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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在即,张桂香给秀兰收拾东西,总觉得哪哪儿都少了一样。
“妈,你这个罐子里给我带的是什么?”
“萝卜干儿啊,刚晒好哒!还有茄子干儿、这包是咸菜疙瘩,妈已经给你切细了。你到时候就着馒头吃。”
秀兰哭笑不得,“妈,火车上有饭吃。”
“车上还能有饭?咋有啊?”张桂香眨巴眨巴眼,她就听说是铁皮房子,前头有个车头拉着,在道上走,比骑马还快。
“有吃有喝,有餐车的,也能上厕所。我们买的卧铺,能睡觉呢。就跟躺在家里一样。”
张桂香呆呆道:“呀,可了不得了,这房子怎么能被拉得动呢?不晃得人难受么?”
秀兰知道跟老母亲解释也描述不出来,便自己整理起包来。这个包是她那天去买火车票,特地从火车站旁的供销社买的帆布提包,买了俩,她一个、大奎一个,不便宜呢!“这红衣裳也是给我的?”
张桂香忙道:“这是你大姐给你亲手做的红嫁衣,她针线活儿好。还有这红绣鞋也是她做的。”
秀兰微微脸红,“那替我谢谢大姐了。对了,大姐和我姐夫关系怎么样了?”
张桂香叹了口气,继续叠衣服,“还那样呗,凑活过,能离咋地?”
秀兰不做声了,有些感慨。大姐的婚姻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也不讲话;三姐的婆婆不是个省油的灯,三天两头鸡飞狗跳;如今自己也要出嫁了,那头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到了定好出发的日子,胡红缨找来的驴车已经到村口了,大奎把行礼往车上放,身后跟着马家一大家子人。
张桂香拉着女儿的手,泪水涟涟,千叮咛万嘱咐,“兰子啊,到了天津可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妈后悔从小惯着你了,怕你自己不知道冷热。鸡蛋给你煮了十几个放在大奎的包里了,你们俩路上吃啊,别舍不得。”
“妈……”秀兰红着眼,哽咽道。
“不哭了,大喜的日子,我闺女以后就要去城里享福了,妈高兴。”张桂香破涕为笑,“到了那边要与姑爷好好相处,听到没有?”
“嗯。”秀兰连连点头,“妈,爸呢?怎么不见他?”秀兰向身后的山路张望了望,兄弟姐妹都来了,甚至还有同村的邻居,就是不见马庆先。
秀兰有些失落,“爸是不是还是在生我的气?”
张桂香拍了拍秀兰的手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他这人好面子,又倔。当初说了不同意,怎么可能把自己说出去的话给收回来?其实他心里疼你呢,不阻拦就相当于同意了。”
秀兰点点头,“妈,我得走了,不然误了火车点。您跟爸一定要好好的,跟嫂子也也要好好的,能不吵架咱就别吵了。说来说去都是一家人,大姐那边能帮衬咱家就帮衬些。对了,有个事儿我心里一直不大停当,跟您说您听我一句吧。”秀兰向身后的人群望了望,凑近张桂香的耳朵道:
“虽说公社平分粮食,可我总觉得一直下去不是个事儿。万一遇上个收成不好的年月,这么多张嘴吃饭怎么够?有的人不干活儿就等着公社给喂饭。像您给我的这些瓜菜干儿啊,多储存些。菜园子也别荒废了,吃不了放地窖里。”上一世在东北,她见过从山东逃荒来闯关东的人,拖家带口挺惨的。
张桂香笑道:“没事儿,咱们马家沟靠山吃山,云山那边还有海,靠海吃海。以前也听老人说起过灾荒年月,再灾荒,靠山靠海的地儿,都饿不死人,粮食收成不好还有鱼虾蟹呢。咱云山这么多年一直风调雨顺,太平着呢。”
秀兰想想也是,可能是自己多虑了。云山离海也不远,听村里老人说旧时候夏天还遇上过海上过境大风。所谓灾荒年月大多也是干旱、蝗虫,对中国往里去的那些地儿影响最大。那些地方本来土地就不是很肥沃,下雨也不如沿海多。
“好,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平日里多备着些,总归有好处。那我就走啦!我会常写信,到时候让二奎照着我信封上的地址给我回信!妈,我走了!”秀兰跟张桂香最后抱抱,母女俩抱头痛哭,依依不舍。
秀莲和秀梅也拉着她的手,姐妹仨还从未如此分开过。
张桂香挥挥手,“走吧走吧,到火车上听你哥的话。快走,不然误了就走不了了。”
秀兰和大奎一步三回头,上了驴车。驴蹄嘎达嘎达响在山路上,秀兰二人冲送别的亲人挥手。一瞬间,秀兰有些晃神,她觉得好像看到了远处村口大石头那边,站出来个人,常年不换的藏青色旧衣裳、灰蒙蒙的裤子、藏蓝色帽子、腰间的烟袋锅和白毛巾。
“爸……”秀兰一怔,喃喃自语。她心里一急,想伸头再看仔细些。一个颠簸整个人晃了又晃,大奎好心提醒,“四妹,你做好喽,这段路可不平,留神掉下去。”
“我好像看见咱爹了。”
大奎也支棱起脖子望去,“哪儿有啊?你看错了吧?”
