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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御安街,路上便热闹了起来,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
马车缓缓地向前行驶着,迎秋探出头去,过了一会又缩了回来,说道:“人还没回去呢,还在后面跟着我们。”
闻言,迎春不免皱起眉头,“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小姐好不容易单独出趟门,她还派人偷偷跟着,是有多不放心我们。”
聂怜淡淡一笑,“她不是不放心我们,是迎冬到现在还没有被找到,她怕我拐弯去找聂锦姑姑告状。过了这条街,跟着的那人就知道我们不是去瑞郡王府的,自然就会回去了。”
果然不出聂怜所言,过了这条去瑞郡王府的路,陈氏派的人就回去了。
而聂怜坐的这辆马车径直驶去了京城内一间稍有名气的首饰铺子。
这间首饰铺子是聂怜生母秦氏的嫁妆之一,聂怜一进去,里头的掌柜的便迎了过来。
掌柜的是个中年女人,左脸颊有道浅浅的疤痕,她将聂怜和周安带去了里头屋子,又递上来了两套锦衣。
周安见四下无外人,便也不再刻意改口,接过这两套锦衣问道:“娘,怎么还是锦衣,既然是要避开人,为何不拿两套布衣来,走在街上也不显眼。”
眼前的女掌柜姓周,别人都叫她周娘。
她是周安的亲娘,与周安户籍上的不同,她确实是江南知府的一个女打手,但却并没有死于饥荒逃难,而是入了秦家当差,周安的户籍是为了入将军府特意找人作假的。
聂怜的院子里人手不足,添人是早晚的事。威武将军府被不少人盯着,外面送来的聂怜一律不放心,索性早早的在生母秦氏留下带来的铺子里找了几个信得过的,安排到人伢婆手中,一并送入了将军府。
“来首饰铺子里逛得一般都是身穿锦衣华服的贵人,寻常百姓哪敢进来首饰铺子。从铺子里出去,身穿布衣才反而让人起疑。”周娘解释道。
周安恍悟,麻利的换过衣裳,朝外努了努嘴说:“娘,外面那两个姑娘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你备些茶水,小心照看着。”
周娘点点头,服侍着聂怜换了衣裳,“放心,小姐的这套衣裳我拿给那个个高的姑娘先穿上,我瞧她和小姐的体型相似,到时候把她安排进里头,拿纬纱挡着,影影绰绰的只能瞧见身形衣物,就是有心人也瞧不出端倪的。”
个高的是迎秋,她虽年纪小,但个子挺拔,跟聂怜差不多高,也瘦,光从后面瞧她和聂怜,还真分辨不出一二。
聂怜换好衣裳后,戴上斗笠,从铺子后门出,走前对周娘叮嘱道:“这里就拜托周娘您了,若是有人来问,就让小朵和迎春大胆些,不论是谁,都不见。有什么事若是实在应付不过来,就马上传信知会我。”
迎春跟了聂怜许久,比较显眼,只要是常盯着威武将军府的,自然识得她。无奈之下,聂怜只好让迎春也留在了铺子里。
幸好现下聂怜身边跟着的这几个都是会武艺的,也能让人安心些。
“姑娘放心,这里就交给我吧。”周娘点点头,又转头对周安吩咐说:“周安,保护好姑娘。”
周安领命,带着聂怜从后门出了铺子。
后门连着街道,外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没人注意到这间首饰铺子的后门开了一角,走出了两个身穿锦衣的姑娘。
聂怜抬步和周安一起上了周娘备好的马车,剩下的几个为了混淆视听都是从前门出来,又绕到后门处上了马车。
车夫见人上来齐全后,扬起马鞭,驾着马车出了京郊,到了城外的庄子。
管事的孙妈妈就等在门前候着,见周安下了马车立在一旁,就知真正的主子还没下来。
孙妈妈上前去,等聂怜探出身子后,她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来扶,“姑娘,怎么是您亲自来了,老奴接到您的信,还以为您只是派个身边的下人来呢。”
虽都穿着差不多的衣裳,但单看周身气派便能识辨一二,更何况这位孙妈妈还在聂怜六七岁时抱过她,自然识得。
孙妈妈收到聂怜送来的信,说是要将一个人挪来这庄子问两句话,请她帮忙安排,就再没提及旁的了。
孙妈妈便满心以为聂怜是派了个身边的小丫头前来问话,谁知,聂怜竟是亲自来了,不免有些惶恐,“这,老奴以为是您身边的下人前来,也没给姑娘收拾出个干净的厢房来,真是该死,老奴即刻便让人去收拾。”
