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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听见了,则道:“二郎,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媳妇,我尝着丫头这茶好喝,总比你在北地里喝雪地水好。”
见祖母已然维护起那丫头,处月雄也不好驳了祖母的意思,只道:“她哪来的脸面,竟能得祖母这般惯着护着她,孙儿担心纵得她无法无天。”
“说些什么话,郡主不是外人,是二郎你两世修来得缘分,咱们一家的福分。”
处月雄直觉得心里苦,莫非这就是两世的孽缘?只有自己心里清楚,这哪里是福分,是未知的祸水。
归晚为祖母的这番话感动,目光瞧向李承瑾,见他那样子显然与福分无关,她的心里又有些难过,这个家若是没有祖母,真真是和个冰窟窿似的,且看在祖母的份上,不去理睬那浑人。目光瞥见桌上是婢女外面折来的梅花枝,张牙舞爪没有美感,归晚走了过去亲自来操刀修剪,不过是给自己找个活计做,免得站在旁边碍了那浑人的眼睛。
耳朵却听着那边祖母絮絮说着:“几日不来,可是忙得差不多了。”
处月雄不想让祖母为政事烦扰,只淡淡道,“不过是些陈年旧案需要了结一下,赶在年前有些紧。”老夫人知道他虽说得轻描淡写,却也知道这里头的棘手,李元宁根基深,拔出萝卜带出泥,然又明白孙儿是不想将这些事烦恼了她,又兼归晚在这儿,他也不方便摊开说。
祖孙二人为彼此着想,互相体谅着话家常。
“祖母,孙儿前来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呢。”
老夫人修行之人,素来平常心惯了,此时也不过慈祥道:“祖母这一把年纪,就盼着你们的好消息。”
李承瑾微微一怔,随即道,“渤海郡来函,说是长姐年前年后的时候要来晋阳探亲。”
老夫人向来平和的表情上,难见得激动,“你是说……长宁么?”
“是啊,长姐要来探望祖母您。”说着将信函拿给了祖母瞧。
归晚从没见过老夫人这样的激动开心,她借着光去查看上面一字一句,第一眼就说:“这不是宁儿的字。”
李承瑾便解释道,“是渤海郡王发的前至函,哪里就是长姐的来信,祖母您是太想她了。”
老夫人看向归晚招手乐道:“丫头,别插花了,到祖母跟前说说话。”归晚便放下手里的活计,也凑到祖母跟前,然后听祖母絮絮说起李承瑾唯一的嫡亲长姐。
长宁郡主是晋王与原配王妃生的长女,年长李承瑾两岁,嫁入渤海郡王七年,已经有三年多未曾回来探亲过。归晚能体会到祖母的开心,若是自己能见到在南梁的亲人,大约也会开心吧。
这时只听李承瑾又道,“长姐这次回来,大约一时半刻不会走,待过了年,二月二是祖母的寿辰,到时候孙儿给您好生办一场贺寿宴。”老夫人摆手,“连年打仗,不能铺张。咱们一家人乐一乐就可以了。”
归晚也喜上眉梢,因见这么久祖母终于有些烟火气,不再推拒这些俗世之礼。
“孙儿这回北征得胜归来,给祖母挣脸了,朝廷那边也下旨嘉奖了孙儿,您擎好吧,这年前年后说不定封赏和嘉奖就派人送到了。”李承瑾说这话时,特意看向了归晚,归晚听出来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她猜度着若非自己不在身边,李承瑾大约会是另一个态度,在他心里,从未真得将南梁朝廷看在眼里吧。只是她想不明白,李承瑾为何要当着祖母的面上说,毕竟祖母是前唐的公主,然而如今李承瑾奉了朱梁皇帝,朱梁废唐,取而代之。归晚担心这么当面提起来,会不会影响祖母的心情。
此时她目光悄然向祖母打量,面上祖母倒无丝毫的变化,反倒面上挂着笑,“如此说来,年前年后正是你忙的时候。你虽则年轻,却也要注意身子,再忙,也要忙里偷闲。”
“劳祖母关心,孙儿定会谨记。”闲谈了两句,李承瑾告辞离去。
*
归晚走出寿春堂时,乔嬷嬷迎了过来,“郡主,您怎么没陪家主一同出来?”
