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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湖畔来风,烟波浩渺,幽香阵阵袭人,丝毫未见暑气侵扰。

水波涟漪,小舟飘荡,徐徐前行。

秦缘圆依靠在船舷上,指着不远处的硕大花枝,语气轻快地指挥:“大师,往那去一些。”

玄迦手中执着船蒿,在水面上轻轻一划,水中锦鲤三三两两扑腾散开,随后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清幽的荷香,小舟穿过层层叠叠的荷叶,抵达一处荷花怒放之地。

碧云湖独得天地精华,湖面碧色纷乱杂芜,满目滴翠,粉嫩花枝更是生机盎然,分外高大,秦缘圆需探身站起,才能将麻丝包毫的茶袋扎缚于莲心中央。

待秦缘圆小心将最后一缕丝带束好,忽地凉风袭来,那硕大的花枝摇晃间,她亦左右不定地晃动起来,完全没有察觉,一尾金红鲤鱼自湖中跃起,溅了她满身的水点,偏她还站不稳,左歪右斜,似乎要往水下倒,口中仍振振有词:“小心我抓了你炖汤喝!”

是在骂那不合时宜的锦鲤。

玄迦额角跳了跳,扔下船蒿伸手抄住了她的后腰,面色冷淡地将她搂入怀中,乌浓眼睫低垂,道:“落水受凉,当心没了半条小命。”

郎君眉眼侬丽,凤眼微扬,便是不动声色时,都自带三分情意,被他训斥,秦缘圆没有不悦,反被他盯得面颊燥热,心跳如疾。

恍然想:骂就骂吧,为什么抱着人家不松手。

随即错开视线,心头暗骂自己,人家大师当然没有别的意思,只为帮她罢了,偏是她受美色蛊惑,生出妄念,心智不坚。

她脸上活灵活现的表情,玄迦自是尽收眼底,小娘子鼻尖、眼睫都挂着水珠,玉莹一般的侧脸,湿漉漉地躺在他怀里,芙蕖化身的精怪一般清艳。

天色、水色,皆是一片苍翠,秦缘圆便是这其中唯一的颜色,活色生香。

玄迦目光幽幽地看着她,不知不觉间,二人距离越发近了,几乎是呼吸相闻,秦缘圆心中忐忑怪异,怯怯地往后退,又想挣扎从他怀中脱身,偏腰身被玄迦掐住,动弹不得。

郎君乌浓的眼睫眨了眨,掩去了眼底的欲色,他掏出一张丝帕,覆在小娘子额上,轻柔细致地擦拭水珠,言不由衷道:“慌慌失失,不成样子。”

然后有些艰难地松开了手。

玄迦终于将她放开,秦缘圆暗自松了口气,心中又泛起些微末的失意,以手作扇,扇了扇仍有些热度的面颊,听见玄迦声音僵硬冷淡:“茶放完了,回去罢。”

凉风扰人心,此处不宜久留。

“阿?”秦缘圆盯着花枝晃颤的荷塘,不舍道:“就要走了?分明还早呢……”

夏季天长,虽已近日暮,但天色仍亮,将坠未坠的日头将天边染出灿烂绮丽的色泽,秦缘圆置于藕花深处,觉得眼前景色恍如瑶池仙境一般,根本不想离去。

玄迦想逃,是察觉到自己心神已乱,满心满眼皆是她,小娘子垂着脑袋,粉嘟嘟的唇微不可见地撅着,一派娇憨。

玄迦心神一动,瞧不得她郁郁不欢的小脸,玄迦摇了摇头,问:“你想如何?”

秦缘圆在船角的木框上掏出两樽瓶子,笑嘻嘻道:“还早呢,我想……小酌两杯。”

她才几岁,就想着喝酒了?

玄迦皱眉,不可思议道:“倒也知道时辰尚早,就想着饮酒作乐了?”

秦缘圆嘟囔:“饮酒是饮酒,作乐倒是没有,寻常郎君饮酒寻欢自有美艳女郎作陪,那我……”她飞速地望一眼玄迦,心道我也算有美男作陪了,不过这位美男管得比较宽,能不能喝成还是两码事。

这酒是胡大娘所赠,说是她夫君在世时酿的,以荷花入酒,颇为新奇。

寻常秦缘圆也找不着场合喝,日日忙得晕头转向,来时想着泛舟湖上,穿梭于荷田中,凉风轻吹,再饮一杯芙蕖清露,也算是雅事一桩,便顺手带上了。

如今此处仙境一般,秦缘圆那点嬉闹玩耍的心思便成倍地放大,来都来了,带都带了,秦缘圆笑,声音软了下来,扯了扯玄迦的衣袖,带着些撒娇哀求之意:“你看这酒壶,就一点点,喝完了天也就暗了,咱们就回去,再说嘛,花酿又不醉人,也就图个好玩罢了,好不好嘛?”

