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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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常弋昶是围子里的常客，他每天来都待在那个包厢里看戏，有时候甚至能待一整天都不出来，每次出来的时候看着甚是疲惫，但是眼睛却极亮，很亢奋。

他天天来的这段时间偶尔会碰到铁郸和石楠讴，这两人出双入对，看得他直翻白眼，他不光是来消遣的，他还记得辛易的情况，经过他家的治疗，辛易的内伤已经大好；

如今棘手的是他迟迟不醒来，本来常弋昶还为这种情况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释然了，也不让家里的医师花心思诊治了；

只有他每天都去猫舍待上大半天，进去后就紧闭房门，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了什么，围子里的人在他走后去查探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魈老板知道此事后也没放在心上，他深知常弋昶这个人恶劣的本性，你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就偏要做什么，即使一时做不成，之后他也会想尽办法做到，而且阻碍过他的人下场都很惨，他暂时还是想好好活着，还是不招惹他了，由他去吧；

魈老板只能放任他的所作所为，因为他还受制于四大家族，没有四大家族，就没有围子今日的辉煌，时至今日，他们已经割裂不开，他目前还需要他们的力量。

……

辛易在自己编织的幻象里很自在，也不厌烦，但是最近他发现这个地方竟然开始透光了，最开始只是像蜘蛛网一样的裂缝，只有细碎的光芒挤进来，他没放在心上。

结果裂缝开始逐渐蔓延，整个空间裂得像钧瓷表面，密密麻麻全是纹路，光透过纹路照进来，这个地方摇摇欲坠，脆弱到似乎一阵风就能把这个地方吹塌；

辛易动了动，一时间竟不能动弹，他缓了一会儿，然后再次尝试站起来，这次成功了，虽然中间摔倒了好几次，最后他依旧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仰着头，抬起手遮住眼睛，这光太强，他久在黑暗中的眼睛实在受不了，看的那一下让眼睛一时间没办法看东西，眼中被刺激得直流眼泪，闭上眼依然是红彤彤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他适应了光明，再次睁开眼时，他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地方；

到处都是粉粉的，像侍女们踢毽子脸上泛起的那种粉色，很好看，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这样的颜色，让他心情很好，不自觉就想笑笑，可是，

他发现他的脸竟然不受他控制，他拉扯不起来脸皮，心里顿时慌张起来，眼睛乱动，然后全身都开始动，但是，

跟脸一样，他全身上下暂时都动不了，眼中急色越来越盛，甚至泛起了泪光，

“我……动不了了……呜呜呜——谁来救救我？有人吗？”长时间没说话，连声音都不一样了，他艰难地把这句话说完，越想越害怕，我以后不会都动不了吧？不行，我不可能动不了的！

他不相信自己动不了，开始全身上下使劲儿，现在唯一能动的就只有眼睛，能发出声音，

“谁来帮帮我？呜呜——我动不了了！我一点都动不了了，我好害怕啊！呜呜——”

费了半天劲儿也没能成功，辛易很绝望，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哭，黑黑的眼睛像泡在水中的水银丸，波光粼粼，变幻莫测。

吱呀~

“哟！这么快就醒了？”有个人突然进来，声音很惊喜，脚步声匆匆跑进来。

辛易连忙在哭的空隙哽咽道：“能帮帮我吗？我动不了了？呜呜——”

“……竟然……”那人到了跟前竟然半天不说话。

辛易眨了眨眼，把眼泪全都挤出去，视野这才变得清晰，他这时才发现，来人竟然是那个大坏蛋，心里顿时升起了怒火和愤恨，

“你个坏人！你又把我绑走了吗？赶快放开我！要不然我外公……”他突然愣了一下，脑子里渐渐回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接着眼泪又涌了出来。

“……外公……不要我了，是不要我了，他还踢了我一脚，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完全陷入昏迷前的记忆和画面，心中的痛苦和悲伤扑过来，让他忘记了自己方才还在跟常弋昶发火。

常弋昶看着刚才要暴怒此时却好似要用泪把自己淹死的人，双手抱臂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哭，也不打扰他。

“外公真的不要我了，他这次是真生气了，他不要我了，我不再是辛家的孩子了，呜呜——那我是谁？以后我能去哪儿啊？呜呜——外公，外公，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易儿回家啊？呜呜——”

