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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场毕竟人多嘴杂,不适合深入接触,且担心把人逼得太急,凌夜后来两天都没有主动去找顾明珠。

从猎场回去后,云景帝去后宫休整了,倒是凌夜,一回宫就在勤政殿批了大半夜的奏折。

大多数时候,云景帝是不用凌夜亲自伺候的,毕竟,端茶倒水的宫人多的是,但能帮他把事情做好的人不多。

云景帝觉得,自己这几年做的最明智的事,就是一手把凌夜扶植起来,不仅能为自己调理身体,还能帮忙处理繁杂的政事。

一开始,只是让他在旁边侍弄笔墨,累了,就让他读读奏折;慢慢的,为了提高效率,云景帝会让凌夜先把奏折做个分类,长篇累牍又毫无营养的奏折就让凌夜代批个已阅。

这样一步步放手,直到现在,干脆奏折就全部让凌夜处理,然后挑重要的给他汇报就行。

当了20多年的皇帝,云景帝是最清楚,要把皇帝做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列祖列宗在上,你享受了多大的权力,就要付出多大的精力。

但现在,一切都有凌夜。

他不是不知道,凌夜现在的权力有多大。

但那又怎样?

无论多么权倾朝野,也不过是他的一条狗,他一个太监,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给的,最终掌控权永远在自己手里。

更何况,他还有点能力,处理事情有条有理,大臣都挑不出刺,也不因权势而忘乎所以,始终对自己忠心耿耿,恭敬顺从。

这样好用的一个人,他是疯了才会不用,看如今大夏的繁荣昌盛,不正是他圣明手段的结果吗?

不得不说,对于像云景帝这样一个喜好奢靡享乐又好大喜功、能力平庸的皇帝,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太正常了。

而凌夜正是在揣摩他的性情之后,一步步从一个御膳房的小太监走到今天的。

用云景帝的笔迹批完所有积压的奏折后,已经到了子时,万籁俱静,宫中除了偶尔路过的值班侍卫走动声,只听得见灯芯炸开的轻微“噗呲”声。

听到动静的小喜子顿时清醒,见桌上待处理的奏折都清空后,凑到凌夜身边低声问:“大人,今夜是否就在这休息?”

勤政殿后面有专门的卧室供皇帝小憩,但凌夜一向“循规守矩”,因此小喜子说的休息是指在侧室的一个小塌上休息。如果是的话,他就让小监把一直温着的水端进来。

时间很晚了,凌夜也懒得回去,稍作梳洗后,和衣躺在小塌上,闭上眼睛前,突然想到,不知道明珠有没有用那个药膏,那个马球速度那么快,砸在明珠手臂上,她该有多疼?

小喜子退出去,只在桌子上留了一盏小灯,昏暗的灯光中,凌夜久违的,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在上一世,那时他和明珠已经在一起几十年了,明珠被他言传身教,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羞涩,两个人照着漫画,研究了一下青藤的多种用法。

明珠皮肤娇嫩,他也有点投入,极力小心克制之下,仍然在一些地方留下了不少红痕。

阳光从别墅的巨大落地窗外洒进来,床上被褥凌乱。

凌夜拉开窗帘回来,尽兴之后的明珠立马翻脸不认人,抬脚踩在他的胸膛上,让他看白皙脚踝上的痕迹,眼尾晕红,横眉怒目。

“师兄,看你干的好事,我明天还要穿小裙子出去玩呢,你赶紧想办法把它们消除。”

凌夜挑眉笑了一下。

第二天,顾明珠一直没能从房间出来,自然也就不用烦恼穿小裙子的问题了。

窗外阳光灿烂,画面突然一转,明珠突然变成了这一世的样子。

她穿着那天看马球时的裙装,一只手压着另一只受伤手臂的袖子,眼神疏离,对他说道:“大人,只是小伤,您不必在意。”

凌夜想过去触碰她,却只抓到一片虚影。

倏的睁开眼,凌夜从梦境中惊醒。

默了半晌,凌夜抬起手臂搭在眼睛上,扯了扯嘴角,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已经找到明珠了,比起刚穿来的那会儿,现在一切都好多了。

思绪回到八年前。

他是在冰冷的床榻上醒过来的,原主可能是感染了风寒,大夏天的还裹着被子,全身被冷汗浸湿。

接收任务后,第一反应是手探到下面,饶是凌夜,都忍不住表情扭曲了一瞬。

远在主神空间的系统2333,突然打了个喷嚏,咦,难道我中病毒了?

