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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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冬日的江南大雨,冰冷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片雾气。

林文静靠着走廊的墙边,从兜里掏出她刚买的烟。虽说平日里没有抽烟的习惯，但若真碰到麻烦,也只能靠这个镇定一下。

这事，可真烦人呐。

她不是没考虑过两人要真散伙了,是形同陌路，还是做回朋友。可如今像许哲森这样，明明已经下过逐客令,还粘粘糊糊纠缠不清的，少有。

难不成他还想回到过去的那种暧昧关系？还是说他暂时找不到她的替补人选？

就像陈佳说的,现在的许哲森是她早年前玩剩的,而林文静能做上他的女朋友,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好一个，一手转二手。

许哲森，你要再这样暧昧不清，我们连普通朋友都没的做。

林文静狠狠吸了一口烟,烟雾很快在她的鼻尖晕开,可胸口的烦闷却一点儿都没消退。

这年头，谁没了谁活不成了？

他连分手都分的不清不楚,难怪陈佳还能舔着脸上来,自称“老朋友”。

一想到陈佳，想到她说的那些话，反倒像林文静才那个外人,这真是何苦来哉？

她和许哲森谈恋爱，本以为已经做了多年的朋友，是知根知底的，是水到渠成的。没想到他隐瞒的过去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精彩咋舌，他既然已经明确让她走了，也不见改口的意思，还去买什么早饭？献什么殷勤？是让她多吃点，早点滚蛋吗？

这要是她以前的脾气，被人玩弄成这样，她早就上去骂娘了。

也罢，早点散了也好，省的心烦。

林文静狠狠掐灭手中的烟头，看着走廊外瓢泼的大雨，是时候，该说再见了。

………

………

………

回到许家，已经五小时以后的事。

现在不是找柳原谈创业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立刻找到可以入住的房子，拖拖拉拉并不是她的风格。

许哲森的昨晚建议一点都不靠谱，等小郭帮忙找租房？要是小郭工作量一多，一来二去给忘了，今年过年又早，等过了正月十五，她还和许哲森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不嫌弃，自己都尴尬死了。

于是，林文静一个上午连着看了几家公寓后，心中便有了打算。

她决定回去拿回自己的证件。

谁知刚一开门，心里便是一震。

这……这家里是遭贼了吗？

因为许哲森眼盲，所有东西都要按照固定的顺序归类摆置，地上若有积水，也会第一时间擦掉，免得他看不见不小心滑倒。

可现下，从大门口开始，地砖地板一路都是水迹，东一摊西一摊的，痕迹歪歪扭扭，倒看不出具体的偷窃路径。

而客厅里，但凡入目可见的摆设物件，全都被砸了个遍，乱糟糟得滚了一地。

这小偷，是没偷到想要的吧，故意撒泼捣乱一通？

林文静大气也不敢出，只是快速扫了一眼作案现场。如果这个小偷没来得及逃走，现在应该正躲在这个家里某个角落，若是她再进里屋，两人撞见，那就不是财物损失的问题，自己很可能连命都没了。

得赶快出门报警。

她赶紧悄无声息地原路返回。

“文静，文静，我的小刺猬，我们一起跳支舞好不好？”

emmmm......what......？？？

是许哲森的声音！

她猛一回头，看见许哲森正抱着她的冬季红色连衣裙，左手拎一个衣袖，右手拎一个衣袖，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跳华尔滋。

这什么情况？！

莫非他发疯病了？！

她颤抖着站在门边，一手拎着包，一手紧张地握着门把手，内心天人交战。

是去看看他？

还是，先跑为敬？

精神病杀人不犯法的吧？

她还没琢磨透，只听房间里又是一阵凳子砸到地板的声音。

“文静，你看我怎么又撞墙了。我怎么这么没用，连跳支舞都跳不好。”

说着，许哲森似乎是跳累了，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角落，背对着她。

林文静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轻声慢步地走上前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很落寞而萧瑟的背影。

他坐着的地方，地上有一滩水。湿答答的衣裤粘在他的身上，头发因为淋湿后没有擦过，粘在一起一簇一簇的，邋遢极了。

他的怀里仍抱着刚才跳舞的连衣裙，身旁沙发上还有她的白衬衫，风衣外套，羊绒围巾，整整铺满了一个沙发。

林文静走近一看。看到脚边撒了一地的空啤酒罐，不远处的茶几上，还有摆着半袋子啤酒和一小袋子医院开的药瓶。

他去过医院了？

“哲森......”

