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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们的聊天内容,无非就是京中最近流行什么样的妆容饰品、读了什么好的诗词话本、近来又发生了什么趣事,以及那些适龄公子们的动态。

女孩子嘛,私下里交流一下这些,没有人会不识趣地过来指责她们不矜持。

顾明珠挨着傅沛蓝坐,不主动插话,但傅沛蓝给她递话的时候,也不会露怯,谈吐自若,也颇有见解,倒叫几个闺秀们暗自提高了对她的评价。

“说起来,傅妹妹,上午宣布打猎比赛名次的时候,怎么没见傅世子?去年他可是第一名呢。”

说话的是忠武伯的女儿姜小姐,她就坐在顾明珠和傅沛蓝对面,旁边挨着一个身着白色平罗月华裙的少女,十四岁左右,是安亲王的孙女。

傅沛蓝微愣,随即笑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哥哥中途就回来了,所以猎物数量比不上其他人。”

其实她心里清楚,哥哥是因为担心顾姐姐才提前回来,但这个话肯定不能和其他人说。

姜小姐点头,“也是,你哥哥已经连续两年拔得头筹,估计今年是懒得参加了。”

说完她捂嘴笑了笑,朝旁边的少女挤挤眼睛,“就是可怜我们俞妹妹,往年这个时候还可以借机去向她傅表哥祝贺,这次不如请傅妹妹帮帮忙,给世子带带话,说他在某人心中仍是第一?”

她旁边的俞小姐羞红了脸,嗔怪地推了她一下,笑骂道:“要你多嘴。”

安亲王世子夫人和宣平侯是表亲,说宣平侯世子是她表哥倒也不过分。

俞小姐从小就倾慕这位远房表哥,姜小姐是她好友,所以故意在傅沛蓝面前打趣她,借机让她们多亲近亲近,如果有亲妹妹从中牵线,好友也能早日修成正果。

她不知道的是,这位亲妹妹心中已经有了更喜欢的大嫂人选。

傅沛蓝偷偷看了眼顾明珠的表情,发现她脸上没有异样,才放下擦嘴的手帕,笑道:“我可不敢和哥哥多嘴,他最是不耐烦听我说这些闺阁琐事了。”

旁边另一位小姐提议:“倒也不用,待会儿不是还有马球吗?傅世子也会参加吧?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不就行了。对了,还可以给他那一队投票,说不定能赢点零花钱。”

每年马球比赛前大家都会先给两边投票,金额不大,算是给比赛添点彩头。

其他千金也笑着赞同,傅鸿羲作为京城四公子之一,喜欢他的姑娘不在少数,在座的除了俞小姐,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只是大多数人都比较矜持,不像俞小姐这样赤诚外露。

再说了,每年秋猎参加打马球的,哪个不是说得上名头的世家公子?对她们来说,观看马球比赛正是一次考察未来夫婿人选的好机会。

烤肉结束以后,一行人洗手漱口,结队来到球场旁边时,比赛正要开始。

球场就设置在观景台的正前方,另外三面则放了几排长椅,每隔一段还放了水果茶水,方便刚吃完烤肉的贵人解腻。

云景帝这会儿已经领着几个皇亲家眷在台上坐好了,凌夜站在云景帝斜后方,顾明珠等人到的时候,他一眼就注意到了。

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她和周围其他几个贵女相处还挺好的,尤其是其中一个穿水蓝色裙子的少女,一直亲热地挽着手臂,甚至还吃了一颗那位少女喂的葡萄。

尽管对方是女孩子,凌夜心里还是忍不住酸了下,都是刚认识不久,怎么那人就可以和她这么亲近,他就必须保持距离?

那人是女孩子不假,可他现在不也没有那啥吗?

前两世浓情蜜意了两三百年,刚穿过来没找到她时还没觉得,现在明明找到了,却又被她忘了,一朝回到解放前,饶是心性坚韧如凌夜,也不由自主失落了片刻。

或许是感应到了某人的怨念,顾明珠不期然抬头看了一下这边,正撞进凌夜的目光中。

托几位贵女的福,她此刻所在的位置离凌夜并不是很远,可以看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鬼使神差的,她还没来得及思考那位大人为什么会看她这边,身体就率先反应过来,扬起唇角看着他弯了弯眼睛,无声地打了个招呼。

无论这一笑里有多少只是出于礼仪和对恩人的感激,都不妨碍它像意外砸进深潭的发光宝石一般,瞬间照亮了凌夜原本有些沉郁的心情。

凌夜勾了勾唇角,趁着无人注意,偷偷朝小姑娘挥了挥手。

顾明珠有些意外他孩子气的动作,微微点头,算是回应,就收回了视线。

这一瞬间的互动只有几秒钟,甚至都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的交流,极为隐晦,但凌夜就是感觉心情又一下子放晴了,之前突然的怨懑通通不见,浑身充满力量。

场上又有人得分,四周一片喝彩,云景帝转头对凌夜道:“哈哈哈,我就说蓝队会赢,凌卿你看,蓝队已经领先3分了,宣平侯家那小子真不错。”

凌夜笑道:“陛下眼光一向独到。”

云景帝觑了他一眼,发现他好像也比平常更开心一些,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投的队伍领先而高兴,心情更加愉悦,笑道:“所以你小子之前跟着我投是没错的。”

凌夜点头称“是”。

正在此时,台下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凌夜顺着声音看过去,一瞬间心脏收紧——

只见一个成年人拳头大的马球以极高的速度飞向场外,而那个方向,正是顾明珠所坐的位置!

