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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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知你心中有怨,可那成氏陛下已经处置过了。你岂可再私自动手？还是在这寿祥宫内。洛美人你可曾将太妃放在眼里？可曾将陛下放在眼里？可曾将这宫中的规矩放在眼里？”

皇后说的痛心疾首，皇帝坐在主位上不发一言。太妃扶额揉着太阳穴，一幅受惊过度的模样。上月被解了禁足的苏绿漪坐在下首,置身事外静静地喝茶。贤妃、昭仪、昭媛、昭容........宫中由头有脸的人物,除了礼佛的太后,都到齐了。而作壁上观的苏绿漪，基本代表了太后的意思。一众人神态各异,或演戏或看戏，自成世界。

洛瑶雪跪在中间,仿若这个世界的入侵者。这群女人,无论是秉着什么心态,无一想她好就是了。

“做过的事,嫔妾认。没做过的事，嫔妾是决计不会认得。还请陛下、皇后明察。”

“人是死在寿祥宫里的，御医检查说撞柱并不致死,致死的是那见血封喉的毒药。当时太妃娘娘和本昭容亲眼瞧见，宫中就你和成才人两人。”方清溪挑了挑小指,蹙眉道：洛美人的意思,难道还是太妃娘娘和本昭容冤枉你了不成？”

“嫔妾不敢。但此事确有蹊跷。”

“见血封喉的毒药？”贤妃惊讶地用帕子捂唇：“宫中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东西？”

想了想她恍然说：“听闻这些年洛美人在外习了些医术,不知这医毒可否相通？”

有人应声和：“自是相通的。”

”你们休要胡乱揣测。”皇后严肃道：“成才人不能枉死,洛美人也不能受冤，此事究竟如何，应仔细调查。”

“陛下认为呢？”

李晟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没什么温度地勾了勾唇：“皇后说的是,那皇后觉得，此事交给谁督查合适呢？”

皇后目光在下面转了一圈，众人纷纷低下头,不肯与她对视。

谁都看的出来，洛美人现在正是陛下的心尖子。查出是她做的，判了洛美人必定惹陛下厌弃。若查出不是她做的........为什么要查出不是她做的？！看戏不香吗？

“臣妾听闻淑妃妹妹曾与洛美人交好，要不就让淑妃娘娘来查可好？”

正喝茶的苏绿漪被点了名，她放下茶杯，用帕子沾着唇慢条斯理地说：“皇后娘娘也说了，嫔妾曾与洛美人交好，就不怕嫔妾徇私吗？”

“本宫相信妹妹处事公允。”

“那皇后娘娘还真是高看臣妾了，臣妾处事随心，从不公允。更何况，那成氏素来与臣妾不睦，臣妾为何要为她出头？若是皇后娘娘交给臣妾，倒不如现在就放了洛美人，反正结果都一样，省得过几天麻烦。”

“.......”皇后被怼的面上有些挂不住，她扭头，想要陛下给她撑个腰。可李晟恍若未觉。转头看向芸太妃，太妃索性闭了眼，捻着手里的珠子。

没办法，她只得打个哈哈，笑道：“淑妃还真是直爽。”

苏绿漪鸟都没鸟她，继续端起茶杯喝茶。

贤妃瞧见皇后望来，连忙道：“臣妾近几日身体不适，怕是精力不济。”

“那充昭仪？”

“若是陛下、皇后需要，嫔妾自然义不容辞。可是方昭容既是亲眼瞧见，又全程都在，嫔妾觉得方昭容更合适些。”

被扯出的方清溪咬牙，不愿意被当枪使，便道：“昭仪姐姐莫要推迟了，嫔妾位卑言轻，哪里比得上姐姐心思缜密，必能还成才人、洛美人一个公道。”

眼瞧着她们踢来踢去，没个头儿，太妃终于开口道：“那不如洛美人你来说说，此事你想由谁负责来查？”

众人齐刷刷地望着洛瑶雪。

洛瑶雪双手交握，俯身叩首：“回太妃，皇后娘娘胸襟宽广，处事公允，乃六宫表率。嫔妾想让皇后娘娘来查，无论什么结果，嫔妾都心服口服。”

所有人都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就连太妃都没想到。她跟皇后可是一进宫就结了梁子，现在最想她死的估计就是皇后了。

“你确定？”

“嫔妾之言，发自肺腑。请皇后娘娘还臣妾清白。”

