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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平虽说相对帝都位置有点偏,不是个特别受重视的地方,但架不住自身资源优渥,位于乌陵江下游,水土丰润,农作物长势喜人,田地里成片稻花开了,十里飘香。

据说稻子从开花到全穗开完也就七八天,沈妧在一本记载农事的前朝古书上读到过,一直很想亲眼看看书里描写的满目稻田满鼻花香的场面。

这个愿望在沈妧嫁到南平一个多月就实现了,也是她嫁得正是时候。

淡黄的穗,绿色的枝梗,精神抖擞呼吸在这蓝天白云下,不同于被束缚在深宅大院的名贵花草,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辽阔,宽广,生机勃勃,徜徉在其中,人的心情也会不知不觉变好。

美景当前,沈妧带着一种看谁都顺眼都好看的好心情,主动揽上了身旁男人手臂,个头才刚过男人肩膀的小媳妇光顾着看风景去了,自然没有留意到头顶那一抹微诧又带点宠的视线。

两个主子站在平缓山坡上,看下面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稻田,身后的丫鬟和侍卫也是按性别各自排开,两边站得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问竹拉了拉身前的问梅,又指指她身前的凝香,再往都是高挑汉子的那边瞟了一眼。

主子一等一的俊,侍卫也是个个出挑,随便哪个站出来,不说别的单论样貌也足以让一干的小姑娘片子芳心乱颤。

当然,被姚氏挑选出来的陪嫁丫鬟眼皮子没那么浅,就是动了芳心也不能表现出来,问竹轻拉问梅是因为她发现那边有个特别好看体面的侍卫往这边瞅了好几眼。

问竹可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对方是在看自己,几个丫鬟里地位最高长得最好的就是凝香,之前在沈家就有不少管事家丁打听凝香,夫人一句凝香是给女儿陪嫁的第一人,那些人失落之余也只能打消念头了。

夫人最信任的就是凝香,即便凝香自己想嫁,也只能等小姐在郡公府地位稳固并生下子嗣以后。

背对着主子,尤不弃有些走神,不自觉就往那边多瞟了几眼。

因为陈老的乱牵红线感到心烦,甚至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身边人都发现了传开了,这个口就好开了。

陈老给他提的亲事太特别,不好直白了拒绝,可要他答应娶一个毫无感觉的女子,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尤不弃身旁的楚久早就注意到这位哥们的出格,用手肘拱了他一下,示意他收着点,弄得人尽皆知就收不了场了,心里更纳闷,这厮一贯的谨慎,拿捏得住分寸,可这几天总看着有些不对劲,就好像是故意在透出点什么让大家发现。

在场的下人里,唯一专注的也只有凝香了,即便主子背对自己,自己做什么主子也看不到,但凝香依然很是认真地望着主子,唯恐她突然一声唤或是转过身。

等到沈妧看过了瘾,那双环在她腰间的大掌也有些不规矩地开始游走,沈妧一手按在他手背上,仰头乖乖道:“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

秦昇就喜欢她这副抬着脑袋一脸依赖望着他的模样,让他徒生英雄气短,只想拱手河山讨她欢。

他轻揉小妻发顶,克制着力道不弄乱她的发髻,要做更用力的事,也得回去了关上门才行。

高大男人拥着娇小妻子转过身,后面的人听到主子的话也是各归各位,反应极快地收回了不该有的表情,严正以待。

但秦昇何等精明,早在来时就嗅出一丝异常,这时候他狭长的眼眸扫了众人一圈,更觉有蹊跷。

送了妻子回内院,他便将尤不弃和楚久叫到书房,撇开公事,聊一聊男人的私房夜话。

“你们都是我的股肱,若说幕僚,更似兄弟家人,今日没有主从之别,我们摆开天窗说亮话,你们若是有了心仪的人选,或者目前还无意男女之情那就不妨直说,婚姻大事,总得自己满意才成。陈老那么热情为你们张罗,要是无意趁早说明,免得老人家劳碌奔走却是白做工,寒了人家老者的心。”

秦昇说一不二,也希望自己的部下拿得起放得下,敢做担待。

楚久现下是真的不想成家,也不像尤不弃有了很想娶的女人,干脆拱了拱手直言道:“烦劳郡公跟陈老提提,就说楚久的事缓一缓,等楚久想成家了一定找他保媒。”

秦昇早就料到楚久是这么个反应,也不意外,略点了点头便看向一语不发的尤不弃。

这位倒有些反常。

尤不弃双手垂下,使劲捏了捏,紧握成拳,迟疑片刻,方才抱握双手朗声道:“属下爱慕夫人身边的凝香姑娘,一心求娶,求郡公和夫人成全。”

话尾落下,掷地有声。

楚久斜眼瞧着老伙计,心里呵了一声,还真敢说,也不怕被主子一扫帚撵出去。

秦昇手里捉着玉扳指把玩,没什么表情地望着尤不弃:“所以,你这是想我为你保媒,到夫人那里为你提亲?”

