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神迹降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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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麻烦已经解决，钱也还了，关音拍了拍裤腿，转身要下楼...开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跟在了她身后。

一般情况下，正常人应该不会说什么，毕竟人家也要下楼。但关音情况不同，对任何可能的‘跟踪’她都有一种本能地戒备。猛然转过身来，指了指另一个方向：“你往那边走，那边离出口近。”

瘦瘦高高的开阳靠在连廊一边侧过头往下看，脸红了：“我...我不认路。”

渝城是一座山城，这里的路比别的城市还要更复杂，初来乍到的人在一个复杂的楼道系统中绕来绕去，最后去到错误的出口，回不到原来的路上一点儿也不奇怪。关音沉默了一下，再次转身下楼梯。

下到一半，转头看还站着的开阳：“...我送你出去。”

开阳长手长脚，大步跨了几下一下就跟上了关音，下了两楼之后忍不住问：“会不会下面还堵着人？”

确实很有可能...想到这一点关音也犹豫了，停了下来，仰头看向头发越发要飞起来的少年：“不然你报警吧，就说有坏人...不要提到我帮过你就好。”

开阳下意识回避了这个选择，只能转移话题，跟在关音身后：“为什么不能提到你？做好人好事，不应该发锦旗吗？”

原本重新下楼的关音一下转身停住，跟在后面的开阳一时没收住，两人虽然没有碰到，距离却前所未有地近了起来。近到这个地步，又存在阶梯上下的高低差，开阳再见不到关音的脸，只能看到她头顶的发旋。

一下又脸红了，声音也结结巴巴起来：“怎、怎么了？”

关音没有抬头，声音很冷淡：“你觉得在这里生活的会是什么人？我总有不想要让人知道的内情——你应该是外省人吧，这么小，没有父母陪同来到渝城，还惹上了那些人，这是为什么？既然我没有问你，那你也不要问我。”

从开阳的角度来看，白马居不算是条件特别好的住宅。当年建的时候或许算好的，但十多年过去了，这十年国家各方面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渝城这样的直辖市，没有电梯、户型如此老旧、可能过不了现在消防检查的走廊和楼梯...这样的房子已经彻底落后了！

现在住在这里的人分两种，一种是当年的老住户。如果楼层不是那么高，且工作单位真的特别近，又没有计划买另外房子的家庭，他们也就留在这里了。还有一种多是租客，当年的一些住户搬到了更加方便的新式住宅，这里的房子就或卖或租。

白马居虽然在渝中区，区位条件也很不错，但正是因为如此，这里拆迁很难...当周围都起来了更高更大的楼房，开发的新潮、繁华，这里就成为了像是‘城中村’一样的地方。外地打工者觉得这里离工作的地方近，周围也多商圈，十分方便，再加上房租便宜等因素，最终像候鸟一样纷至沓来。

这种情况下，白马居，特别是白马居高一些的楼层，其居住成分变的十分复杂了起来。

开阳作为外来者看不到这些，但他能看到楼道中、转角处偶尔出现的人，他们根本不像是‘社会主流’。更何况，楼道本身穿行路线的复杂也让他想到他爱玩的游戏《罪恶都市》，游戏里的城市枪战就常发生在类似的大楼里。

他了解过游戏设计的思路，知道这种大楼如果在治安不好的情况下，那就是最适合藏污纳垢的巢穴。

性格毛躁没错，但开阳是有脑子的...他不会猜眼前的女生是住在这里普通家庭的女儿。所以，她会是电影里演的，犯罪世界里的一份子吗——光只是想到这一点，开阳就觉得心往下坠，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沉重。

他从小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家里富裕而又不算富豪，家庭成员有爸爸妈妈、妹妹开月和他。过去十五年，他几乎没有烦恼，最多就是觉得上课好烦，以及隔壁学校篮球队的傻逼又来踢馆了，自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

他的眼睛见到的全都是光明，再也没有其他...电影里会演一些□□的打打杀杀，也会演一些社会的不公导致好人堕落为坏人的剧情。但他以为，那些要么是资本主义社会的糟粕，要么就是极端个例，而且离自己的世界太远了，远到永远不会降临他的世界。

但只是一个星期的时间，一切都变了。

妹妹因为他的疏忽被人贩子拐走，他才意识到罪恶其实离他很近。他一路追来，遇到了一些人和事，都是过去生活在阳光下遇不到的。

而现在，他又遇到了一个和自己同龄的女生，她是犯罪世界里的一份子，并且对此表现出了相当的冷漠——既不因此痛苦、悔恨，也没有表现出对这个身份的接纳，就只是‘满不在乎’而已。