归晚小脸清冷,语气也不悦道,“他自有事要忙,我亦有自己的日子,跟他一起作甚?没得招了人家厌烦。”
乔嬷嬷见郡主这是在生气了,四下看了没人,才近前悄声道:“老奴近来听说,刘夫人私下里见了好几个府邸千金,会不会为使君物色?”
归晚心头一怔,她倒是从没往这方面想过,此时皱着眉头琢磨,“不至于吧,单单以相府名义陪送来的侍妾,园子里都塞不下,哪能还去祸害旁的人家?”
虽然处月雄不待见自己,彼此都是各住各的,然这么久来,归晚也着实没瞧见他有召别的姬妾就寝之事。鸣翠还曾曾特意替自己向卫福打听过,卫福说“主子洁身自好着呢,一般女子瞧不上,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也没瞧见过有女人入他的眼过。”
归晚记起祖母所说的话,“嬷嬷以后还是少打听这些事,免得被有心人利用了。”乔嬷嬷吃了个闭门羹,她自认为是向着郡主的,此时只能应是,见郡主径直往刘夫人的福春堂方向走。
乔嬷嬷心中纳闷,然不等她问出口,郡主就在入园门口住了脚。乔嬷嬷静听了一会儿,也听明白了郡主为何驻足的原因。
“可听说没有?外头一片人心惶惶的,也就咱府里安稳。范阳刺史谋反一事,牵涉深广……”
“我说呢,先前那些不登门的人家,开始想把闺女往咱府上送,合着谋的是一份安稳。”
“我跟你说,前些日子家母夫人还和节度使哭诉了一晚,如今瞧着管用了,这刘府上下摘干净了,所以那刘府千金又露面了。”
宋归晚吃了一惊,既为这闲话里的内容,也为这府里上下人多嘴杂成这样,感到惊骇,更对刘氏管家产生了怀疑,这尚且是在福春堂不远的地方。
于此她先暗示了乔嬷嬷,乔嬷嬷呵斥道:“闲着没事干了?明目张胆聚在这儿嚼舌头玩?今日节度使就在府上,回头禀明了家主,只怕留不得你们!”
那些奴婢果真是闲得磕牙了,闻听这话纷纷求饶:“嬷嬷放过我们吧,郡主饶命啊!”归晚纳闷得很,这起奴婢上来求的是自己,她原是不想卷进来的。
“本郡主不管家,自是得交由了家母处置你们,不过这背后嚼舌头妄议主事,任谁也救不了你们!”归晚这话不止说给这两三个人听,更说给旁人。
须臾功夫这儿的事就传到了刘氏耳中,刘氏有两个嬷嬷陪着走出来,归晚自是上前行了礼,“母亲。”
刘氏没应,只道:“我老远就听见这边喧嚣,原来是郡主在管教奴婢。”
归晚莞尔一笑,“正要过来和母亲禀明呢,这几个奴婢在这儿妄议主子政事,又是离着福春堂不远,还请母亲处置。”
刘氏闻听是妄议政事,面色不由地紧张一分,近来外头风声多乱,她自然也是清楚的,亚子处置了不少旧世家,有托关系的过来哀嚎的,她都不敢应口,怕亚子说她干预政事,好不容易让刘家脱离了干系就阿弥陀佛了。
“你们几个刁奴,可有此事?!”
那几个奴婢顿时磕头喊冤:“素日夫人管教很严,奴婢们哪敢妄议主子,且不说奴婢们哪里知晓外头的政事,许是郡主身边的嬷嬷听错了,”
归晚吃了一惊,这几个奴婢居然敢当着婆母的面翻供,试图再向自己泼脏书,目光惊讶的看向婆母,见她的表情又全然不像是事先知情的,但这几个奴婢为何要这么做?!
乔嬷嬷脸上动怒,跪下道:“请夫人明断!老奴和郡主亲耳所听,这几个奴婢当面也承认了,如今在夫人面前却公然翻口,还请夫人严加处置!”
归晚依旧是面上温和着:“母亲,原是祖母托我来一趟,传母亲过寿春堂一趟,巧不巧的竟是遇上这起子刁奴背后嚼舌头,若是说得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就罢了——”她顿了顿,“如今使君就在府上,事情若是闹到不好收拾的话。”
话没说完,那刘氏有了前车之鉴,便道:“来人!把这几个刁奴绑起来,把嘴也堵上,先看管起来!”一面又对归晚道,“先去老夫人那儿,回头再收拾这刁奴!”