也许吧……秀兰泪眼婆娑,马家沟在哒哒的驴蹄声中逐渐模糊成连绵起伏的云山。就这样,她离开了这个生活了一年的小山村,离开了这户可亲的家人、这帮淳朴的乡邻,踏上了开始另一段人生的路途。
到达火车站时已经是下午了。这是大奎第二次来火车站,瞧着还是有些新鲜。两个人没舍得在路边摊吃饭,找了个地儿坐下,从包里摸出两个馍并两个煮鸡蛋。
“来,四妹!”大奎将馍和鸡蛋递给秀兰,“水壶里有水,就着吃别噎着。”
“包子哎!刚出炉小笼包!油条、葱油饼一分钱三个!”
大奎听着叫卖声,有些心动,“妹儿啊,你在这儿坐着,我去买几个葱油饼和小包子,咱俩正好当晚饭吃。”说着便起身向卖包子的走去。
秀兰嘴里正吃着馍,刚咽下去想出言制止,大奎已经大步流星地过去了。
“你这葱油饼给我六个,还有小笼包。昂,肉的和素的一样给我来两笼。这是韭菜的啊?韭菜的不行,韭菜味儿大……”
“哥!”
大奎吓得一激灵,回头见是秀兰拎着大包小包地站在自己身后,“你咋过来了?不是让你在原地等着么?”
秀兰心发慌地朝旁边两个小男孩望了一眼,感激替大奎结过包子付了钱,拖着他往候车室方向小跑去,“赶紧走!”
“怎么了?急急慌慌的?广场大钟刚刚报时了,离进站还有一个钟头呢!”
“刚刚你买包子的时候,身后有扒手!”
大奎大吃一惊,“啊?这光天化日的,我去……”
“你去什么?都是团伙,也不是一两个人。”秀兰压低了声音道。
秀兰拖着大奎好容易气喘吁吁地进了候车大厅,看见戴着红袖章的工作人员,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点儿吧。”
大奎被张桂香选中护送秀兰去天津,一是因为他是长子,二是因为平时做事稳当,结果反而差点吃了亏,却也只能灰溜溜跟着秀兰一起进站了。
“哥,跟着我!”
“哎!”大奎傻愣愣地背着包,紧紧地跟在秀兰身后。“这就是火车呀?”
“站远点儿啊,离铁轨远一点!”车站工作人员提醒道。
秀兰朝大奎招招手,“哥,上车了,跟着我!”
“来了!座儿呢?”
秀兰哭笑不得,“咱买的是卧铺,是床,不然你指望坐着去天津?”
“哎呦,这家伙,跟房子似的!”大奎向发现了新大陆,惊奇地打量着每一样东西。“这床咋上头还有一个?”
“上下铺啊,上头也能睡人,这包间四个人的。一会儿人家乘客就来了。”秀兰边把东西塞到床铺底下。
火车呜呜地开了。秀兰有点累,就靠着床铺休息。大奎则好奇地望着车窗外面。大概开到晚上六点左右,火车靠着下一站停了。过了没多久,包厢进来了一个人,是个中年妇女,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哎呀!这叫俺好找!”中年妇女气喘吁吁地进来,朝大奎瞥了一眼,“这怎么还有个男的?”
大奎也有些尴尬,“那什么,要不你睡下铺,我到上面去吧。”
妇女连连道谢,“谢谢哈!真是出门就遇到贵人,心眼儿真好!你们是夫妻吧?”