在心里把系统骂了一顿,凌夜开始整理原主的记忆。

原主是一个可怜人,父亲是个郎中,但因为遇灾,全家人都去了,只剩当时才十二岁的他,被人卖进了宫中,成为了御膳房的一个小太监。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不算最坏,他还可以期望着,等年纪到了以后出宫买块地,一个人好好过日子。

但是,还没有等到那个时候,当朝太子就因为一碗药汤毙命,后来查出来,是大皇子的母妃姚贵妃,为了给自己儿子开路,从10年前开始,就一直暗中派人在太子的药中下慢性.毒药。

幕后指使和下药的宫女都查出来了,但并没有什么用,因为那碗致命的药就是原主煎好呈上去,没有人会在乎他到底有没有参与毒杀,包括他在内的所有相关宫人,都和招认的宫女一起被处死。

含冤而死的原主献出自己的灵魂之力,希望可以让策划这场阴谋的幕后之人得到惩罚,然后离开皇宫这个牢笼,找一个地方自由自在地生活。

凌夜穿过来的时间,正是一切阴谋还没开始之前。

按照原主的记忆,他发现了那个宫女的下药手法,带着最早被投毒的风寒药,见到了刚刚失去母亲和外家的十岁小太子。

自那以后,太子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弱,凌夜则借助前世炼丹的记忆,在皇帝中风后治好了他,并炼出了能让人延年益寿但需要持续服用的灵丹,一路下来,走到如今的位置。

原主的记忆是片面的,凌夜觉得幕后之人并不是只是姚贵妃那么简单,所以这些年他一直按兵不动。

另一方面,按照前两年的规律,顾明珠也会在这世界的某个地方。所以从掌权之后,他就一直在暗中调查,却没想到,在这个世界,“明珠”只是一个乳名,用“顾明珠”这个名字查,只会和真相擦肩而过。

幸好,他们还是相遇了。

*

又重新闭眼眯了小会儿,凌夜早早起来去了听政殿。

云景帝不喜欢早起,因此大夏朝每5天才会一大朝,但不上朝的时候,上午依然会有值班的大臣来听政殿议事。

按理说,这个皇帝是要出席的,但云景帝惫懒,基本上都是由凌夜代为出席,再由凌夜挑重要的转达给他。

太子两个月前刚满18岁,按照惯例也开始来旁听政事。

“四弟,昨天舟车劳顿,你身体这么虚弱,为何不多休息两天?这万一又病倒了,不得让我们心疼?”

不知是不是在猎场受了凉,刚刚太子在议会上控制不住地咳了好几声,所以议事完毕,大臣们还没有走完,大皇子就满脸担忧地过来关心太子。

但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句话,关心是假,讽刺太子身体虚弱是真。

当今一共有7个皇子,其中4个成年,太子排在第四位。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太子母亲当初贵为皇后,还是太后的侄女、皇帝的表妹,但从进东宫开始就不受宠,在子嗣上更是艰难,等大皇子都7岁了,才终于怀孕。

生产时也不顺利,太子是早产儿,从小就不如其他皇子强壮。

太子十岁时,先皇后因陷害其他宫妃被废,很快死在冷宫中,太子外祖父也因参与科举舞弊,被剥夺官职,全家流放西南,两朝元老的势力被彻底根除,太子彻底成为无人依靠的小可怜。