归晚福了福身,“恭送母亲。”
刘氏蹙眉,“你不同去?”
“祖母只让我带了个口信来,只让母亲一人去呢。”
刘氏面上有些不安,这老夫人打回了晋王府,从未主动传过她一回,每回都是她亲自去请安,面上却也只能对归晚笑笑,“好,那母亲去了。你且放心,回头母亲定为了你处置了这帮子刁奴。”
归晚道,“母亲忙糊涂了,可不是为了媳妇,是为了咱晋阳府,该有的规矩得立起来,您说是吧?”
刘氏面上一凛,领教了小郡主的厉害,然也是自己理亏,面有惭色道:“郡主说得是,该有的规矩得立,该罚的罚。”
刘氏离开后,归晚看着小厮和婆子们押走了那两三个刁奴,心里纳闷不已:是谁在指使她们乱说呢?虽然不是刘氏,但刘氏如今管家越发有些和稀泥的意味了。
乔嬷嬷看着天还是下着雪,便道:“主子别冻着了,咱们还是回绛云轩吧。”
路过几棵梅花时,归晚不由地驻足,见花开得妍丽,又雪堆得厚实,又在无人处,不禁自言自语,“原来老王府也有梅花,可惜没拿罐子来。”
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讥笑。
归晚侧首,见一戴幕篱的窈窕女子站在不远处的园路上,几分神秘气息,这女子是谁?
“没想到又见面了,郡主。”
口气疏冷,然那声音她是一下子听出来了。是刘凌儿。
她居然还能出现在府上?看她的样子,是一夜爆瘦,原先丰满的身材倒也变得窈窕起来,都戴斗笠蒙着幕篱,单单这样瞧着身形,倒有几分神秘气息的妙龄女子。
归晚听说这刘凌儿脸上留了一块疤,想来这是她遮容貌的原因吧,只是没想到她这人本性不改,居然又来招惹自己。
归晚假装认不出她,想看她如何做,“敢问这位女郎是谁,我不记得府上宣女郎来做客?”
那刘凌儿一听越发咬牙,自然是她自己打听到李承瑾常回府上,便缠着姑母前来的,然姑母如今胆小怯事,居然不让她走出福春堂。
“郡主表嫂好大的威风,如今居然连我姑母堂堂的晋王妃也听你的,你简直太过分了!”
原来自己与刘氏的对话刘凌儿都听到了,想到那些刁奴敢乱议政事,只怕也是得了她的挑唆,这刘凌儿果然还是死性不改。归晚面上笑了笑,“我道是何人,既然是熟人,为何不把面纱摘下来?”
“你明知故问!我这脸就毁在你手上!”
归晚假装不知:“你的脸与本郡主何关?莫非是你遭了惩罚?若当真如此,你应该仔细想想,是谁怂恿了你,导致你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胡说!”刘凌儿气道大喊。
“刘小姐,这儿不是刘府,本郡主随时都可以将你这不请自来的外客,赶出去。”
“你敢?!姑母和表兄是不会答应的!”
旁边的乔嬷嬷讥道,“刘小姐大可以去找使君做主去,瞧瞧你这副模样,能不能留得下来?”
刘凌儿不由地抚摸上自己的脸,先前容貌在的时候,表兄对她也没有多喜欢。这婆子是戳她的肺管子,隔着轻纱她忽然认出来,当日就是这老奴拿鞋底扇她的脸,下了狠手,致使双腮肿胀出血,又是夏日,那鞋底不干净导致她的脸部发炎流脓,养了几个月年才退了痂,却留下了疤痕。
一瞧见这嬷嬷的厉害眼神,刘凌儿就想起当日受刑,不由地浑身战栗了一下,“是你?是你!你们串通一气地害我!”
“你若有害人之心,便觉得旁人会害你。”归晚转头对乔嬷嬷道,“嬷嬷,咱们走吧。”
幕篱后面的刘凌儿气得胸前起伏,今时遇见害自己成这模样的婆子,却不能替自己报仇,此时恨不得与归晚撕扯,“你们还我的脸来!”身边的小婢女赶忙拉住她,“小姐别冲动!先前夫人怎么说的您,您可别忘了啊!”