林文静只离他半米远，却只敢小心翼翼地唤他的名字，怕吓到他。

见他没反应，她又走近了一点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哲森……你怎么了？”

感觉到手下的肩膀微弱地抖了一下，坐着的人连忙弯下腰，把那件连衣裙抱得更紧。

“你怎么都湿了？会感冒的，我们去冲个热水澡好吗？”

林文静见他并不回答，便转到他的正面，想抽掉他手里的连衣裙。

“不准碰！这是文静最喜欢的裙子！”

许哲森像打了鸡血一样，连忙背过身去，不让林文静碰他抱在怀里的东西。

“她有那么多条裙子，你怎么知道这是她最喜欢的裙子？”

林文静见他醉醺醺的模样，这么大的酒气，顿时明白刚才是虚惊一场。

“我就是知道。这是她最喜欢的裙子，那是她最爱穿的衬衫，还有她在云南一直戴身上的围巾，我都知道。”

许哲森像如数家珍一般，一件件给她介绍过来。

末了，还是搂着她的裙子不肯放手。

林文静眼中一涩，她从没告诉过他这些，却没想到他知道这么清楚。况且他眼睛看不见，“看”衣服这种事只能依赖手摸。她有那么多的衣服、裙子、围巾，他竟然都偷偷记下她的穿衣喜好。

“好了，别说了，我带你去洗澡好不好。你的手烫伤了，再下去要发炎的。”

她蹲在他面前，继续好声好气地劝。

“不！我不！文静随时都会回来！我要在这等她！等她回来，我才能放心！”

许哲森的声音突然变大，躲开林文静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哲森……我就是林文静啊，我已经回来了。”

林文静本以为他只是喝醉了，可怎么喝醉了连自己的声音都分辨不出？

现在的许哲森看起来疯癫癫的。

“你少骗我。”许哲森躲得更远。“家里灯泡都坏了，黑漆漆的我看不见你，你想冒充谁都可以。”

灯坏了？林文静看了眼亮如白日的客厅，一时间也是无语。

“哦，对，对了。我忘了我看不见，我是个瞎子。”

许哲森苦笑地说道，他突然站起来，一手拿着连衣裙，一手探着茶几的方位。

“不过医生说了，我这病得吃药，吃药就会好的。”

许哲森用那只红肿的右手，去摸小药瓶，又拿了罐啤酒，“噗”地打开了易拉罐。

他拿着整瓶的药丸倒入啤酒里，“哗”的一声，啤酒全噗了出来。

“许哲森你干什么？！”

林文静见他正摸索着瓶子的开口要倒入嘴中，连忙把酒罐子抢过来。

“你这是吃药还是寻死。”

这一罐下去，要不是今天她正好回来撞见，再晚一点发现，人估计都凉了。

林文静没好气地看着茶几上趴着的醉汉，赶紧把手里头粘粘的酒罐子拿去厨房倒了。

“你还给我，你快把药还给我！”

等林文静擦干手出来，许哲森还在往相反的方向胡乱挥手，醉醺醺地囔囔。

“你把药藏哪了？我不吃药，我的眼睛就会看不见，耳朵也会听不见，以后要再遇见文静，她要是不理我，我都不知道她站在哪，我……我就再也找不到文静了！”

说到悲伤处，许哲森居然痛哭了起来，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他不像昨晚缩在角落里偷偷地抹眼泪，而是半边脸贴着茶几，正大光明地哭起来，鼻涕眼泪留了一脸，看起来极为伤心。