李晟点头：“此事就交给皇后你来处理。朕前朝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陛下。”皇后喊了一声，皇帝看了她一眼，她欲言又止，最后起身：“臣妾恭送陛下。”

其他人也纷纷恭送。

皇帝走后，太妃也相继离开。

皇后道：“将洛美人先行押入掖廷局候审，除了方昭容以及当时在场的宫女太监，其他人都先回吧。”

“诺。”

第二次进掖廷局，洛瑶雪还算熟悉。三闻早早的等在了掖廷局外，将她迎了进去。虽说明面上洛瑶雪是候审疑犯，但掖廷局内总归还是三闻说了算。

“委屈小主先住着。”

洛瑶雪打量了一下牢房，虽说阴森光暗，但还算干净整洁，上面还专门留了一个小窗。她含笑道：“掖廷令费心了。”

“这是奴才该做的。小主先歇息，有什么事情吩咐一声就好。”

“好，公公先去忙吧。”

三闻打了个千带着人退下，洛瑶雪四处瞧了瞧，便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折腾了一上午，一直都没顾上吃饭，洛瑶雪感觉有些饿意。正想着要不要让狱卒给她备点吃的，便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打眼一瞧，雨晴手拎食盒红着眼眶走了进来。

“小主.....”

开了门，雨晴还没说话，洛瑶雪便揉着肚子去接她手中的饭盒：“可巧了，我正说饿了，快快拿来我看看，都带了什么？”

“奴婢带了几样小主运来爱吃的小菜。”

“许久不曾尝过你的手艺了，今日我一定要细细品尝。”

“嗯。”瞧出来洛瑶雪不想让她担忧，雨晴便舒展了眉头，将碗筷摆好笑道：“小主尽管吃，不够奴婢再做。”

“够了够了，如此多还不够，你当你家小主是饭桶么？”洛瑶雪由着雨晴为她布菜，吃的开心。

待用过饭，伺候洛瑶雪漱口擦手，收拾了碗筷。雨晴道：“小主，上次您给的东西，奴婢已经小心收起来了。小主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洛瑶雪愣了一下，旋即哑然失笑：“傻姑娘，那是送你的，不是让你替我保管的。”

“不，不不........那么重要的东西，奴婢.......”

洛瑶雪握了她的手，轻声道：“你与玲珑，是我最信任之人。玲珑性子外向，如今又在尚宫局任职。人多眼杂，总不方便。而你不一样，你心思缜密，做事谨慎周全，血牙卫交到你手里，我才能安心。”

“这些日子，你可以试着去联系。若是你不知该从何处入手，三闻......可以帮你。”

“小主信得过他？”

“我信你。”

三个字，让雨晴眼中升起水汽。

“嗯。”猛地点头，即便再难，只要是小主交给她的，她都一定尽力去完成。

“好了，你先出去吧。”洛瑶雪含笑说：“让我休息一会儿。”

“好。”

雨晴离开后，洛瑶雪从地上捡起几束干草，坐在窄小的床边，细致地变成花纹好看的草环。

窗口的光亮由强转弱，渐渐变得漆黑。牢房内狱卒点燃了煤油灯，洛瑶雪起身从腰间掏了个针包，拿出一根银针，挑了几下灯芯，光芒更亮了些。

狱卒送来晚饭，洛瑶雪没什么胃口，勉强下几筷就让他们撤了，坐到床边继续编织着未完的草环。

第二天清早，皇后传唤。洛瑶雪随手将草环放到了床上，洗漱完毕便随宫侍往永安宫去。

路上恰巧遇到了方清溪，洛瑶雪欠身行礼，方清溪便随口奚落道：“宠冠六宫的洛美人给本嫔行礼，本嫔还真担当不起。谁晓得本嫔会不会同那成怡然一样，悄无声息的被人给毒死了。”

洛瑶雪起身，意味深长的瞧了她一眼。

“方昭容担心的不无道理，有道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昭容有时间可以好好排查下身边人，不会说被悄无声息的毒死，就怕是做了别人的替死鬼还茫然不知。”

“一派胡言！”方清溪被她那一眼瞅的心里毛毛的，虽说不怕，却也不由的担心起来。

洛瑶雪没管她的反应，直接与她和一众侍女擦肩而过。

永安宫内，皇后正由身边的宫婢揉着太阳穴，头疼地跟身边人道：“原以为是个以色侍人的狐媚子，没多少斤两，却没想到是个不好对付的。”