刘凌儿记起姑母跟她说若不老老实实的,这晋阳府以后别想再来了!
刘凌儿气不过,便冲着归晚的背影喊道:“表兄心里有别的女人,他永远都不会喜欢你这种的!连马都不会骑,他岂会看上你这种干巴丫头?!即便你是郡主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守空房?!”
其实归晚心里,倒是很乐意守空房,只要那李承瑾不找自己茬,她在府里凭着身份和老夫人的庇护,倒也能过得下去。只是那句“表兄心里有别的女人”却委实入了他的心。
她心里想,李承瑾洁身自爱,看不上这满院子的妻妾,那自然是他心底有更好的人了。她面上却不会去理会这些,径直离去。
刘凌儿喊完了,心里多少舒爽了一下,然身边的婢女却委实不喜了,“刘家小姐,若此事传到夫人和老夫人那里去,到时候只怕不好收场。”
“怕什么?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表兄委实就不喜欢这小郡主,他心里存着的女子,是我那没见过面的准嫂嫂。”
绛云轩。
鸣翠近前和郡主吹了吹耳朵,“奴婢打听了,节度使确实先前曾定下过婚约。据说还是青梅竹马,也不知为何,那女子离开了晋阳城,最终没有娶成。”鸣翠说完又小心观察郡主的脸色,“其实这也没什么,家主又与她未成婚过。”
归晚这段时间跟着绣娘学着刺绣,此时手里正拿着一方绣帕,闻言也不过是笑了笑,“傻鸣翠,即便当初他娶过妻生过子又能怎样,我从来都无从做主,只能这么过下去。”
她心里明镜一般,这桩婚本就是南梁与河东军的一桩买卖罢了,也时常提醒自己,不要对他生什么分外的心思。
帕子上绣的是一只并蒂莲,手指缓缓抚摸其上匀称细致的绣脚,终于再也绣不下去,她收了起来,“我倦了,收到笸箩里吧。”
鸣翠收了绣帕离去,归晚缓步走出去,屋檐下,望见园子里冬日空旷的晴空,湛蓝到没有一缕云彩,不知为何,她顿觉得这心里头空落落的。
心中轻叹一声,既然他心里早存着人儿,那些朦胧不清的情思也该如烟雾一样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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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归晚醒来时有些晚,因祖母说不用一起用饭,便请安跟着晚去了,待去往祖母那边时,便见刘氏已经坐在那儿了,看上去聊了会儿了。归晚向祖母和刘氏请安后,又致了歉。
刘氏笑容满面说起了近来的事,“若非二郎推脱老夫人喜静,那起子年轻人就来了,少不得这府上又忙得转起来,到时媳妇只怕与母亲喝茶的时间都没了。”
归晚作为晚辈,只一旁静听着,只听祖母笑道,“这年前府里的事情一桩接一桩,二郎看着粗疏,有时倒也心细体贴,他是瞧着你辛苦,借我老婆子的名义,没让他们到府上来。不过啊,你也做些准备,没得到时忙得抓瞎。”
“母亲说的是,我已经准备着了,终归那些年轻人总是要给老祖宗请安的。亚子一早就传信回来,说今日不回府来,想是与老四老五他们一起呢。”
归晚虽不知内情,然心里大约猜度着是些年轻人,至于这老四老五大约是老晋王所收的义子,看来李承瑾不在府里,而是与这些人在一起应酬了。
正在此时,有嬷嬷走了进来,“家主身边的秦平将军来了。”
秦平入内,行礼,“末将秦平见过老夫人、夫人,少夫人。使相特派末将来府上,打算接了郡主前去节度府,还望老夫人允许。”
老夫人和蔼笑了,“二郎如今学小心了,他要带晚丫头应酬去,还来请我的允,莫不是怕我拘了他的媳妇不成?”刘氏陪笑道:“母亲说笑了,如今晚丫头日日陪在您身边,二郎素来孝顺,又知您疼晚丫头。”
归晚面上却并无喜色,便问道:“秦将军,使君可说了因何事?”
