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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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陵御风而行，三日后终于望见黑水岛边界。

黑云密布的孤岛，笼罩在一团灰色浓雾里，四周是漆黑无边海水的，仿佛无穷无尽。

——三界十大极恶之地。

当年那个纵横睥睨傲然一世与他酣战三日的北海龙太子玄雍，就是被囚困在此地……

甫陵凝眸遥望，心思飘忽，一时想起当年往事。

甫陵这一生，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又天赋异常，众星捧月受人仰望，从来很少高看过什么人。

玄雍却是那个能让他另眼相看的特例。

虽然两人实则论起来乃情敌关系，但平心而论，甫陵认为，玄雍当得起自己的对手。

但——若没有当年玄雍的横加阻挠，落儿也不会跳诛仙台，他现在娶的也不会是璇玑，……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思及此甫陵眉间一沉，运风疾行，朝着黑水岛腾云挪雾而去。

还远远地未靠近岛上空，那灰色的云团便一阵阵的雷鸣电闪，凶险万分。

甫陵取出避雷珠，凌空一抛，乘着珠子所笼罩的结盾一个俯冲进入了结界。

……

“嗤！嗤！”

一只灰色秃鹫张着翅膀盘旋在半空，突然急声昂叫。

石崖上负手立着一道高大身影，抬眸顺着秃鹫不停扇翅的方向极目望去，只见云端一道飘逸白影正朝此处御风而来。

那白衣身形挺拔高贵，仿佛丝毫不惧结界上空雷火云团的威力，拂云破晓如履平地。

玄雍神色一动不动的看着，刀锋般的长眉微微扬了扬，交负在背后的双手渐渐捏紧，骨节分明。

一万年了……

黑水岛第一次来了一位真正的访客。

当然，那个来历不明的凡间女人不算！

她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走便走了罢，留下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谁稀罕那些破玩意儿，下次得让她带着那堆杂货一起滚得远远的，再不要出现在他眼前！

“啾啾啾！”

秃鹫见玄雍突然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焦急的发出几声锐鸣警示。

都什么时候了，敌人都攻上岛了！老大怎么还在这晃神啊！

打起精神来战斗啊啊！

真是着急，秃鹫暴躁地围着巍然不动的玄雍盘旋拍打着翅膀，“啾啾啾！嗤嗤！”

玄雍皱眉，狠狠压下脑中那挥之不去女人的音容，沉着脸抬目一瞧，访客已凌空而下，一袭白衣站在平静无波的海面上，也在俯望着他，面无表情。

果然是他——甫陵。

玄雍绿眸一眯。

两个男人时隔一万年后再度隔空对峙。

如有实质的视线交锋吓得一旁原本炸毛的啾啾一动不动，黑溜溜的眼睛一会儿看看自家老大，一会儿看看对面那个似乎来头不小的男人。

“甫陵帝君。”玄雍漫不经心地，一字一顿道，“来此有何贵干。”

甫陵淡淡打量着玄雍。

一万年的囚禁刑罚，却丝毫无损这人当年的狂傲不驯，他仍旧如当年那般横拦他面前，挺拔如苍松，气势如烈阳，锋眉下一双寒星绿幽眸子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看起来。”甫陵微微颔首，“一万年的雷火刑劫还是没让你长点教训。”

“你以为这区区雷火刑劫就能奈我何？”玄雍嗤之以鼻。

“哦，是么。”甫陵淡淡一笑，“既然如此，那本帝君就恭候北海太子冲破雷界重见天日了。”

玄雍面色凝寒，再不与他虚伪口舌，腾身一纵便凌厉出招。

夹着雷霆之势的掌风立即在海面上震起巨大水洞。

甫陵丝毫不退，迎着他的攻势，二人很快缠斗起来。

一时间，飞天遁地，电光火石，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酣战得难舍难分，岛上因一道道神力余威飞沙走石一阵狂舞，啾啾激动地挥着翅膀在半空飞来飞去。

最后一个交掌，强劲无穷的法力使得二人各自后退了一步方才支住脚下稳住身形。

再抬头四目相对时，彼此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不可思议，和一种天生强者间的惺惺相惜却又互不相容的神色。

玄雍绿眸一暗，捏诀起势待要再战。

“慢着！”

甫陵淡淡伸手一扬，“本帝君来此可不是要同你决一死战的。”

玄雍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是来取灵心草的。”甫陵沉声道。

玄雍轻嗤一声，刀削般的薄唇掀起嘲讽，“你想取灵心草，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甫陵似乎轻笑了声，“你就不想知道我要灵心草是做什么用吗。”

他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玄雍。

原本一直漠然以对的玄雍察觉到甫陵那个别有深意的眼神，但他不以为然的侧过身，“不管你作何用，都休想从我这里取走灵心草。”