由于球飞出去前本来就离边界不远,速度又快,周围几个贵女尖叫一声,只来得及转头掩面。

而在马球正前方的傅沛蓝由于太过惊恐,脑中一片空白,竟然吓得一动都不动!

眼看着就要被砸中正脸,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臂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砰!

马球隔着袖子砸在手臂上,像是直接打在骨头上一样,顾明珠忍不住“嘶”了一声。

周围静了一瞬,只剩下马球落在地上的声音。

随即大家又迅速反应过来,尤其是傅沛蓝,抓着顾明珠的手想帮她查看伤势,又不敢随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掀她的袖子,眼泪都急出来了。

“清嘉姐姐,你有没有事?对不起,都怪我!你痛不痛?”

顾明珠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如常:“无妨,那球是皮的,只是看着吓人。”

但傅沛蓝怎么可能不着急,她刚刚都听到顾明珠那声吸气声,双眼湿润,站起来想扶着顾明珠去找太医。

其他人也都围过来,尤其是之前失误打歪球的公子,正要过来道歉,却被人抢了先,正是一脸焦急的宣平侯世子傅鸿羲,“清嘉妹妹,你没事吧?”

顾明珠摇了摇头,傅鸿羲还想说什么,但这里人多嘴杂,他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最终顾明珠被傅沛蓝和几个丫鬟簇拥着去了后面的帐篷,随行的太医也赶紧到位。

凌夜从顾明珠身上收回视线,松开紧握的拳头,又打量了一下仍在原地的宣平侯世子,眯了眯眼睛。

很快有小太监过来汇报,太医说那位闺秀没受重伤,只是有点淤青。

云景帝不甚在意,挥手让大家继续比赛。

凌夜招来小喜子,嘱咐了两句。

*

顾明珠确实没什么大事,骨头没受伤,只是她皮肤嫩,手臂上很快浮起一片淤青,怕傅沛蓝看着又要掉泪珠子,借口想回去休息一下,领了太医给的药膏离开。

傅沛蓝想陪着她,但又怕她真累了,打扰她休息,只好亲自把人送回顾家帐篷再回去。

顾明珠等她和听到消息赶回来的顾母出去了,才按着额角叹了口气,这次真是出门前忘了看黄历,一天之中接二连三地发生事故。

这时知书走进来,“小姐,今天帮我们烤肉的那个半夏姐姐求见。”

顾明珠睁眼,“让她进来。”

半夏走进帐篷,给顾明珠行了礼,才拿出一个碧绿的小瓷瓶递上来,“顾小姐,我们大人听说你受伤了,特让我把这个冰莲玉露膏送过来,用它会好得快一点,还请小姐收下。”

顾明珠一惊,冰莲玉露膏,百年冰山雪莲作为主要材料,是千金难求的生肌灵药,产量极少,连皇亲贵族都不一定拥有,这么大一瓶,全部都给她?

是谁?

突然灵光一闪,顾明珠迟疑地问道:“是凌大人让你送过来的?”

半夏:“是。”

“那,下午你来我们家烤肉,也是……”

半夏一笑:“也是大人安排的。”

顾明珠闭了闭眼睛,掩饰住内心的惊骇,才平静道:“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请你带回去,帮我谢谢凌大人,告诉他我只是轻伤,不需要浪费这么好的灵药。”

半夏再次给她行了一礼,为难道:“小姐,大人说这个药一定要让你收下,如果你不要的话,就让我把它丢掉。”

顾明珠皱眉,实在不是她不识好歹,只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即使她不想用恶意去猜测,对方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原因,能让位高权重的他对她百般照顾。

“既然如此,东西我先收下,请你回去代我谢谢凌大人,等秋猎回去以后,我们顾府也会郑重备好谢礼的。”

总之,在知道对方的目的之前,还是不要做可能会惹怒他的事吧。

半夏没有多留,把药膏交给司琴知书就行礼退下了。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知书道:“小姐,不用担心,凌大人这么照顾你,说不定是想重用我们老爷呢,所以才主动示好。”

司琴没有讲话,凌大人送兔子的时候知书不在,所以想得比较简单,但她却有一种感觉,那位大人的目的,应该不是老爷。

只是,到底是什么,她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

顾明珠何尝不是心存忐忑,真的,当一个和你地位悬殊的人突然对你频频示好,最先感觉到的,绝不是庆幸和喜悦,而是惶恐。

那位大人到底有什么目的?是否会危极父亲和整个顾家?

顾明珠垂下眼帘,思考自己该做点什么。

另外一边,凌夜听了半夏的汇报,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勾了勾唇角。

一旁的小喜子抖了个机灵,突然有点为那位顾小姐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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