心情?
昏黑的视野里忽然有一抹亮色缓缓走近,她俯下丨身来,唤他“殿下”。
羽衣宽大的袖摆拢上他的肩头,女孩儿在顷刻的靠近之后退去,他依稀伸出手去挽留她的指尖,所触之处却如灰烬般片片碎落,纷纷扬扬地洒在他的眉梢肩上。
——他这一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也试遍天下烈酒、快刀、名马,也掌过世间生杀、用舍、风云。
最后身赴国难,死得其所。
只有那株他捧在手心的花,他终究辜负了她一生的信期。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前世的部分到这里也结束啦,川哥是真的翻车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即使是大佬一不小心也是会阴沟里翻船的,诸君,引以为戒!(明明是你眠心黑手狠后妈吧!
明天更新时间也不一定,大概1-2章零散的故事,我想想还缺什么吧(。)
ps.更新的时候忽然发现营养液998啦,超开心!顺便哪位小可爱有存货,帮咕咕咕眠眠补上四位数好不啦,爱你们啵啵啵(强制卖萌.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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