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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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林文静气得想直接甩手走人,但看着许哲森在走廊尽头没头苍蝇一样找自己,只好走过去。
“别找了，我在这。”
她把他扶到一边,不让他的盲杖碍着其他病人。
“文静你去哪了？我以为.......”
许哲森心虚地不得了，一个上午他都魂不守舍,一颗心被吊着，生怕被看出什么猫腻来。其实林文静走了也没多久，但他按秒计时,感觉大事不妙。
“以为什么？”
“没，没什么......”
许哲森装模作样地了扶墨镜,故意选了个不相干的话题：“文静,你之后去哪,我让王师傅送你吧。”
“去会场工作呗。还能去哪。”
“哦。”
两个人一时无话。
许哲森是在拼命想话题，林文静则沉默地等小郭回来。
“文静，今晚还回家吃饭吗？”
他最终说出了心里的担心，怕她觉得自己病好了,又要撒手跑路。
“你结膜炎不都好了吗？还去干吗？我的时间不是时间啊？”
“啊......？！”
怎么被她发现了？！
许哲森脸色一白。他本就心虚,这下被人一语道破他在装病，也不知哪来的底气,居然扭开了脸,硬梗这脖子，开始强词夺理，倒打一耙。
“干嘛？结膜炎不是炎症？让你来看看我,浪费你宝贵时间了是吗？！”
“你......”
做错事还这么振振有词，就和三年前一样！这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变！他一会装大灰狼，一会儿装小绵羊，但无论他变成什么，他就是那个干了坏事也不脸红，也不道歉，把人骗的团团转还觉得天经地义的大混蛋！
许哲森本是虚张声势的，听不到林文静回答，他心里更是堵得慌，但是嘴上却一点都不肯认输。被纱布连续包了几天，他每天生活在全黑的环境下，也憋屈的要命。一气之下，他竟把近来一肚子的怨气都发了出来。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难追？跟茅厕的臭石头一样！硬的不吃，软的也不吃！我一个瞎子，我追你容易吗？！我不这么做，你会回到我身边？我眼睛就是什么都看不到，还要陪你上天入地，你说去哪我就陪你去哪，我有说过你浪费我时间了吗？你把我抛下三年，我怨过你了吗？！你回来以后，我给你那么多台阶你不下，就差我跪在地上求你回家了！我每天既要担心你会不会把我当一个弱者，可怜我，看不起我，又要担心你哪天又不声不响走了。我再说一遍，我是一个瞎子，彻底瞎了！眼球摘不摘除对我根本没有影响，反正我早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倒是你，你要跑来陪我还不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从来没有要求过你，强迫过你，拿绳子绑着你！好了，你现在倒怪起我来？是怕我拖累你，耽误你重新开始过新的美好人生了是吗？！”
“你......”
林文静要是三年前的她，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从此和他再也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她没有。
暴力不是最尖锐的武器，语言才是。
“对对对，全是我的错，是我冥顽不灵，顽固不化，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你就是完美受害者，你什么错都没有！你许总裁委曲求全，你身残志坚，没有人比你更伟大了！许哲森，你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你每一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时候，都有充分必要的理由，全天下就属你最无辜！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三年了，我居然还天真地会再信你这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刚愎自用、奸猾狡诈的臭瞎子！你以为我每天闲得慌，放着t台那么多年轻可爱英俊帅气上小鲜肉不看，天天下班赶来伺候你这个整日里怪里怪气的老家伙吗？谁要你追，我欠啊我？”
“你......？！”
许哲森气的盲杖都拿不稳了，大口喘着粗气，撑了一下身旁的墙壁好一会儿才站直了身子。
医院走廊的小角落，两个人火力全开，互相伤害，争得面红耳赤，谁都不肯让步。
周围路过的人纷纷侧目，来眼科看病的人里头有许多视力不好的病人，因为眼睛的问题，很多人忧心忡忡，甚至觉得看不清东西低人一等。
有谁敢像许哲森这么嚣张的？不仅对自己全盲的事实毫不避讳，还据理力争，要为自己讨一个说法。
又有谁敢和林文静这样，敢明目张胆指着盲人的眼睛破口大骂？
“唉唉，你们两位能不能到外头去吵，影响到医生工作了！”
值班护士已经看不过去，没好气地过来批评他们。医院里哭得死去活来的家属她倒是见过不少，跟残疾人对吵的还真是头一回见着。
“怎么不吵了？家庭教育回家关起门来做，这里是医院，注意影响！”
被外人这么一说，两人都不作声了。许哲森先反应过来，一把摸到林文静的肩膀，一手紧紧搂住，一手拿着盲杖在身前轻扫，也不分东南西北，就往空的地方走。
“走，带你瞎子老公回家好好教育。”
他说的正儿八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真的。
“你放开我，谁是我老公？！”
林文静一边气得咬牙切齿，看到小郭正好拿着药走来，赶紧一巴掌拍开许哲森的大手。
“小郭，你来的正好，快带你家老板去脑外科拍片子，他脑袋里的水都满出了！”
......