大奎红着脸解释,“我们是兄妹,这是俺亲妹子。”
妇女不好意思地道歉,“怪俺,说快嘴了,妹子你们别介意!你们吃晚饭了不?我这儿有大葱煎饼!”
秀兰忙摆手道:“谢谢不用了,我们带吃的了。”
妇女羡慕地打量了一眼秀兰,“哎呀,一看就是城里人。”
秀兰笑笑,“那倒也不是,我们也就是小山村的。”
妇女听罢,十分惊喜,“啥?你们也是农村来的?”
秀兰点点头,上铺的大奎显然不大愿意搭理这茬事儿。可无奈秀兰和妇女现在坐着面对面,她不想聊也不行啊!
聊天过程中,秀兰知道了对方叫王铁霞,老家鲁南,也是去的天津,到天津投奔她男人,性格挺淳朴豪爽。
王铁霞一边嚼着大葱,一边高兴地跟秀兰搭话。大奎不耐烦地在上铺翻着身,直到晚上十一点各自才休息。
哪知到了后半夜,王铁霞开始打呼噜了。那呼噜声比大奎的声音还大,气得大奎只得从上铺上下来。
“这……这摊上个什么乘客?还得一路坐到天津去,要命不要命?”
秀兰忍俊不禁,虽然她也不大睡得着。不过一想着火车到站的时候,就能见到胡雪健了,这些倒也无所谓。
不知不觉,耀眼的万丈霞光从窗帘透了进来,大奎端着脸盆从外面进来,“秀兰醒醒,我刚问过乘务员,说快到了。你起来洗漱吧。”
“哦。”秀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对面的王铁霞睡得口水直流。饶是大奎这种粗人见了,也又想笑又不大待见,小声道:“哎呀,这一夜呼噜声把我给闹的。”
秀兰笑笑,起身去洗漱。
车终于到站了。
“铁霞姐,我们走啦!再见!”
“哦,再见大妹子!”王铁霞跟秀兰笑着挥手。
秀兰轻叹了口气,笑笑,“人倒是挺淳朴的。”
大奎东张西望,“这妹夫说来接你,车站这么多人,上哪儿找哇?”
秀兰也环顾四周,“哎,那边是有人举着牌子写我的名字吧?”
“哪儿呢?”
“那不啊!马秀兰!”秀兰忙朝那边挥挥手,一边背着包裹奔了过去。举着牌子的却是位身穿军装的小同志,秀兰气喘吁吁,“同志,我叫马秀兰,是胡雪健让你来接我的吗?”
小同志一愣,打量了她一眼,忙笑道:“您是马秀兰?”
“我是。”
“您好!我叫葛小北,是胡团长让我来的。”小北体格不算壮硕,长相稚嫩秀气,腼腆地笑笑,“东西我来拿!车在那边等着。”
“谢谢您啊小同志!”
葛小北将秀兰兄妹领到一辆吉普面前。大奎惊呆了,“这不画报上的汽车么?”
“是啊,我们军下属的野战团在山里呢,离这儿远得很,坐电车到了还得倒毛驴车。你们要是昨天到,那有好几个外地来随军的军属呢,正好一趟卡车拉回去。今天就没有派卡车,正好钱参谋要到市里办点事,胡团长就让把你们一道接上了。”
“哦,那还挺好,不给你们添麻烦就行。”秀兰温柔笑笑。
葛小北对这个团长嫂子真是满意极了,人长得好看,说话也温柔,团长真是有福气呀!
大奎惊叹道:“哎呦乖乖,我还是头一次坐汽车,我也坐上汽车了!回家可得跟爹妈二奎他们好好显摆显摆!”
车副驾驶座上下来一个人,笑眯眯道:“马老师,我们又见面了!”
秀兰惊喜道:“哎呀,钱新建,怎么是你呀?”
两个人握手,钱新建笑道:“对呀,原本老吴是老胡的跟屁虫,没想到地方整编,把我给跟过来了,老吴还留在原部队。”
秀兰笑笑,“呦,以前在课堂上我是老师,以后同住一个家属院,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好了。这来了大城市真不一样,上回在学校,他们还笑你讲话总是‘俺俺’的带口音。现在这普通话说的真好!”
