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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上午,长玉便同着长敏在坤宁宫陪着魏皇后母女说话。说是作陪,但也就是魏皇后与薛长忆母女团圆谈笑,她们二者只安生坐在一旁,偶尔见气氛不错时,陪着也笑两声。

午时一刻,坤宁宫的小厨房传了膳来,长玉长敏同着魏皇后母女一道用了膳。午膳后薛长忆摇着魏皇后撒娇,魏皇后便在正殿陪着女儿玩耍,叫身边竹姑收拾了屋子,领着长玉两姐妹过去歇中觉。

竹姑着人在坤宁宫侧殿的暖阁里铺了两张床,又另外添了足足的碳火进来,吩咐了姊妹俩的贴身宫女几句,放朝着姐妹二人欠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侧殿的大门。

众人屏退后,暖融融的屋子里就剩了长玉长敏两人。

“八姐姐先择床吧。”长玉吃了午膳,人越发的有些疲倦起来,加之今日魏皇后突然叫她迁回含章殿,心中莫名便有些不安,想睡了中觉好好想想迁宫的事情。

薛长敏站在长玉身前,听见回廊外已经隔得远远的脚步声,方回过头来,面色沉冷盯着长玉:“卑鄙。”

长玉抬眸瞧着长敏,不解笑道:“八姐姐说什么呢?这话听得人好委屈。”

“你还委屈?”薛长敏冷笑道,“你这么有本事的人,谁还能委屈了你?早那日在父皇的撵驾上瞧见了你,就知道你不是个安生的人。”

“八姐姐说的这些话,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明白?妹妹困了,若是姐姐不择床,那妹妹就先择床歇觉了。姐姐若是还精神着,坤宁宫里的园子大着,姐姐不嫌冷可以逛逛去,别拿我来醒脾。”长玉懒得跟她多话,转身就朝着近处的一张软床走过去。

长敏见她这张臭脸就火大,冲上去从后头一把拽住长玉,不许她睡觉,冷冷道,“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别支支吾吾的,敢做就敢当!别当我耳聋,你这又是在沐宸殿杀人,又是在坤宁宫讨好,你要翻了天去不成?九妹妹,你别眼皮子太浅,瞧着如今安婕妤得宠就敢骑到我母妃头上。须知,上奉贤殿的人是你!凡事别做绝了,多给自己母亲留退路才是。”

长玉垂眸冷清瞥了一眼被薛长敏捏住的手腕,复又抬眸,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长玉那双眸子微微偏狭长,一声不吭瞧着人的时候,像极了双蛰伏捕猎时兽类阴鸷的眼睛。

薛长敏被盯得有些发憷,又想起宫里流传她前时在沐宸殿杀人的消息,捏着长玉手腕的力度不由自主便松了松。

“怎……怎么?”薛长敏抬着气势,硬碰硬错上长玉的目光。

长玉沉沉冷冷盯了她一阵,骤然睫羽轻轻搭落下来,原本绷着的脸色徐徐化开,垂眸和和气气地笑了一声。

薛长敏一愣。

趁着她微愣,长玉的手忽然便翻转了过来,等薛长敏低头下来的时候,被捏着手腕的人已经变成了她自己。

“八姐姐。”长玉很轻地说,“这里是坤宁宫,是皇后娘娘的寝宫,宫里自然到处都是皇后娘娘的人。就算妹妹真有哪里惹了你的不痛快,咱们姊妹也出了坤宁宫再说。届时,姐姐要打要骂,妹妹悉听尊便。”

薛长敏拧眉,蔑笑着瞧了长玉一眼,凑近过去低声道:“你真的觉得,抱紧了皇后娘娘这棵大树,便此后就无虞了么?”