一旁的嬷嬷点头：“当时殿中那么多人，不管她选了谁来负责这件事，都跑不了一个弑妃藐规的罪名。那洛美人应当是掐准了娘娘您刚收养了小皇子，不能对其生母过于苛责，才让您来。”

皇后点点头：“是啊，终究是生母........不过没关系，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即使不能弄死她，本宫也要扒下她一层狐狸皮来！”

两人说话间，有小太监进门来禀：“娘娘，洛美人到了。”

挥手让伺候的宫婢停手，皇后坐起身：“让她进来。”

“诺。”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皇后堆着亲切的笑：“那夜庭里的奴才没有为难美人吧？那地儿脏乱，若是受了委屈就同本宫讲。”

“谢娘娘关心，还好。”

皇后点点头：“美人与成才人素有旧怨，虽一时激愤失手，却也情有可原。你且放心，本宫定不会过于为难美人的。“

“皇后娘娘此话从何说起？”洛瑶雪心中冷笑，这皇后真真狡猾，两句话就把罪给她定了：“嫔妾与成才人并无什么仇怨，至于成才人谋害嫔妾一事，也仅仅是嫔妾昨日刚听闻的一面之词，怎就一时激愤失手了？成才人之死与嫔妾无半点干系，这罪名嫔妾不认！”

皇后叹了一口气，似无奈于她的嘴硬：“这寿安宫中当时只有你们两人在，太妃方昭容等人进去时，正好看到成才人惨死，除了你难道还有别人不成？这铁证如山，你就莫要再狡辩了。你认了本宫也不会为难你的。”

“娘娘此话不对，太妃与方昭容进门时，那成才人可不在嫔妾手上，嫔妾刚碰到她便被一个太监推开了。皇后娘娘怎么就忽视了此人，一心认为是嫔妾做的？嫔妾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让人碰之即毒死，定然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洛美人的意思是，是那太监下毒杀了成才人，然后嫁祸给你？”

“嫔妾没有这么说过，是娘娘自己理解的。但若是不查查便定了嫔妾的罪名，娘娘就不怕陛下怀疑你处事不公吗？”

“好！好！好！”皇后变了脸色，一连三个好字出口，再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来人，去寿安宫将那太监给本宫讨来，本宫倒要看看，哪个奴才敢这么大胆子！”

宫人不敢耽搁，连忙去了寿安宫押人。

洛瑶雪嘴角噙着浅笑：“皇后娘娘，嫔妾身子骨弱，站的久了腿疼，不知可否.......”

真是厚脸皮！

皇后咬牙：“来人，给洛美人赐座！”

“谢皇后娘娘体谅。只是娘娘宫里的宫婢们还都是欠些□□，这么久了连茶水都端，可见这尚仪局没有用心教导......”

“个个都是死的吗？给洛美人上茶！！！”

“诺”宫婢被皇后的冷厉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不敢耽搁，连忙捧了茶来。

洛瑶雪接过，抿唇笑道：“娘娘不必动怒，这奴婢们没眼力劲呀，换一批就好了。过些日子，嫔妾就跟陛下好好说说，给娘娘挑些好用的，有眼力劲儿的过来。”

她这话一出口，永安宫内哗啦啦跪倒了一片，皇后气了个仰倒。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区区美人，竟然敢在皇后宫里教训皇后的宫侍？！她是铁定认为自己会脱罪？话里话外带着陛下，这是威胁谁呢？！

“都给本宫起来！”一个个的丢人现眼！

假笑一下，皇后道：“本宫的宫婢，如何处理都是本宫的事情，还轮不到洛美人来操心。有这个功夫，美人倒不如管好自己的宫人！”

“嫔妾身边的温夏、薛立等人都是陛下亲自挑的，规矩极好，用着也舒心。”

“........”