......
......
时装周越来越近，林文静随d.k团队回去的日子也开始倒计时。
两个人表面上装得像没事人一样，工作场合依旧保持着成年人之间的礼貌。但是自那天起，两个人都相当默契，谁都不联系谁，谁也不给对方发短信打电话，甚至非必要的见面，能避则避。
这天晚上，柳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打了林文静几个电话。
“忙着呢，长话短说。”
“林老板，你扔给我的小丫头什么来头，能退货吗？”
“啊，哪个？”
林文静正急着修改手里的方案，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柳原指的是许婷。
“她说要和我同吃同睡24小时不关摄影机，全程跟拍。我不肯，她就连着堵我家门口好几天。”
“那你就给她拍呗。”
“你这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是专业摄影师，又不是机器人。她哪里需要我？她需要的是往自己脑袋上装个支架，拿摄像头对着自己24小时全程直播！”
“哦，这样啊。”
林文静憋住笑，能把柳原逼急的女人还真没见过几个。
“你别‘哦’啊，赶紧过来把她带走。我几天没敢回家了。”
“那不行，我忙着呢。你得自己想办法。”
“就是没办法才找你的，她再不走，我可报警了啊！”
“别啊。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她哥的电话，让他去接。”
林文静随手把许哲森的私人电话丢给了柳原，但随后一想，那人的私人电话是从来不接陌生电话的。因为诈骗电话太多，他做什么事又比普通人麻烦，有时候接完一个电话，脚下的步数又得重新数过，让他抓狂不已。
算了，好人做到底吧。
林文静心不甘情不愿把手机拿来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你妹妹在柳原家，速去接。”
她刚发过去一秒，电话就追来了。
是许哲森。
“怎么回事，说清楚。”
他口气不善，怕是上次的气还没消。
“你妹妹求人办事，人不肯，堵人家门口赖着不走，现在人家准备报警了。”
林文静省略了细节，心想总之把人带回来就行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很重要吗？你到底接不接。”
“不接，我又老又残，没人听我的。”
“那随你。”
林文静“啪”的挂断电话，顺带嘟囔了句“小心眼”。
这一闹，她刚忙到哪儿都忘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不管许婷……
林文静心里突然有点愧疚，那日在医院说的话确实有点重了，许哲森的心气儿多高，被她这么一骂，估计恨死自己了。
要不要去给他道个歉呢？
不行不行，又不是自己错在先，凭什么要先道歉？
她坐在椅子上发了火呆，完全没留意有人在门口敲了几次门。
“文静姐……”
“嗯？小郭，你怎么来了？”
林文静收敛自己刚才的表情，转而微笑地看着他。
“知道你们还没收工，给你带了些吃的。”
“哦，谢谢。”
她一看表，已经这么晚了吗？幸好自己也不饿，有一顿没一顿没什么关系。
“那文静姐你忙，一定要记得吃饭。”
见小郭把保温食盒放在桌上最醒目的位置，那食盒高高大大，看起来材质很好，一看就不是路边随便买的，而是出自许家的厨房。
是许哲森派他来送饭的？他怎么自己不来，天天压榨手边的人？
“等等。”
林文静叫住他，“饭盒你带回去，和你老板说以后别送了，我林文静不差他这口饭。”
“文静姐……”
小郭只是个跑腿的，这着实让他为难。
“你快回去吧，这么晚辛苦你了。”
她背过身，下起逐客令。
“文静姐，老大现在就在外头。我们候了你一晚上，他抹不开脸子才叫我进来，这饭盒你碰都不碰又让我还回去，我这夹心板可真累啊……”
“那好，我不为难你。他在哪，我自己来说。”
……
……
……
她是在后台找到许哲森的，她以为他会在外头车子里坐着或者大门口站着，但她没想到他会来后台。
后台的东西杂乱无章，今天刚彩排过更是一片狼藉，模特累了一天，集体回去休息。衣服随意一扔，配饰到处都是，清洁阿姨已经下班了，明天一早才会来收拾。