玄迦怔住,看她眼中亮光点点,她这样可爱,不过是小小请求,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他注视着捏在自己衣角上的白嫩小手,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于秦缘圆眼中,何等平静漠然,十足十就是玄迦平日温和又疏离的模样,不觉有他。

但能多玩一会,总是舒心惬意的。

秦缘圆窝在船舷边缘,懒散而随意,兴高采烈地揭开瓶口封印,心满意足地赏景饮酒,花酿入口清甜,香气幽幽,不过须臾,便空了一瓶。

也不知是小舟晃荡,还是酒劲上来,秦缘圆忽地觉得视线有些模糊,揉了揉眼,望向安静撑船的玄迦,咕哝:“一个大师,两个大师,三个大师……”

感受到自己身体发烫,秦缘圆缓慢而悠长地叹了口气,大约是这副身体第一次饮酒,反应有些大,但花酿甜腻,只要停下来,喉中便愈发干渴,秦缘圆将空瓶子甩在一边,拧着眉又开了一瓶,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

玄迦劈手抢过酒樽:“不许喝了。”

秦缘圆歪头看他,双手软绵绵地捧着酒樽,递到他唇边,懵懂道:“大师也要喝么?”

玄迦躲避不及,那残留着酒液的瓶口已触在他唇上,正是小娘子方才润泽红唇吮吸舔舐过的地方,馥郁清甜的酒气,和她鼻息喷出的香甜如出一辙。

他虽非佛性之人,但多年长于佛门中,便是装模作样也习惯守清规戒律,那酒气熏然,他皱了皱眉,下意识便偏头挪开。

大约小娘子正是微醺时刻,也没什么理智残存,全然望了眼前人是何等身份,存了心要和他逗趣,举着酒樽耍泼一般往他唇边凑,竟是用着诱哄的口气:“玄迦,你喝一口嘛,很甜的。”

连大师也不叫了,娇娇软软地唤他玄迦,口气便好似小情人的打闹一般。

玄迦只觉背脊酥了半截,推拒她的手也失了力气,秦缘圆笑嘻嘻地往他身前凑,不遗余力地要他破酒戒,纤细的手指轻点了点他唇下的凹陷,呢喃:“玄迦,你就不想试一试么?”

吐气如兰,十足妖娆,便是菩萨也要跌下莲花座,坠入滚滚红尘,方是极乐。

玄迦苦笑,就着她的手灌了一口。

清冽甘甜,不难入口,但他此生从未饮过酒,仍被呛得咳了几声。

秦缘圆终于满意,趴在他胸口吃吃地笑,眸中全是得意狡黠:“如何,我没骗你吧?真的很好喝呀……”

十足的无赖。

“唔。”玄迦低低地应了一声,轻缓地抚了抚小娘子绸缎似的乌发,又送了一口酒入喉,或许荷香入梦,他注定是要醉的。

秦缘圆随即不满起来,怎么回事?原不过想要分玄迦两口,让他小小尝一下这口味道的,便扯着他的手臂:“不许再喝,全都是我的。”

她是个病人,本就不能嗜酒,玄迦惯着她却不会纵容她胡来,长臂一展,将那酒樽挪开。

秦缘圆只想夺回仅剩那点酒,全然忘却自己身处于狭窄的小舟之上,攀在玄迦身上探手去抢,“哗啦”水声响起,船身因为受力不均,剧烈地晃动起来,摇摇欲坠。

有冷冰的水花溅在秦缘圆手上,她一个激灵冷静不少,瞬间僵住。

秦缘圆一动也不敢动,讷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双臂攀附于他的颈项,严丝合缝,她全然没发现,这距离已然逾越。

玄迦只觉得,小娘子的骨肉皮相皆萦绕着独属于她的香甜,被这清甜馥郁的气息撞了满怀,他恍然觉得自己是佛经中饥肠辘辘的饿虎,饥渴难言,唯一的解药便落在眼前,唾手可得。

秦缘圆听见耳畔传来吞咽之声,她微侧着脸望去,见郎君微仰着脸,玉白面颊有些发红,乌浓的眸若水洗过一般,简直亮得勾魂夺魄。

“咦?”她眸中有些好奇之色,抬手欲触。

“唔。”郎君蹙眉笑着,清俊的脸上似有痛苦,又似是快慰。

玄迦强压着心智,捏住她肆意作乱的小手,唇畔擦过女郎白生生的耳垂,若有似无的触碰,低低地劝告:“小娘子,胆儿忒肥,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碰的。”

“嗯?”秦缘圆吃醉了酒,有些没缓过来他所指何事,晕乎乎地躺在他怀中,只觉得耳畔灼热,似有火烧,烫得她软了骨头,失了力气。

她仰起脸看他,无辜的,懵懂的,唇间溢出两句娇哼,不舒服,这感觉是头一遭。

秦缘圆皱着眉,见玄迦弯了弯唇角,姿态潇洒,将那残余的酒液一饮而尽——然后将她抵在船舱上,凑近,喃声:“我大约是喝醉了。”

他的气息排山倒海似地倾泻而来,最终化作唇上一点轻浅的疼,他吻得细致绵密,似麻似痒的感觉涌上来,秦缘圆错愕地眨了眨眼。

清风徐来,头顶的荷叶花枝摇颤,缓缓飘落一片,恰巧覆在她眼上,挡住了郎君多情潮湿的眼眸,秦缘圆视线迷蒙,只感受到唇上黏糊火热、铺天盖地的缠吻。

更觉得心跳加速,来势汹汹的情潮让人几乎沉溺,便是那样一个瞬间,一阵古朴浑厚的钟声自远处的古刹传来,佛家晚间撞钟,意为“止静”,提醒僧尼静心去燥,同时超度幽冥的苦难。1

满含禅意的钟声似乎将她的神智拉回,她似有挣扎,郎君却将她束缚更紧,与她十指交缠相扣,滑腻的吻落在她耳际,迷乱而喑哑,温柔得有如下蛊:“唔……别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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