长玉将长敏的手腕捏紧了一份,面不改色笑道:“八姐姐,慎言为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我也能理解。”薛长敏淡声说,“大皇姐自杜国回朝,这十年一番的朝贡,必然是要再带一个人走的。皇后娘娘让你上奉贤殿,是何深意已经很明了。杜国苍凉,不比咱们燕国繁华升平景象,你不想去,想争着最后一道机会求个转机,这份心姐姐能够理解。只是九妹妹,你我生来皇族帝女,身上流着陛下的血脉,既然受了万民供养,食珍馐,着锦衣,就要明白肩上挑着的担子是什么。当年燕杜一战,民不聊生,何其悲惨?却仅仅凭大皇姐一人和亲就换得河山十年太平,如今杜国再朝,孰轻孰重,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长玉听着这话,笑容越发和煦,“姐姐有话不妨直说,说得这样好听,不就是想劝长玉安生一些,别再自我挣扎、乖乖听命和亲杜国么?”

薛长敏咬了咬唇,抬眸看了长玉一眼,“九妹妹,从前在含章殿同住时,你我来往还算相敬如宾。同为庶女,盛京宫中生活需得如何谨慎艰难我都知道,我亦不想、也不会无缘无故为难于你。只是事到如今,争再多也是无用功,十妹早夭,总不能让十一皇妹来顶这个缺。你在宫里,安婕妤拖累着你,你也拖累着安婕妤,你又何不放手去别的天地一搏?”

长玉静静了半晌,抿嘴笑了一声:“八姐姐一张嘴舌灿莲花,那八姐姐怎么不放手去别的天地一搏?妹妹就不明白了,妹妹已经顶替了姐姐上奉贤殿,姐姐还有什么不满的?还有什么担心的?是非要亲眼见着妹妹上了去杜国的马车,姐姐这颗悬着的心才能放下来么?”

“我只是劝你,还在宫里的时候,多为安婕妤留退路。”薛长敏定定道,“九妹妹,若真要怪,你便只能怪你有一个出身卑微的生母,怨不了旁人。何况大燕养育你我,到了该回报大燕的时候,自然应当报恩。”

长玉听这话不觉恶心起来,脸上似笑非笑,“妹妹不是不知恩图报之人,只这报恩,却也得叫人知道恩情在哪。”她笑眯眯执着薛长敏的手,“自我记事,向来是有盛京宫克扣索求我的东西,何曾有我得宫里半分好处的时候?吃穿住行,事事靠己,病痛缠身,也只有我与安婕妤互相依靠。八姐姐你说大燕养育了你我?是,大燕和盛京宫是养育了你一身尊贵荣华。可你说,大燕又拿了什么来养育我呢?”

薛长敏瞧着长玉:“可是事已至此,我只想你安安生生的……”

“安安生生的等死?”长玉抬眸抢白,“还是安安生生的以德报怨?”

薛长敏错愕抬头,正望见长玉那双沉静如一波死潭的瞳仁,“和亲在你看来,就是以德报怨?”

“不是吗?”长玉轻笑着反问,凑近薛长敏的耳边,“八姐姐诗书满腹,自然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长玉不求姐姐能将心比心,但姐姐也别按着长玉的脑袋指挥行事。牲畜到死时,尚有拼尽全力反扑之心,何况人呢?姐姐是人,我也是人,但凡是人,便有求生之心。”

长玉油盐不进,反是薛长敏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压着怒气道:“我看你是倔,你这样争,除了招来一身恨,你能得什么好的?”

“姐姐要我留退路,可有人却断了我的退路。我不去争一条新的前路,又能如何?姐姐说不愿为难我,姐姐说身不由己,可谁不是身不由己?”长玉压低着声音,像是姊妹闺房嬉戏一般,亲亲热热附上薛长敏的耳边,“以德报怨的是旁人。在薛长玉这儿,只有以德报德,以怨报怨的说法。”

薛长敏的眸光渐渐冷下来,她伸手推开长玉,瞧着自己的妹妹,一字一句道:“你这样做,为难的是你自己。出身如我,都已经是如此境地,你又能怎样呢?”