钱新建笑着摆摆手:“时刻进步嘛!要保持高度觉悟,比你们念过书的还是要差远了。以后叫我老钱就行。我跟老胡是兄弟了,你就是我弟妹。”钱新建又对大奎笑笑,“这位是大舅子吧?”
大奎憨憨笑笑。
钱新建忙道:“那都别愣着啦,都上车赶紧走呗!小北赶紧把行礼提上车。”
“是!”
车开了不短的路程,才到达目的地。
“嫂子到了。”葛小北边开车,边对秀兰介绍道。
秀兰从车窗仰望大门,对一切感到新奇与欣喜,“这就到啦?”
门口站着敬礼的哨兵,大门两边各一排雪松,能听见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口号声。远远的看到了一个熟悉不过、笔挺的身影。似乎心有灵犀似的,胡雪健也转过身来,正看见载着秀兰的吉普从他身边开过。
秀兰灿然一笑,冲他挥挥手。再一次看到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笑眼,胡雪健一下子释然,一阵发自肺腑的喜悦用上心头,这下这个小丫头是真的属于自己了,可以永远待在他的身边,一起相伴走过春秋岁月。她在冲自己笑呢,这一刻,胡雪健在心里想道:我要照顾她一辈子,天天看到这张笑脸。
“团长,一个人傻乐什么呢?”
胡雪健一指,“我媳妇儿!”
吉普车缓缓停下,胡雪健大步走了过去。
“谁呀?”
“胡团长家属大概。”
胡雪健迎了上去,跟大奎握手,“大哥坐了一夜火车,辛苦你了!”
这是大奎第二次见到这个妹夫,和上次穿的军便装不一样,今天的胡雪健肩章帽子都戴着,显得更精神,今天又有车来接,还有帮着接送的葛小北。大奎莫名地客气起来,这跟对待三妹夫张大春的心理完全不一样。
钱新建从副驾驶上下来,“哎呀老胡,人我给你带到了,你怎么谢我?”
两人互相拍了拍肩膊,胡雪健笑道:“回头带上你那位小秦同志,一起上我家吃饭去!”转而抛下钱新建,接过秀兰手中的提包,“坐火车累不累?吃得惯餐车的饭吗?我知道你今天到,买了好多菜搁在厨房呢!”
钱新建被“直接无视”了,忍不住酸起来,“我没听错吧老胡?你要亲自下厨?你会做饭么你?”
胡雪健已经拎着包,拉着秀兰往前走了,回头道:“我又不是地主家少爷,以前行军打仗的,没厨师还自己饿死啦?我们可都是自己带着锅碗瓢盆,每个人都是炊事兵。”
再一次被无视,钱新建背着手,自言自语道:“这个老胡,还真是‘护犊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胡雪健本身就挺引人注目还是旁的,秀兰总觉得走着一路,都有人在看自己,或者跟胡雪健打招呼,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胡团长吃了么?呦,这谁呀?”
“我媳妇儿。”胡雪健见了打招呼的人都乐呵呵的。
秀兰怪道:“你别一口一个媳妇儿的,我还没跟你结婚呢,让人听了不好。”
“结婚申请都批下来了,下午去办个结婚手续,就齐活了,咋着,你还想跑?”
秀兰白了他一眼,又想气心里又有点甜滋滋的。
胡雪健领着她进了一个小院子。“到家喽。”
大奎呆呆地望着,“娘哎!这房子屋顶咋这高呢?”