“别哭了，哲森，我不是还没走吗？”

林文静上前蹲下，手抚在他的背后帮他顺气。

“真的，别哭了，又是喝酒，又是大哭，眼睛都弄坏了。医生不是向来严禁你喝酒的吗？”

林文静默数了下地板上横横竖竖的罐子，少说也有10罐。他们认识这么多年，许哲森一直是很自律的人，外头应酬一直以茶代酒，一次性10罐下肚，难怪醉成这样。他的眼睛不好，医生说酒精会加速他的视神经萎缩，今天这样破戒，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难道是医院诊断结果不好吗？

“哲森，别怕，别怕，没那么可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文静搂住他的背，一边拿纸帮他擦去眼泪，客厅光线很好，他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眼神闪烁着晶亮，好像看得见一般。

“我们先去冲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再陪你去其他医院检查好不好？”

她好脾气安慰道，看着许哲森如此悲伤，之前生的一肚子闷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她犯贱也好，没脑子也好，她突然觉得这样不明不白陪着他也没什么不可以。看不见又怎样，听不见又怎样，若将来他真的犯病，离不开医院，她也愿意奉陪到底。

她倒想看看，陈佳嘴里的“又瞎又疯又不能生育”的男人，到底还能妖魔成什么样？

“哲森，快起来。我是文静啊，我已经回来了，你快起来洗个澡去。”

林文静拍拍他的脸，见许哲森安静地贴着茶几上，也不说话，怕是要睡着了，大白天喝得烂醉，也真够牛的！

她想要扶起他，拖了几下拖不动，正累的气喘吁吁准备放弃。谁知手下的许哲森半眯着的眼，突然又精神起来。他坐起身，两只手牢牢锁住她的肩膀，他把脸离得她很近，一双没有焦距的眸子里写满了焦急，似乎在拼命而徒劳地探寻什么，几乎要贴到她脸上了。

“你骗我，你不会是文静！我看不见你，但你也不可能是她，她这个时间，还在和那个云南村里的土流氓约会呢！”

许哲森摇着脑袋，一甩手，恶狠狠地打掉林文静扶着他的手。

“她嫌弃我，她嫌弃我，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以为她已经能完全接受我的残疾，可她居然还是嫌弃我！她欺我眼盲，私下里居然和别的男人联络！他们现在就在约会，而我明明知道，却只能眼睁睁放她走掉。凭我这样的身体，又有什么资格挽留......你快把药还给我，我再不快点把药吃了，怎么去把她追回来，那个小坏蛋……她怎么还不回家……”

许哲森扶着茶几，想要站起来，没想到又摔回到地上，他的双手抱住脑袋忍不住地抽搐，脸部因为疼痛，五官拧巴地不行。

“啊...啊！好痛......痛......”

“哲森，哲森，快和我说说话，别去咬舌头。”

林文静知道他的头痛又犯了，并且来势汹汹，赶紧让扶他平躺在沙发，紧着力气帮他按着穴位放松。

“你这个傻瓜，都已经让我滚蛋了，还关心我和别人怎么样。”

看着眼前的人因为头痛而盲颤不止的双眼，她又是气恼又是心疼。

“居然这么想我回来，怎么还把我往外赶呢？”

她见他稍微平息一点，便停下来去卧室找他的睡衣，想着淋浴是不可能了，那用热水擦擦身也是好的，便又去浴室里打水。

就在她把水端出来，许哲森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只见他一手搂着她的连衣裙，一手拿着手机，语音读屏正好公放着他们从前的聊天记录。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怎么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还说男生最后都会变成你的哥们。谁要和你做哥们。”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哪里敢！你这个小偷......”

“恩？”

“你这个小偷，第一次见，就把我的心偷走了！”

......

......

......

作者有话要说：　　老许的追妻已经进入火葬场阶段，最近几张是不是很虐呀？嘻嘻嘻，马上会见到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