长玉后退一步,瞧着长敏眉梢带笑:“从前含章殿时我与姐姐交好,姐姐待我亲切,长玉都记在心里。可是今朝,原本轮不到自己的事情却轮到了自己头上,我与姐姐便也只好各自争取,谁也别管谁。若这到辈子争最后,是我技不如人,便是死了,我也心服口服了。”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薛长敏瞧着眼前的长玉,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她们姐妹二人年龄相仿,同在含章殿长大,说没有一丝情谊却也是假的。从前没有和亲这样的事摆在眼前,姐妹二人虽然因各自生母的原因偶有争执,却也不曾像现在这样撕破脸,更没见过彼此这样狰狞之极的面目。

长玉往后退了一步,言笑晏晏道:“我一直是这样的人。就算从前我不是,可事到如今生死前程面前,我也得是。”

*

魏皇后的意思,是叫长玉姐妹二人陪着薛长忆一道回含章殿。

未时将近之时,竹姑自主殿而来,待长玉等穿戴整齐,便请了她姊妹二人去主殿等候薛长忆一同前行含章殿。

“侧殿里头午觉歇得方好?”等着兰姑在内室服侍薛长忆更衣时,魏皇后便先领着长玉姐妹二人在外说话。

薛长敏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回皇后娘娘话,很好。”

长玉站在长敏身边,依言笑道:“正是,许久没同八姐姐在一个屋子里睡,怪是叫人怀念。”

魏皇后微笑道:“本宫还在待字闺中时,也很是喜欢与家中姊妹们同寝同食。那时夜里偶然失梦,姊妹几个伴在一处说些不经之谈,很是有趣。瞧你们姐妹两个和睦懂事,本宫心里真是安慰。”说着,叹了口气道,“也只有本宫的如意,还是这般顽劣模样。”

薛长敏赶忙接着话笑道:“皇后娘娘可是说笑了?十一妹妹娇憨可爱,识文懂礼,何曾如娘娘话中所说?”

长玉淡淡瞥了身边薛长敏一眼,只垂眸笑着,捏了块豆沙糕来吃,也不搭腔。

“本宫的女儿,本宫难道还不清楚?”魏皇后温蔼笑了笑,“她呀……”

“母后可又是在说儿臣的坏话了!?”屏风后骤然一声娇嗔传来,长玉回头,但见薛长忆从屏风后笑着跑出来,身后跟着兰姑等人。

薛长忆已换了一身天青色宫装,梳着小髻,两旁金簪熠熠生辉。她跳着扑进魏皇后怀里,搂着母亲娇声:“母后惯会说儿臣的坏话。”

“何曾说你坏话了。”魏皇后无奈笑着,将薛长忆从自己的怀里拉出来,取了一旁的白狐大氅披在她身上,又细细为她系好了领子,“好了,母后这儿也玩够了,一会儿跟着你八姐姐她们一道回含章殿。”

“不要!”薛长忆拖长声音,扯着魏皇后的衣摆不情不愿,“儿臣想跟母后再说会儿话!儿臣随皇祖母出宫礼佛这么久,母后都一点儿不想儿臣吗?急着赶儿臣回去!”

魏皇后拍着薛长忆的手,温声道:“你皇祖母过两日也该回京了,若是知道你不守规矩,她老人家该不高兴了。如意听话,跟着你八姐姐回含章殿,等母后得了空,再派人接你过来。”

薛长忆不情不愿地退了两步,不高兴道:“儿臣知道了,儿臣这就跟着她们回去。”

魏皇后点点头,疼爱地抚了抚薛长忆的脸,又才转眸对着长玉笑道:“甘泉宫那边,本宫已经着人去沐宸殿向安婕妤提过一声了。你们姊妹几个午睡的时候,那边的人已经把你在甘泉宫的东西搬回了含章殿,一会儿你就安安心心过去,别的用不上你来忙。”