葛小北笑道:“里面是两层,二层是个阁楼,比一楼矮一点。”
“两层?房子顶上还是房子。”大奎喃喃自语。
秀兰看到,这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小院子,推门走过来的小路两边各有两片地,她想以后一边可以种点蔬菜,一边可以种点花也不错。
胡雪健介绍道:“那个,左边儿是老钱家,老钱最近相中了文工团的舞蹈演员小秦;右边之前住的杜参谋调走了,一家刚搬;前面是林部长家。”
“呀,这家伙地上怎么铺木板呢?”大奎刚进屋就吓了一大跳,“光滑溜溜的,差点摔喽。”
“坐坐坐!”胡雪健搓搓手,“大哥家里没啥事儿就在我这儿多住几天,正好秋冬农闲也不忙。等喝完我俩喜酒再走。”
大奎忙道:“那不成啊,家里还指望我这个劳力呢。我把四妹送过来就行了。”
秀兰对大奎道:“那我们尽快办,哥你就留下来喝完喜酒再走吧。”
“我们军人呢不讲究过去旧社会那套封建迷信,非要挑选什么黄道吉日。而且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的出生年月,我们就选个双数日子吧,不图吉利恐怕秀兰和你都不高兴。我下午去跟秀兰办手续,这个月十六结婚。吃饭,先吃饭,那什么秀兰同志你和大哥都坐着,我去忙活。”说着,胡雪健便站起了身。
秀兰这才仔细打量起这房子来。说不上是洋楼,一楼看就是普普通通的平房,旁边有个楼梯可以上到二楼去,听葛小北刚刚说,二楼是个阁楼,也有房间可以住人。地上铺的木地板,桌椅板凳、沙发应有尽有,但也都是普普通通的家具,简单朴素、大大方方。被胡雪健收拾得整整齐齐。
大奎由衷赞叹道:“这么大个屋子,就你和妹夫两个人住,爹妈要是看到你嫁过来过的这种日子,一定高兴坏了。”
“好是好,就是太空了。这柜子上摆的放的,什么都没有。”秀兰环顾了一圈,她寻思等到结婚以后,她就慢慢把这个小家填满,多摆些物件。这样才有过日子的样子。
“哎呀你说你,真是从小被爹妈惯坏喽,妹夫说去做饭,你还真让他做,不能去搭把手啊?”大奎轻声训斥道。
秀兰白了大奎一眼,轻声嗔怪道:“我这还没嫁出门呢,你就把我当水泼出去啦?胳膊肘子往外拐!”
“去去去!快去厨房看看,大老爷们儿哪会烧火做饭?”
秀兰也不生气,笑盈盈地、蹑手蹑脚走向厨房,果然看到了胡雪健焦头烂额的样子。
原来在接到秀兰来信、要过来之后,胡雪健高兴坏了;又得知大舅哥也要一起过来,一心想着好好表现,好让大奎回去替他在马庆先夫妇面前多多美言。可上回在云山党校,用饭缸子栽月季花,就遭了袁政委好大的嘲笑。
想来想去,结婚讨好大舅子、岳父母这种事,还是得请教有经验人士。他自然就想到了袁奇伟。
是袁奇伟的夫人给出的主意,做个饭,表示一下心意,比嘴上抹蜜强多了。
刚刚在外头怼老钱,说是背着锅碗翻山越岭,可那时候都是瞎凑合凑合,野菜放锅里煮煮吃的,真的让他做饭做菜,他哪里会?可牛皮也吹出去了,不做也得上啊!这不,好容易分清了酱油、醋、黄酒,找了小纸片写上字,用浆糊给粘了上去。还得分清糖和盐。
胡雪健捧着盐罐子,尝了尝,自言自语道:“做饭真是比认字儿还难。”
“扑哧!”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笑。胡雪健忙放下盐罐子回头,见是秀兰背着手,倚在门框边,正在看他笑话呢。胡雪健装作若无其事,满面春风,“你咋过来了?不是让你跟大哥好好歇着么。这儿有我呢!”
秀兰故意不说话,像领导视察似的走了进来,看看锃光瓦亮的灶台,连个油渍都没有,一看就很久没开锅了。又看了看那装得满满的瓶子,闻了闻醋坛子,见上面贴了个醋字。
看了一圈,就是故意不看他,直让胡雪健手足无措,站在那儿像个等待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孩。
“厨房挺干净啊?”秀兰说道。
胡雪健松了口气,听见是夸自己的,脸上浮现一丝得意的笑容,“昂,每天都擦。”
秀兰看了他一眼,“从来不做饭吧?”
胡雪健的眼神躲闪了下,“没有,一直做呢。”
“那在家为什么不用碗,反而饭盒里有米粒痕迹?”
胡雪健自知被识破了。
“胡雪健同志,我严肃批评你,你不诚实!”秀兰围着他转了一圈。
胡雪健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道:“是,领会领导指导精神和意见,下次改正,保证不犯。”
秀兰又好气又好笑,“都这个点了,还炒什么菜?煮个挂面算了,上车的饺子、迎客的面,我看这儿不是还有大白菜么。切菜你会不会?过来搭把手。”说着已经挽起了袖子。
胡雪健笑了,“会!”