林文静拎着保温食盒，看着高高大大的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后台一动也不动。他已经把墨镜摘下，睁着一双迷茫空洞的眼睛，安静地转着头。
后台的灯都开着，化妆台的灯泡也都亮着，整个屋子灯火通明，但林文静知道这种亮度下，他能看到的也非常有限。
她有点，不敢打扰他“参观”后台了。
因为障碍物实在太多了，许哲森一步都不敢往前走，怕破坏了现场。他只敢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用手环着身子，就近摸到了一件离自己最近的衣衫。
这一次展示的衣服都是秋冬的衣服，许哲森手里拿的是一条经典的黑白羊毛呢格子外套，可能衣服比较长，他一摸摸不到头，又还拿起来在身前比了比，好像看得见似得。随后，他又把衣服抱在手上，若有所思地从领口摸到前襟，一路摸到下摆，最后才把右边的眼睛贴着腰线的地方看，因为贴的实在太近，林文静深怕他脆弱的眼球沾染异物又要发炎，心头立马一涩，不忍他再“看”了。
“咳咳。”
她故意假咳了两句，打断许哲森继续“看”衣服。
“许总怎么来这了？”
被人看到刚才自己狼狈的模样，许哲森脸上一窘，一听来人还是林文静，更是立刻把衣服往凳子上一扔，像丢掉一块烫手的山芋。
他瞥过脸，立刻把墨镜架稳在鼻梁处，没好气地道：“饭后散步，随便逛逛。”
“哦？”
散步都能散到后台来了？
她也懒得戳穿他，一手拎着保温饭盒，一手去扶他。
“不早了，我带您出去，您助理还在外头等您呢。”
见林文静表面上对自己毕恭毕敬，用上了敬语，实则没说两句就想把自己赶走，搞不好她心里还在骂自己碍事，许哲森这一想，顿时怒气不断往外涌。
他可是做了几天的心理建设才来给她送饭的！
“你怎么还不走……吃过饭了吗？”
他一下班就捧着饭盒赶过来，怕她一个人又不好好吃饭，便在门口候着。可是等了一晚上，其他人都走了，单单林文静没出来，这才派小郭把饭盒送进来。
吵架归吵架，她的胃，他还是要好好养着的。
“还没。”
林文静本没想领他这份情，手上的保温饭盒至今没有打开来过，准备原封不动还给他。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反正她干完这个项目就要走人。
可是，刚才见到他可怜巴巴地站在一堆衣服里手足无措，想看几条线都看的这么吃力，她居然又心软了。
想当初许哲森的设计也办过好几次秀，他随意几笔下去，就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所谓年少轻狂，一身才华的青年才俊，说的就是他这样的。
太可惜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笔，甚至做上这个位子以后，因为眼睛的问题，他把这整一块业务全部移交给别的人，而自己全身心扑到管理和开发新业务板块去了。
他已经彻底退出设计圈了。
这位曾经的大神。
“饭盒拿到了吗？”
感受到身边人的沉默，许哲森侧过脸特意提醒了一下。他担心小郭随意一送，没能好好送到她手上。
其实他不知道，林文静另一只手正拿着他说的东西。她本来是想拒绝的，一来二去，居然决定收下了。
“嗯，谢谢。”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到屋外，一抹明亮的月光正射下来，打在他俩的头顶上。
“你后面想吃什么就说，我让司机给你送来，最后几天会很累，你这个身子骨怕是撑不住。”
他又细心地叮嘱了一些事情，见她还要回去工作，有些恋恋不舍。
“文静。”
许哲森被她送到车边，王师傅和小郭正在等他。
“这次时装周结束后，你真的不考虑留下来吗？”
......
......
......
作者有话要说： 暂停一下更新，本周没有老许，作者要去冬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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