“郡公是不弃敬重的主子,也是不弃重视的亲人,不弃若成婚,定将郡公和夫人奉若上宾,感恩不尽。”

尤不弃孑然一身,有的也只是这张嘴,和一片真心。

楚久颇为感动,忍不住也为老伙计说情:“郡公,这两人看着男才女貌,也算般配,夫人又看重凝香姑娘,不弃娶了她,她能继续呆在夫人身边,这不就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楚久尽量往好了讲,秦昇听了却一声冷笑:“夫人还能缺一个丫鬟不成?”

有关沈妧的事上,秦昇可没那么好的度量。

尤不弃这时很想将楚久丢出去,按捺住着急的心情,尤不弃俯身将腰弯得更低:“不弃不才也愚钝,看中了就不想轻言放弃,求郡公成全。”

话落,室内归于一片寂静,直到秦昇再次发声。

“瞒而不报,非得我来问,自去罚堂领三棍子。”

三棍子,对于习武之人,不痛不痒,秦昇也是小惩大诫,尤不弃听闻松了一口气,立刻领命。

不抱希望,正要退下,就听到席上传来轻飘飘两个字。

“等着。”

尤不弃就这么晃出了房间,脚底如踩在棉花上,软绵轻飘,忽然捉住楚久,双目亮得惊人:“郡公方才那话是答应了?”

长了一张好看的小白脸就是占便宜,那凝香怕也心花怒放,求之不得。

楚久再想想自己,不免有些烦躁,他拉开尤不弃:“你这小子别在这得了便宜还炫耀,先去受罚吧。”

这日,秦昇事情少,准时回后院陪沈妧用晚膳,他用饭时不喜欢身边有人站着,沈妧于是改掉了习惯,将下人遣散让他们也吃上热饭,只留一个在外当值,有事就唤。

沈妧其实也喜欢这种只有两人的氛围,亲手为夫婿添饭,他也会为她夹菜,其乐融融,更有助于增进感情。

她既嫁给了他,便想跟他一直好下去,把日子越过越顺,而不像大伯娘二伯娘那样,明明可以跟夫婿更好,却总是不满足总是抱怨,最后弄得夫妻离心,半生不快。

秦昇不是古板的人,不推崇食不言寝不语那套,用饭时也会跟沈妧闲聊两句家常。

譬如这时候,他喝了两口汤,放下勺子,拿过帕子擦手,顺道看了看小口咀嚼饭粒,秀秀气气的妻子,仿佛不经意道:“写给岳母的信寄出去了?”

沈妧愣了一下:“昨日叫外院丁管事寄出去,他没跟你报备?”

秦昇面不改色:“他应该是把信转给了尤不弃,府里的书信都由尤不弃在收发,你的信,不需要报备。”

特别重要的公函才会交到主子手上过目。

这也是侧面反映了秦昇对尤不弃特别的信任,进进出出的书信若有那么一封写有对郡公府不利的内容,那么经手人责任就大了,也是秦昇识人不清。

而尤不弃,秦昇很放心,毕竟看了两辈子,再看走眼那就是老天爷不长眼了。

沈妧对尤不弃也颇有好感,无关男女之私。

那夜在皖城街头若不是尤不弃及时出现,她大概就被容峥的手下捉走了,以容峥的手段弄不好这时候自己已经成了他的妾,想想就后怕,沈妧对尤不弃也更加感激。

情绪一上来就有点想管闲事了。

“尤副将虽是孤儿,可这人总有出处,他没有试过找寻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他是被亲生父母卖掉的,家里孩子多,养不活,恰好有个无子的游商经过那里,看他长得灵秀就买了他,许是他命里带福,没几年养父就有了亲生儿子,他给了人福气,自己却成了没福的。”

秦昇语气很淡,但依然能听出一丝嘲讽的意味,当然嘲的不是尤不弃,而是无论养父和生父都不配做父亲的两个男人。

沈妧听了也是五味杂陈,最终一声叹:“他能遇到你,才是他最大的福气。”

秦昇不置可否,夹了一筷子韭黄到沈妧碗里,他也是观察了几日才大致摸清了她的口味。

沈妧很给面子地吃了一口才兴致勃勃道:“尤副将比你还大点,也该成亲了,他可有中意的人选?他没有父母帮着张罗,我们就给他相看吧。”

也算还了尤不弃的搭救之恩。

秦昇看着不怎么上心,很是随意道:“是有一个,不过我觉得不大可能,就没同意。”

“谁啊?这么没眼光!尤副将家世差了点,但人品没得挑,前程又好,哪家会看不上他?”