面条下锅,煮得快,再配上些大头菜、腐乳、麻酱。大奎给装了一大碗。
胡雪健坐在秀兰对面,秀兰边吃边道:“下午就去办结婚手续?会不会太赶了点?你知道要带什么吗?”
第一次吃秀兰煮的面,胡雪健吃得热火朝天,明明就是大白菜和黄瓜丝,煮得比食堂做的还好吃。
“不知道啊,我又没结过婚。”
秀兰“啧”了一声,“那万一去了,咱俩白跑一趟怎么办?不瞎耽误工夫么?”以前在学校时,胡雪健总说自己是个大老粗,后来也让她别嫌弃自己。她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看,还真是够粗放。
“那啥,等吃过饭,我带你去前面林部长家问问,他儿子最近刚结过婚。你应该见过,就当时也跟我们一块儿去的林干事。”
秀兰惊喜:“林干事?他也住这儿啊?”
胡雪健点点头,“他媳妇儿你也认得,蒋琬。”
“他和蒋老师是一对啊?”秀兰一时没反应过来,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在马家沟听秀莲她们东家长李家短的时候。“她不是云山人么?”
“嗯,祖籍云山的。在省城交流学习的时候就认识了林干事,这次安排到云山来,也是林干事听蒋琬说的,云山这边环境好,地方大,才给部队里推荐的地儿。林部长一家本来就在天津,正好我们原来的军底下野战团整编,他们就把儿子调过来了,做文书宣传工作的,也好调。”
没想到在这儿碰到这么多熟人,这下反倒让秀兰少了些陌生感。“那吴海岩呢?他怎么没来?”
“我拿到调令的时候,还没动到老吴的团。不好说,有调往东辽的,也有去北京、河北的,也有可能到天津。”胡雪健吸溜着面条。
吃完饭,秀兰刚要站起来,胡雪健兴冲冲地赶忙拦住,“我来收拾!”
看着他忙前忙后,大奎别提对这个妹夫多满意了,“嘿嘿,你说向来都是娘儿们干活,哪有老爷们儿干活的?干活儿的都是上门女婿。可这妹夫,不但人威风,人家是官儿、拿钱还多,还舍不得你做事,你说你这命咋这好!”
秀兰望着胡雪健的背影,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挺甜。
吃完饭,胡雪健便带着秀兰去了前面林部长家。
这倒是名副其实的小楼,光从外观上看也比自己家的要大,跟它同排的还有好几处,秀兰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她不知道部长是个多大的官儿,但肯定比老胡要大。
老胡拍了拍门,“林干事!是我,老胡!”
屋里传来声音,“谁呀?你还不快去看看,死眼皮子这么木讷没眼力!”
“哦哦,我去开门。”
屋里的门推开后,走出来一个苗条高挑的人,正是蒋琬。
“来了来了。”蒋琬快步走过来,见是胡雪健。胡雪健她来这儿以后也见过了,见到秀兰却是惊喜,“马老师,你来啦?我前天就听说你要过来。”
秀兰心道:说话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好听,她穿着一件长袖衬衫,身上却系着围裙。与印象中夹着书本、脸上洋溢和煦笑容的模样不大一样。尽管如此,也还是掩盖不住原本的娴雅气质。
也许是心思细腻,看出了秀兰在落在她围裙上的疑惑目光,蒋琬并没有很尴尬,依旧是平时平和淡然的姿态,对两个人笑笑,“快进来坐。”
“我们不坐了,就想找你和林干事问点事儿的。”
“谁来了?”屋里刚刚说话的妇人声又传来,声儿不小,没见到人都能听见底气。
蒋琬忙回头答道:“妈,是住我们后面的胡团长,来找林枫问点事儿。”
里面不说话了,蒋琬才对秀兰他们道:“林枫吃完饭出去了,你们要找他可以去连队。”
胡雪健道:“哦,我们就是想问问你们。我和秀兰不是要办手续结婚么,想跟你们两口子取取经,看看要带哪些东西。”
蒋琬笑道:“那你们问对人了,其实也不用带什么。组织开的证明,个人证件,哦,还要有照片儿。不过到那儿就有师傅给你们拍照,最好穿得精神点儿。我和林枫当天拍完,还去那条街上的照相馆也拍了一张合影,还没去取呢。”
“啊?还要照相?我可从来没照过相。”秀兰又是激动又是兴奋,上一世只知道老佛爷照过,亲王府有几个格格跟着一起照过。后来有一次说宣她进宫照相,可巧那天生病了。“那我穿这身儿肯定不行啊!”