被雷火刑劫囚禁在此的玄雍，实则也间接成为黑水岛圣物灵心草的守护者。

若是灵心草被入侵者夺取，他所受到的雷火刑劫只会更加重。

甫陵面无表情哼一声，“那你可不要后悔。”

“少废话，你若想要灵心草，就手上过吧！”玄雍杀意再现，黑袍衣袂被杀气鼓起在他身后猎猎作响。

“落儿。”甫陵用极轻的语气说，“我是为她来取这灵心草的。”

玄雍猛然一顿，旋身，双眸怒睁，“你说什么？”他不可置信的撕声吼道：“你说谁？她怎么了？”

相比玄雍的疯狂，甫陵显得心平气和很多，“她需要灵心草来救命。”

玄雍双目赤红，冲上前揪住甫陵衣襟，凶狠道，“你给我说清楚，她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

甫陵被他揪着前襟却一动不动，忍耐片刻，面无表情看他几眼，眼角一跳，终是忍不住，突然握起拳头狠狠一拳砸到他脸上，“你当年害她为你跳了诛仙台，还有脸问，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本帝君争女人！”

说罢又是一记狠拳猛挥上去，冷冷道。“当年若不是你横加枝节，她早已是我的妻了！”

玄雍猝不及防被打得一个趔趄，血从鼻流，牙口作疼，但这些他都不在意，然而听到的话却叫他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仿佛天旋地转。

她……原来她当年跳了诛仙台？！

所以她没有嫁给甫陵，所以她没有背叛他们之间的感情？

这一万年来，他都错怪她了？

那……他这一万年都干了些什么？

玄雍双目发红颠狂若痴，怒吼一声发疯一般冲上来，携着龙腾怒火和甫陵赤手空拳缠斗在一起，两人你一拳我一拳的肉搏起来。

“她爱的人是我！我们两情相悦在前！你才是毁我们姻缘的人！是你拆散了我们！”

甫陵被暴怒的玄雍扑倒在地猛打了几拳，嘴角红肿，也喘着粗气狠狠回了一肘过去，“是我先遇到她的！”

两人起先还你来我往，你一拳我一拳，到了最后，就变成泄愤般的扭打，如同凡夫俗子般摒弃神力，下手毫不留情，拳拳到筋骨，很快就各自负伤。

玄雍腹部吃了甫陵两拳，他也差点将对方下巴打到移位。

两人酣斗许久，气喘如牛，筋疲力尽躺在地上。

啾啾早已躲到远处大石后面，竖起眼睛，惊疑不定的观察着战场。

平息了许久，玄雍才缓缓开口，他颤着嗓音，“她究竟怎么了？”

甫陵躺在沙地上，没有睁眼，“她魂飞魄散了。”

“你说什么？”玄雍心脏一窒，一跃而起又要揪着暴打甫陵。

“只有灵心草可以救活她。”

甫陵的下一句让玄雍高举的拳头顿住。

他如同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般语气平静沧桑，“当年她坠入诛仙台后魂飞魄散，我多方寻找办法，终于找到一盏上古神器养魂灯可以将她魂魄聚齐重生，我找北荒帝君要到了一缕她生前的笄发，绞成灯芯养在神灯里，至今已整一万年了。”

“魂飞魄散……”玄雍颤抖着嘴唇，不可置信，“魂飞魄散……”

“但前些日子灯芯出了一点意外，好不容易聚拢的她的一魂一魄也快要消失了。”说到这里，甫陵猛的闭上双眼，咬牙忍下那股因自己失察大意带来的悔恨。

他继续说，“现在只有天尊老祖有办法用圣物灵心草保住她的最后一抹魂魄。”

玄雍静静听完，喃喃道，“最后一抹魂魄……”

“对。只有留住灯芯上这最后一抹魂魄，她才有重生的可能。”

最后一抹魂魄……

重生……

玄雍心里猛然冒出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念头，但他不敢去深想，只追问，“若是没能聚齐三魂六魄她会如何？”

甫陵无所谓淡笑，“残缺的魂魄至多有个残缺的记忆罢了，但又何妨，只要是她，就好。”

嗡一声！玄雍这一瞬仿佛大脑被钟鼎撞响，有那么些当时被忽略的细节忽然串联起来，他仿佛明白过来什么！

他颤声问，“养魂灯发生意外是在什么时候？”

甫陵奇怪的看他一眼，但还是如实以告，“就在半月前。”

半月前？

玄雍绝望的身体一仰，倒在了地上，双目空洞无望的盯着穹顶。

半月前正是那个叫苏音的女人消失的时候。

她有一双和落儿一模一样的眼睛……

她也会跳舞……

她说自己从小便会梦到他和殷落公主的故事……

她还告诉他落儿并没有嫁给甫陵……

她穿越灵魂因梦而来到他身边……

他却打她骂她甚至要掐死她，他明明不自觉被她吸引，却故意欺凌她，当她两次变得透明消失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