自那以后,太子的身体更加虚弱,稍有不注意就会高烧卧床,脸色苍白,身材消瘦,仿佛不用靠近就能闻到药味儿。

尽管云景帝一直没有废除太子,但大家心里都没有把太子当一回事儿,毕竟,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病死的太子,实在没什么尊重的必要。

而为什么没有人请求废太子,笑话,皇帝现在越加精神抖擞、身强体壮,稍微能摸清一点云景帝性格的人都知道,着急另立储君,在他看来就是觉得他不行了,逼他早点退位呢。

这样一想,和历史上众多被皇帝猜忌、被兄弟算计的太子想比,太子的病弱反而帮了他一个大忙。

至少,可以让他安然地活到自己病逝,不是吗?

太子捂着嘴又咳了一声,露出一个苍白的笑,“谢皇兄关心,规矩不可废,历来太子成年后都要参与听政,我虽然身体不足,也不敢坏了祖宗的规矩。”

大皇子拍拍他的肩,严肃道:“规矩也要考虑人情,四弟的难处我们都清楚,父皇宅心仁厚,和他请示的话,他肯定也会理解的。”

说着他还转头对一旁的凌夜求证,“凌总管,你说对不对?”

凌夜保持微笑,“臣不敢妄议陛下。”

大皇子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沉了下来,好一个狡猾的奴才,滴水不漏。

太子摇摇头,“皇兄无需担心,我自己会多加注意的,这点小事不用麻烦父皇。”

“你心里有数就行,如果实在困难,到时候也可以找大哥帮忙。”

大皇子叹了一口气,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心里却暗自诽谤,什么不用麻烦父皇,不就是还妄图参与政事吗?也不看看自己一个病秧子,身后什么势力都没有,能翻出什么风浪?

太子朝大皇子回了一礼,脸上仍然带着谦和的笑,“那我先谢过皇兄了。”

周围目睹了这一场交锋的大臣,心里摇头叹气,太子的品性倒是温良恭贤,只是……

唉,可惜,可惜。

出了听政殿,凌夜和太子有一小段距离同路。

“殿下,需不需要再宣太医去东宫看看?”

太子转头,“凌总管觉得,我需不需要?”

说罢,眼里露出一丝调皮的笑,哪还有之前沉静虚弱的样子。

凌夜唇角微勾,“看来是我多虑了。”

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宫人,两人没有再多话,像以前一样,在路口疏离有礼地分开了。

世人都以为,太子是一个毫无根基、体弱多病的小可怜,注定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只有太子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暂时的伪装,从十岁那年,那人拿着一碗药出现在他面前开始,他就已经得到了世界上最大的支持。

*

凌夜在宫中忙了两天,小喜子来报,京兆少尹顾君知府上给他送了一份谢礼,说是感谢他之前在猎场中救了顾家小姐的命。

作为深得帝心的大宠臣,凌夜在宫外是有住宅的,还是云景帝亲自赏的,府邸面积看比亲王王府,布局精巧装修精致,连门前挂着的“总管府”都是由皇帝亲笔题的字。

顾府的礼物就是送到了那个府邸,而早就得到嘱咐的府中管事,也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送到了凌夜这里。

凌夜回府查看,是前朝大画家逍遥散人的真迹,可以说是一件非常雅致又不失尊重的礼物了,应该是顾氏夫妇的主意。

凌夜收了画卷,想了一下之前收集到的资料,让管事打开库房,从一个架子上挑了几个盒子。

“这些,都送到顾府去。”

在管事惊讶的目光中,凌夜温柔一笑,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中含着微光,慢慢道:

“就说,我特别喜欢那副画,猎场中不过举手之劳,担不起这么重的谢礼,十分惭愧。既然是托顾小姐的福才收到这么珍贵的礼物,投桃报李,我府中这些东西,放在这里也是明珠蒙尘,不如都送给能用的人。”

管事又看了一眼那个架子,上面摆满了大人这几年收集的珍宝,压下内心的惊疑不定,低头应是。

真好奇,明珠会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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