长玉原本想着回含章殿之前,先亲自去一趟甘泉宫,跟西偏殿里的下人们把话都交代清楚。

可没料到魏皇后动作这么快,直接就派人将她的东西清理回了含章殿。

“多谢皇后娘娘打点。”长玉朝着魏皇后施以一礼。

魏皇后点点头,朝着身边的薛长忆:“跟着你两个姐姐一同去吧,外边的马车都预备好了,你们姊妹三个一会儿好好说说话。”说着,又抬眸笑盈盈望着长敏,“如意她身子弱些,这时节容易犯咳疾。含章殿里,你是长姐,如意就多拜托你照看着了。”

魏皇后亲自交代,薛长敏赶紧欠身恭敬道:“长敏是姐姐,自然会照看好妹妹们,皇后娘娘可以不必挂念。娘娘凤体才康宁不久,这段时日您也得保重自己才是。”

魏皇后满意点了点头,“你这份心,本宫记得,去吧。”

“十一帝姬且慢。”殿外传来竹姑笑声,长玉回头望去,只见竹姑从殿外走进来,怀里还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咪。

薛长忆一见那只猫,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跑上竹姑跟前,将那只猫小心怜爱地搂进自己怀里,惊喜道:“我回来得急,半路上才忘了没把栗子带上,怎么我前脚回宫,它后脚也跟着回来了?”

薛长忆向来爱猫,这只贡国进贡的白猫栗子自小就养在她身边,很是得她喜爱疼惜,素日形影不离的。

竹姑笑盈盈道:“太后娘娘都替您掌着眼呢,知道您是个风风火火的,赶紧便叫人带着栗子回宫了。”说着朝魏皇后一欠身,“奴婢进来回娘娘的话,外头的马车都已经安排好了。”

薛长忆抱着猫心情愉悦,朝着魏皇后拜了拜:“那儿臣便带着栗子先回含章殿了,母后万安。”

长玉与长敏跟在嫡女身后行礼,等魏皇后允准后,便同着一道出了坤宁宫的门。

魏皇后安排的香车很是宽敞舒适。

马车一路沿着驶向含章殿的方向,三姐妹坐在车内,薛长忆抱着猫正逗猫开心,一旁薛长敏也贴在旁边,挂着有些僵硬的笑随着薛长忆一同逗猫。

长玉不声不响地坐在一旁,眼瞧着薛长敏凑上去与薛长忆攀亲热,也不说话,只回眸瞧着车窗外宫道上风景。

薛长敏干巴巴地坐在薛长忆身边,伸着一个指头想碰一碰猫的脑袋,可又见猫动来动去不老实,有些害怕,犹犹豫豫了好一阵。结果下定决心要摸一摸的时候,那猫却骤然转了头过来,薛长敏的手一没留神便戳在猫的眼眶边上。

白猫受了刺激立即尖叫了一声,瑟瑟缩回了薛长忆怀里。薛长忆抬手直接拍开了薛长敏僵在半空上的手,不悦高声道:“你做什么!?”

薛长敏想讨薛长忆高兴不成,一时脸色僵了,磕磕巴巴道:“十一妹妹,我不是故意的……”

“八皇姐!你一个怕猫的人干嘛凑上来讨人嫌!?怕就别碰!你想把栗子的眼睛戳瞎吗!?”薛长忆把猫抱紧了,沉着脸呵斥道。

薛长敏手足无措,伸手:“我……”

“好了!”薛长忆烦躁起来,瞪她一眼,“能不能闭嘴别说话?就算要讨好也急不着这一时吧?早晨在殿上替陆淑妃说话倒是很有骨气,这会儿又想起讨好我了?难不成好人都要叫你一个人包揽了才行!?”