皇后按着突突发疼的太阳穴，胸口发闷。暗中咬牙今天不管怎么样，都一定要把这狐媚子的罪名给定了！

不一会儿，消息传来，那太监带到了。

皇后正在气头上没地儿发泄呢，见都没见，直接道：“先拉出去打个二十棍，再问问是不是他给成才人下毒。陷害洛美人！”

声声呼痛的哀嚎声传来，洛瑶雪面色不变，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声音才渐渐弱了下去。

“回娘娘，那人咬死冤枉，不肯招认。”

“给本宫继续打，直他招了为止。”

皇后发了狠，宫人们不敢留情，耳听着那太监动静越来越小，马上就要不行了。洛瑶雪放下茶杯：“娘娘，再这般下去，即使那奴才断气，怕也是问不出来什么。”

“那美人是要如何？”

“既然成怡然是中毒而亡，想来那凶手身上或住处定还藏有剩余的毒药，娘娘倒不如派人去各宫搜上一搜。若是搜出毒药，那凶手是谁，便不查而知。”

“那若是搜不出来呢？”

“搜不出来，嫔妾自愿领罪。”

皇后冷笑一声，之前还觉得这洛美人有些小聪明，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即是有意陷害，谁还会将证据留在自己宫里？

“好！就依美人所言。不过搜宫事关重大，本宫要先禀了陛下才好。”这样，事后洛瑶获罪，陛下也怪不到她头上来。都是这个贱人自找的！

洛瑶雪颔首：“一切听从娘娘安排。”

搜宫之事确实不小，不过有了陛下的应允，一切就简单多了。尤其是没有牵扯进这件事情的人，更是心怀坦荡，任由内侍省尚宫局来查。

整个后宫从宫女太监的住所开始，一级级的往上搜，轰轰烈烈的闹了一整天，皇后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洛瑶雪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吃好喝好还在永安宫睡了一觉。

夜幕降临，除了初一十五例行的日子外，陛下破天荒地移驾到了永安宫。知李晟眼睛不好，洛瑶雪行过礼便起身握住了他的手，扶着他下撵。

李晟虽然并不需要，却也没拒绝她的关心。

皇后脸上的笑容僵住，但是瞧着陛下没有丝毫斥责洛瑶雪的意思，强忍着怒气上前道：“天色已晚，洛美人该回掖廷局休息了，等有了结果，本宫再传召你。”

“嫔妾不累，皇后娘娘若是累了可以先去休息，嫔妾就在永安宫外等着便是。”

她握紧了君王的手，站在他的身侧。

李晟唇边带了一丝浅笑：“洛美人，你逾矩了。”

“有么？”洛瑶雪抬头看他，夜色中娇小纤细的身子好似与他高大的身躯连成了一体：“嫔妾这是恃宠而骄。”

她认定，她在他心中是特别的。

即使这种特别比不过他的江山社稷，但比起后宫里的这些女人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是他允诺过她的，偏爱与慷慨。

皇后简直要气疯了，恨不能现在就手撕了这个狐狸精！

“洛美人！”别太过分了！

就在皇后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几名太监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一名白胡子御医，面色慌乱地跪到了地上。

“奴才（臣）见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过皇后娘亲，千岁千岁千千岁。”

“洛美人金安。”

“什么事？”

“奴才、奴才在贤妃的住所发现了此物”太监说着呈上了一个泛黄的纸包，那御医接着说道：“那里面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一寸生。”

一寸生，见血即往生。

此毒就是成才人所中之毒，若是无伤碰之无事。但凡身上有一细小伤口，触之入血即死，无解。如此毒物，存在于皇宫大内，岂不让人胆寒？

太监拿药的手都在颤抖，皇后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将此物拿去太医院检验。”李晟的话，将皇后唤回了神。

整了整衣襟，她离那纸包远了些：“即可传贤妃来永安宫。”

“不必了。”李晟淡淡地道：“若太医院检验属实，确为一寸灰。那贤妃藏此物与宫中，其心可诛。”

盏盏明亮的琉璃灯照着永安宫的大门，李晟松开洛瑶雪，对王德道：“先送洛美人回掖廷，待明日查明真相，等朕旨意。”

“诺。”王德躬身，恭敬地对洛瑶雪道：“美人，请。”

皇后心中拔凉。

陛下这是丝毫不打算给贤妃喊冤的机会了。

第二日一早，洛瑶雪便收到了圣旨。

贤妃毒杀成才人，嫁祸洛美人，善妒歹毒，其罪当死。但念在其父于朝有功，可免其死罪，剥夺封号，打入永巷，此生不得出。洛美人无辜受陷，晋婕妤，以示安抚。

谢过旨，洛瑶雪迎着冉冉升起的初阳，在三闻和的陪伴下，走出掖廷局。

含笑看着等候在外的温夏，洛瑶雪抬手搭上她的手腕，提裙上撵。

所有人都相信她是被陷害的。

只有她知道，那毒，确实是她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