“使相让郡主换身骑马装再去,想是要与诸位将军骑马。”
归晚面有愁色,看向祖母道:“祖母,我并不擅骑马,若去了,只怕会给使君丢了脸面。”刘氏面上情绪不明,只听老夫人道:“怕什么,有亚子在,这骑马学上几回岂不就会了?去准备吧,孩子,别担心。”
归晚再是想抵触不去,也无可奈何,只得告别了祖母,回了绛云轩。
须臾鸣翠拿着托着一套骑马装进来,“郡主,还是节度使想得周全,料到郡主这骑马装没有现成的,便托了人送来一套。”
归晚心里却并不开心,这李承瑾一早就知道她不会骑马,如今却让她去人前骑马,这不是想让她当众出丑吗?
待展开那件骑马装时,归晚面色微变。
她冷声道,“收起来,不穿了。”
鸣翠不敢多说什么,只悄然收了起来。归晚舍弃了骑马装,找了一身还算便于活动的衣裙,在鸣翠和乔嬷嬷的陪同下,登上了去往节度府的车驾。
车上归晚一直黑着小脸,郁郁不乐,这浑人一定是故意的,她记起那个传闻,处月雄有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还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飒爽女子,想到这里,归晚觉得又气又委屈。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自己身高比不上,骑马更不行。
半道上有人迎来,说是节度使他们等不及,直接出发去了狩猎园,让郡主也直接去往狩猎园。归晚听见了喊:“停车!”
前头骑马的秦平问,“郡主何事?”
“一路颠簸,本郡主不想去了,返回晋阳府。”
秦平有些为难,知道郡主这一路都有些不开心,只好道:“还望郡主体谅末将,吾等是奉节度使之命,请恕末将不能领命。”
一路车马不慢,不到一个时辰,已经来到了狩猎园。早有人通知了节度使,归晚到的时候,便瞧见了处月雄已经骑马候在那儿。
然归晚心里一直存着气,乔嬷嬷挑了帘子,归晚在鸣翠的搀扶下下了马,李承瑾见她下车,这才翻身下马。
李承瑾目光上下打量了,见她依旧一袭裙裳,外面还裹着及脚踝的披风,眉头不由地一拧,问道:“郡主为何这么一身?”
人前,归晚先是依礼向他福了福,“妾身不擅骑马,穿了来也骑不了马。”
李承瑾直觉得这胸膛里升起一团火,这宋归晚平素人前还算温顺,今日竟敢当众拂了他的意思,“今日狩猎,原也不必带郡主前来,只因这几个兄弟皆带了家眷而来,郡主若在祖母那儿少几分钻营,多用点心在应酬上,也不至于今日抓瞎,丢了南梁的脸面。”
归晚近乎气噎,李承瑾的意思就是她素日只会巴结祖母,她心里有万分委屈,却忽然不想与他分辩道理,只不想理睬他,连看见他就糟心。既然自己如今做什么、怎么做,大约这李承瑾都会挑出错处来,不如就一错到底,看他能奈她如何?!
归晚冷清着小脸,吩咐了鸣翠,去往暖和的屋子里先暖和着,不远处的年轻将军以及家眷都往节度使这边瞧,见那个子娇小的郡主居然甩了节度使冷脸,独身而走,不由地讶然。这南梁的郡主真有两下子,居然敢给使相脸色看。
看着节度使隐忍怒意的脸,旁人皆不敢上前多说,只有看着最为年轻的将军敢上前道:“二哥,郡主嫂子怎么了?”旁边有将军赶紧朝老五挤眼睛,暗示他闭嘴。
果然他们口中的二哥没有搭理,看上去心情也有些糟,处月雄万万没想到宋归晚敢当众撂挑子,还给他这么一个下不来台。正是知道她素来为人端着温淑守礼,他才让秦平特意接了她来。
此时他看向一旁的秦平,秦平知道自己惹了麻烦,赶紧近前悄声道:“郡主不肯前来,这一路都怏怏不乐,而且使相您送来的骑马装太大,郡主哪里能穿?”
处月雄这才恍然大悟,因骑马去狩猎园是临时起意,故而通知宋归晚前来也是临时起意,知道她不会骑马,想来也不会有骑马装,恰是他手里有套女子的骑马装,便顺带让人送过来,解她燃眉之急。
处月雄回头看向那几个还等在原地的将军,拱手道:“诸位将军稍候,我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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