薛长敏张口吃了一瘪,哑然半天,才红着脸又羞又恨低下头不说话了。

长玉端坐在旁,闭目养神听着薛长忆呛口长敏,仍然一句话也不开口。只等车安静往前又行了一阵,才微微开了眼睛,淡淡瞥了一眼薛长忆疼爱抱在怀中的那只白猫。

车在含章殿门前停下,薛长忆抱着猫风风火火就出了马车,一句话也不想与两个庶姐说。

薛长敏之前在长玉面前丢脸,此刻也不想再多逗留,先行辞去。

等姊妹都先下了车,长玉才叫燕草服侍着她下了马车,往含章门下走进去。

含章殿前大殿乃是帝姬们日常读书学艺之地,在此受各位教养嬷嬷教授礼仪,后殿大小院落零零碎碎,乃是休寝的宫室。再往后出了含章殿,便是盛京宫的中心御花园,隔着御花园,便是以昭阳宫为首的阖宫妃嫔居所。

燕草随行在长玉身侧一路往后殿走:“回来的时候竹姑姑交代了我一声,说是您的居所给换了,换到摘星阁里。”

“摘星阁?”长玉倒是有些意料之外。

从前她们母女失宠,因此自己在含章殿也住得偏僻些,如今安婕妤得陛下青眼,她知道自己这次从甘泉宫回来必定是会换屋子的,只是没想到内务府的人会大方成这样。

摘星阁左对角为朝阳阁,右对角为揽月阁,一处住着薛长忆,一处住着薛长敏。这三阁乃是后殿的中心,一条大道连着,最是相近。

长玉低声笑了笑,“如此瞧着,我还真是受宠了。”

入摘星阁的时候,碧丝早已经带着几个小宫女将宫室之内里外收拾了一遍,在摘星阁门前等着长玉一行过来。

长玉只简单将摘星阁里外看了看,便坐在暖阁南窗炕下屏退了众人,只留了燕草碧丝在跟前。

“安婕妤那儿的人过来了一趟,说要把这个东西转交给你。”碧丝站在长玉跟前,回首从怀里掏了一封信笺出来。

长玉伸手接过,拆开信笺瞧了瞧。

安婕妤的大意是知晓了长玉回含章殿的事情,叫长玉安心,不用记挂她在怀,还特意在信的末尾说了一句——“勿忧烦心事,已有解决法。”

长玉眼瞧着那最后一行字不住皱眉。

安婕妤信中所提的,应当是她上奉贤殿预备和亲的事情。

已有解决法?

“婕妤可还曾有什么话要留给我?”那一行话实在叫长玉放心不下。母亲那柔顺的性格她实在再清楚不过,她能有什么方法?

碧丝摇了摇头:“没了,就只把这封信笺给了我。”

长玉将那一折信纸揉在掌心,良久,揉了揉眉心。

因着今日下雨,盛京宫的天灰暗得格外早些,申时宫门下钥的鼓声传来,摘星阁当中便上了灯火。

用完晚膳,长玉便坐在暖阁的桌前,就着一灯如豆,又反复瞧了几遍安婕妤传来的书信。

越想,就越是不安。以安婕妤那样柔弱的性子,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来保全自己?

窗外阴风乍起,长玉听见院子里风催枝折的窸窣响声。

她垂眸静静瞧着手里的一阵书信,半晌起身,将那小笺对折了,径直扔进屋子里烧得正旺盛的碳火里。只一瞬,火苗便从碳底贪婪窜出,像是饥渴难耐的猛兽,顷刻之间将那张信笺包裹吞噬成灰烬。

屋外远处传来绵绵密密的沉闷雷声,像是预兆着有暴风雨来临。

长玉躬身,提着炭火盆旁的镊子将书信的灰烬拨散开来,明灭的火光照在她神色沉冷的面容上。

她刚放下手中的镊子,屋外便听见急促脚步声。

脚步声刚落在摘星阁门前,一阵雪亮的闪电便劈开在天地之间,一息将昏暗的屋子里照得如同白昼。

长玉站起身一回首,正见碧丝神色难安立在门边,像是一路疾走狂奔而来,惨白着脸,上气不接下气,“……出,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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