开阳记得自己从小最爱看英雄电影，总觉得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英雄电影里主角一样的人。当警察，当解放军，又或者表面上有个普通职业，但‘路见不平，就能拔刀相助’，总之就是要保护弱者！

但这一个星期内，他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弱了，面对让少年人无能为力的世界，他好像谁都无法保护——保护不了妹妹，也保护不了眼前的女生。

“我也不能、不能让警察知道我。”如果警察见到他，查到他的身份，肯定会通知爸爸妈妈把他领回去的！如果那样，他就再也不能找到机会出来了...也就没办法找到妹妹了！

关音意外地看了一眼他，这话说的不清不楚，可话里有一种少年人才有的孤勇。与此同时，关音又分明察觉到了那一丝虽然微弱，但却确确实实存在的‘求救’...在她的印象中，她的同龄人应该正是上学的时候，凡是都有家长可以依靠，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才是。

关音知道自己应该掉头就走，帮人帮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她又不欠他什么！更别说，钱她已经还他了。

她应该知道的，这样的‘求救’对她来说就是世界上最最危险的东西！

但脚下偏偏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样，让她不能挪开一步。良久，她不再下楼，而是带着开阳穿行在复杂的楼道中：“跟我来。”

她该知道的，‘求救’对于她来说之所以危险，正是因为她根本无法拒绝...如果能拒绝的话，又怎么说危险？

最终两人停在了白马居三栋23楼，白马居的塔楼都是一梯四户。关音翻出钥匙，打开了最干净、只贴着‘开锁’之类小广告的防盗门：“我可以收留你一晚，那些人不可能入户翻找，迟早得散...只有一晚，明天就走！”

房子本身并不小，是两室一厅的格局。和邻居们大都几个人合租不同，这里只有关音一个人。两个房间一个是关音的卧室，一个是她的工作间，客厅这边则和普通家庭的客厅完全不同，这里似乎完全没想过‘待客’的需求。

没有餐桌、椅子、沙发、茶几，只有靠窗的工作台、背光的电脑桌什么的，两排书架上摆的也是各种各样的电器零件...简直像是一个安置在家里的电器修理小店。

脚下没什么地方下脚，到处都是小电器，大都半旧样子，有些还被拆成了几个部分...看到这些，开阳忍不住怀疑这个今天救了自己的女生是负责销.赃的。说不定还懂一些维修，可以将旧电器翻新后流入市场。

‘滴滴——’一声打断了开阳的脑洞大开，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空调开了。

“你家有空调啊...”开阳想要找一个好一点儿的话题，但是才开口就知道自己搞砸了。如果说五年前空调还是非常稀罕的东西，那现在就是随处可见了。这十多年技术发展和科技产品推广特别快，各种电器让国人的生活变得像是科幻故事里一样。

如果说乡下还因为人们的观念变化慢而辐射不到，那么在城市里，这些变化是很少有人错过的。

关音却像是没听懂话里的问题一样，点了点头：“去年夏天热的受不了装的，我拆了三个废品站的空调，拼出了两台空调，足够用了。”

关音挂好了挎包，又从一旁的鞋柜里拿了一双拖鞋给开阳，客厅看着乱，却是不脏的，毕竟她也很讨厌弄脏各种零件。

电脑桌前有一块没有堆积电器的空地，关音将电脑桌前的椅子，工作台前的椅子，以及鞋柜旁一把似乎是用来临时搭外套的椅子一起拼到了电脑桌前。开阳这才注意到这三把椅子之前应该是一套的，可以拼成一个两边没有扶手的沙发。

“你睡这里可以吗？”关音看向开阳。

“可以是可以...”开阳性格大大咧咧，本来就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人，更何况现在还是‘离家出走’中。只是他有些不解：“...都不问我干什么的，就这样带我回家吗？”

“干什么？你不想说就不说好了，我还不是没对你说出我的事？”关音向后退了一步，那一瞬间，对面女孩子烟雨蒙蒙一样的眼睛里，有一种开阳不明白的东西：“再说了，你能干什么呢——小-弟-弟？”

开阳愣了一下，抓了抓头发：“喂喂喂！你凭什么这么说，你难道比我年纪更大吗？看起来不是差不多吗？”

关音刚想说什么，忽然有敲门声响起。

“小王！老问题请你帮忙。”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