沈妧念念有词,秦昇放下碗筷,好整以暇看着她,等她愤愤说完,才淡淡道:“你家。”

我家?

沈妧一瞬间傻了眼,脑子里那根弦一下断了。

难难难道二姐中意的是尤不弃?

眼光确实不错,不过也确实不大可能,大伯他们看重家世,尤不弃畜身是一大硬伤。

秦昇料到小妻是这么个反应,原本也没指望她能一下同意,重新拾起筷子:“宅心仁厚也要有个度,她毕竟只是个丫鬟,你拿她当姐妹,为她挑三拣四,可到底身份摆在那里,你过度抬高她,反倒适得其反,人的野心都是一点点喂大的。”

上辈子凝香是为沈妧而死,人品信得过,但跟尤不弃一样,出身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尤不弃跟着他好歹有个官身,而凝香奴籍,压根就配不上。

若非尤不弃自己看上,动了要娶的决心,凝香又是沈妧信赖的丫鬟,秦昇也不想难做,否则他最多让凝香给尤不弃做个妾。

秦昇接下来的话让沈妧混乱了。

不是二姐!是她的丫鬟?尤不弃看上了她的丫鬟?

倒是---

有点眼光。

沈妧心态立马变了,好奇问道:“他相中了我哪个丫鬟?”

其实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她的丫鬟里,论长相和品格,无疑就是--

“还能有哪个?跟你最久的那个。”

沈妧笑了:“我家凝香姐姐向来是个好的,原先在沈家就很抢手呢,母亲为了我紧着不松口,凝香自己也不愿意出嫁,这才留到了现在。”

说来凝香也有十七了,是该嫁人了。

秦昇盯着她的脸看得仔细:“你愿意把你最得力的丫鬟嫁出去?舍得?”

他以为她舍不得,不过,凝香配尤不弃,确实是女方赚了。

“母亲将凝香的卖身契交给了我,我原本打算等到这里稳定以后就放凝香自由身,给她找个实在的人家,却不想这姻缘自己上门了,不愧是你身边的人,得你真传,眼光一等一的好。”

沈妧从小嘴儿甜,只要她愿意,哄得你晕头转向,不在话下。

秦昇勾唇一笑,拿了一条干净的湿帕子给沈妧擦拭她嘴角的些微油渍,倾身就是一吻。

“尤不弃年纪确实也不小了,既然你也同意,那就开始置备吧。”

半点没问过凝香愿不愿意。

这就是统治阶级的思维模式,主子赐婚是奴仆天大的荣幸,合该欢喜的受着。

翌日,送走了男人,沈妧揉了揉有点酸的腰身,心想嫁了个龙精虎猛的夫婿,真是既甜蜜又负担。

用过早饭,沈妧特意将凝香叫到里屋,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觉得尤副将如何?”

凝香并非无知少女,眼见着小姐嫁做人|妻,难以避免目睹夫妻之间的那种浓情蜜意,心里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特别小姐一下提到了那人。

“尤副将前程光明,奴婢配不上他。”

凝香如实回答,眉眼有些黯淡。

沈妧观她神色,又问:“你和尤副将之前可有交集?”

凝香连忙惶惶道:“见过几面,但发乎情止于礼,不曾有半点越矩,若有半句假话,凝香甘愿天打雷劈死无--”

“不要动不动发这种吓人的誓言,你的品行,我难道还不了解,不说别的,我只问你,若我放你自由身,将你许配给尤不弃,你可愿意?”

取消了奴籍,成了良民,两人之间的差距缩小不少,凝香的自卑感也会减少。

凝香听闻两行泪落了下来:“奴婢谢主子大恩,不过奴婢暂时不想嫁,想照顾小姐一直到小主子出生,求小姐成全。”

沈妧递给凝香帕子,让她擦擦眼泪。

“我这身子还得养养,就算生得早也是一两年后的事了,到时你都快二十了,不说你愿不愿意,尤副将那年纪也等不得。他能够顶着压力向郡公求娶你,据说还为此吃了几棍子,可见他对你的心意是足够的,这世道本就女子吃亏,姻缘到了就别错过,不然将来有的后悔。”

凝香一听尤不弃被打,登时慌了神,情不自禁脱口问道:“他要不要紧?有没有伤到?痛不痛?”

沈妧笑着打趣:“习武之人,挨几棍子不打紧,不过你若不肯嫁他,他怕是会心痛到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在搞培训,晚上一回来倒头就睡,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得闲了马上恢复更新,抱歉抱歉,大米自捶三下,捶到平胸也要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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