“你们想下午去吗?太赶了,你们结婚的东西都准备了吗?”
秀兰和胡雪健面面相觑,他们一个是没经验,一个是大老粗,谁知道要准备些什么?若是在家里,还能有爹妈帮忙张罗张罗。
蒋琬看他们俩这光景也明白了,于是笑道:“这样吧,明天胡团长跟我们一起出去,我们呢上午把结婚的东西买买,我带秀兰去趟供销社,办完了之后下午去办结婚登记不就得了?”
胡雪健忙道:“那真是太谢谢你了,蒋琬同志。我们都刚到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你说我一大老爷们儿也不懂这些。”
“没事儿,正好我也要取相片儿,搭你顺风车了。”蒋琬笑了笑,落在秀兰眼中,依旧一派从容。
离开林部长家,回去路上,秀兰对胡雪健道:“那照你这么说,林干事就是高干子弟喽?林家是不是不大满意这桩婚事?”
“那我哪儿知道?”胡雪健才没那个心思管别人家的事,也没有秀兰这么细腻,只当是扯闲话,“不过我倒是听说,原本林部长夫人一直中意龚师长家女儿。”
秀兰回想起刚刚蒋琬听到屋里问话的声音,脸上一闪而过的局促和紧张。以她的条件,在云山一定是很好了,知识分子家庭。可到底是小县城地方,哪能跟林干事家比?这样的婚姻也许让很多人羡慕,可究竟好不好,谁知道呢?日子还是谁过谁知道。
“流氓!你就是流氓!”
“我真不是,大妹子,我不知道你在那儿!我也没……”
秀兰皱眉,“吵什么呢?”
胡雪健倒吸了一口凉气,“呦,好像是大哥和老钱家的小秦。”
两个人快步奔过去、
“怎么了这是?”
老钱一边安抚着小秦,对面是一直想做解释的大奎。
胡雪健立马问钱新建,“怎么回事儿?”
老钱刚要开口,怀里的小秦就噘着嘴哭诉上了,“他耍流氓!”
“我没有呀!”大奎急于替自己辩解,奈何嘴笨。秀兰打量了一眼小秦,问大奎道:“哥,你别着急,慢慢说。”
“我……我就是想出来解个手。然后她……就从那边拐过来,这墙又矮。可我是背对着的,是她先尖叫的。”
秀兰顿时明白了,大奎在农村生活惯了,不知道屋里有洗手间可以上厕所。也怪她,没想起来跟大哥说。他看到外面院子有菜圃,情急之下就当成茅房了。
胡雪健也弄明白了,“嗨,原来这么回事儿。老钱啊,这可是误会了。也怪我,急于去问林干事点事儿,忘了跟大舅哥说屋里有茅房。他刚来,什么都不知道哇。这农村可不都是在野地里解手?也是巧了,小秦刚好过来。”
钱新建当然也知道,巴不得赶紧把这事儿揭过去,那是胡雪健新媳妇儿的亲大哥,如果自己此时杠上了,岂不是要被胡雪健两口子记恨。于是忙也跟着打圆场,“是啊,误会误会。”
小秦却登时不乐意了,“什么误会?好啊,钱新建,你敢不向着我说话!”小嘴唇翘得老高了。
钱新建憨憨笑笑,“我向着你,可这……咱也得讲理不是?人家确实不是故意的。”
胡雪健拉拉秀兰,示意她带大哥进屋,不用搭理小秦。又跟钱新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好好哄哄。钱新建点点头,心领神会。
小秦却依旧不依不饶。
正在这时,外头来了一个年轻的兵,“钱参谋,大门口有人找,说是您家……”年轻兵看了一眼站在钱新建身边一脸不高兴的小秦,犹豫了一下,对钱新建道:“说是您家属。”
小秦更不高兴了,“怎么家属还来了?不是让你跟家里人说,不要让那些农村穷亲戚过来了嘛?”
钱新建有几分不耐烦,轻轻拍了拍小秦,过去跟新兵咬耳朵,“什么人?”
新兵压低声音道:“一个老大姐,非说是您在老家的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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