“小崽子，辛家不让你回去，进我常家如何？我定把你当亲孙子养，如何？”

常弋昶恶劣地勾起唇角，嘴唇拉扯成条锋利的线，看着甚是凉薄。

“我才不要呢！你个坏人！大坏蛋！我要是能动了，非咬死你不可！这都怪你！都怪你把我抓走，外公才会生气的！呜呜呜——你赔我，把外公赔给我！”

辛易躺在床上，情绪激动，哭得眼睛红肿，睫毛沾湿，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落在粉色的枕头上，洇出一块块深粉色斑块。

“小崽子，你怎么会认为是我让你外公不认你的呢？你想想是不是你外公主动说不要你的？我可没逼他啊，天地为证~”

常弋昶没有因为他的话生气，反而笑起来，谁见了他这张笑脸，都会觉得这是个人畜无害的人，可是，当他嘴角变换角度，眼神变得冷冽之后，就不会再有人想靠近这个人，怕他会突然暴走伤人。

辛易哭得昏天黑地，一心想着自己被抛弃了，根本没花心思听常弋昶的话，他在床上躺了两三个月，整个人都虚了，哭了这一场下来，他脱力了，胸腹使不上劲儿，哽咽甚至都能让他喘不上气儿。

常弋昶看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怜模样，好心给他顺了顺气，辛易老老实实让他给自己顺气，一盏茶过去，气顺好了，人也差不多废了，没劲儿，消耗过大，眼睛开始不听使唤地翻白眼。

常弋昶一点都不着急，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细颈瓶，拔开塞子，捏住他的两腮，把里面的东西灌了进去；

没有丝毫力气，甚至意识都不太清晰的辛易只能任由他摆布，喉咙里呼噜呼噜乱响，被瓶子里的水呛住，不停咳嗽；

等辛易咳完之后，他发现他能动了，惊喜地全身都开始动起来，但是紧接着喜悦就被恐惧侵略占据，他瞳孔巨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我的手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大？

眼神慌乱，额头渗出冷汗，他掀开被子，直接从躺了几个月的床上下来，没想到，腿上一软，一下跪倒在地，他又愣住了，

我的腿……为什么这么……长？他抬起颤抖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坑坑洼洼的疤痕还在，可是……他的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

他试着从地上站起来，但是怎么站都站不起来，就像这个身体不是自己的一样，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扭头四下看了看，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站不起来，他就爬，爬也费劲，他就趴在地上慢慢挪动，咬紧牙，使劲儿爬，边爬边流汗，边流汗边哭，嘴唇都因为使劲儿咬破了，我不相信！！！

这不是我！不可能的，呜呜——不可能的——

常弋昶冷眼旁观，抱着臂靠在床柱上，就看着像蠕虫一样在地上扭动的辛易。

好在这个屋子不大，辛易费尽全身力气还是到了自己想到的地方，仰起头，看着面前的水银穿衣镜子，纤毫毕现，镜中人呆愣震惊地望着他，他在外面以同样的表情也望着镜中人。

这是我吗？

只见镜中的人，银色短发，参差不齐地乱堆在头上，银色的眉毛浓密延长，他记得自己是圆圆的眼睛，现在却变长了，银色的睫毛又密又多，像两把小扇子，肉肉的小鼻子长大了，拔地而起；

脸上的粉色疤痕被拉扯开，好像变淡了些。

这真的是我吗？

“呵呵~怎么了？被自己的样貌迷住了？还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吗？”

看他只呆呆看着镜中的自己，常弋昶踢着脚走过来，笑着问他。

辛易猛地转过头来，怒不可遏地看着他，冲他大吼，

“是你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

“对~你猜得没错，是爷干的，爷太无聊了，日子过得了无生趣，那天看到你这小崽子，突然好奇你长大会是什么样，可是爷虽然空闲很多，但是实在是等不了让你自己慢慢长大，于是我就小小地帮了你一把，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一件呐~不用像别的小崽子那样天天盼着长大，爷直接让你一步到位，不要太感谢我哦~啊，对了，突然长大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

常弋昶蹲在辛易跟前，低着头满脸无辜地问他。

辛易想打他，但是他动不了，于是，

呸！呸！呸！

没想到辛易竟然来这招，常弋昶一下没反应过来，似震惊有人竟然冲自己吐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