都是生母留下来的心腹之人,聂怜不欲为难,搭着孙妈妈的手笑了笑,“不打紧,我在这庄子里也呆不了多长时候,用不着厢房,孙妈妈不必折腾了。只是,我要问话的人关在哪儿了,烦请孙妈妈带路。”
“这是自然,小姐跟着老奴走就行。”孙妈妈松了一口气,笑道。
秦家在京城原也是得脸门户,这处庄子就是先帝赏赐下来的,后添进了聂怜生母秦氏的陪嫁单子里。庄子毕竟是皇家赏赐,坐落不小,里头的奴仆也不少。
好在有孙妈妈在,早早的支开了不少人,又选了条僻静的小路,带着聂怜去了柴火房。
孙妈妈尴尬的笑了笑,“小姐说若是这人吵闹不休,便不用客气,老奴就斗胆将她塞进了柴伙房里。她实在是太会闹腾了,没塞嘴就大喊,没捆手捆脚就砸东西,再闹下去,怕庄子里其他人察觉出端倪,只好关进这僻静的柴伙房里。”
不消她说,聂怜也明白。
刚走进这柴伙房,就听见里头的闷哼挣扎声,和跺脚声。虽有些弱,但可见没少折腾。
孙妈妈上前,拿钥匙打开了锁,推开门,冬日暖阳照了进来。
灿烂的日光斜斜映来,门扉打开,荡起一片尘土,在日光下飞扬。
被麻袋套头的李嬷嬷听到开门声,挣扎的更厉害了,手脚被困,嘴巴被堵也没让她消停下来,躺在柴火堆上,拼命的蠕动。
可惜却没人搭理她,孙妈妈亲自搬来了凳子,放上一层绣着芙蓉锦簇的坐垫,扶着聂怜坐下。
等聂怜坐下后孙妈妈这才退下,关上门,亲自守在外面。
聂怜取下斗笠,摆摆手,周安领悟,上前将李嬷嬷头上的麻袋取下。
屋内有窗,日光透过窗叶稀薄地洒下。李嬷嬷这几日来头一次见光亮,给饭都是大半夜的塞进来,眨巴了半晌眼睛,这才看清她正前方坐的人是谁。
“聂怜!!”李嬷嬷惊愕出声。
“李嬷嬷,好久不见。”聂怜勾唇笑了笑,眼底却没有笑意。
李嬷嬷被打了板子后,连夜送到了京郊处的一座庄子里,那里风景好,管事的是陈氏的人,对她还不错,虽不比在威武将军府里尊贵有体面,倒也吃穿不愁。
这一晃多日,好吃好喝的供着,李嬷嬷却日渐消瘦,脸都瘦的都脱形了,越发可见苍老之态。
李嬷嬷显然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看见聂怜,透过窗叶往外瞧了瞧,色厉内荏地喊道:“这是哪?是你让人把我弄来的!?”
聂怜微微一笑,“是我。”
李嬷嬷听言松了一口气,没等继续嚷嚷,就听聂怜缓缓说道:“嬷嬷你去的那处庄子风景不错,管事的又是与你李嬷嬷素来交好的。你虽是被罚到庄子里的,却被好吃好喝的养着,不曾有人怠慢,怎么嬷嬷如今却瘦成了这个样子?”
李嬷嬷眼皮子狂跳,不知为何就是心感不妙,下意识退后两步,却忘了自己还被绑着,身子刚一动,便摔了下去。
手肘磕在柴火上,疼的李嬷嬷呲牙咧嘴。
“这是哪?你是怎么把我从山景庄里弄出来的?!”李嬷嬷不答反问,急赤白脸的怒道。
聂怜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越是这样,李嬷嬷就越心慌。她心里又藏着事,看谁都信不过,看哪都不对劲,白着一张脸抖道:“是……是康婆子,康婆子是你的人,对不对!是你收买了康婆子把我弄来的!”
康婆子就是山景庄的管事婆子。
聂怜莞尔一笑,似乎被逗乐了,“收买?谈何收买。康婆子已经死了,我用不着收买她。”
李嬷嬷本要挣扎起身,与聂怜对峙,闻言被吓得四肢发软,手上力道一松,从新跌坐回地上。
李嬷嬷现在听不得一个死字,聂怜这番话瞬间惹怒了她。
回过神后,李嬷嬷手脚扑腾着就要冲过来。
双目泛红,披头散发的样子格外渗人。
李嬷嬷盯着聂怜,咬牙切齿说:“是你杀了她,是你杀了她对不对。你个小贱人,年纪不大,竟这般狠心!是不是你杀了她,是不是你!你们这些权贵个个都爱过河拆桥,个个都不是个东西,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说是再骂聂怜,可李嬷嬷声音一会大一会小,有几句特别含糊不清,就是周安这个习武之人都听不出个所以然。
“是我杀了她,这会儿她的尸体应该已经被人发现了。”聂怜突然开口说,声音又轻又淡,却让不寒而栗。
聂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蠕动挣扎着的李嬷嬷,扬唇一笑,明艳的面容上却无端出现一抹冷厉来。
“李嬷嬷,你这是在害怕吗?”
聂怜上前两步,微微弯下腰看着近在咫尺的李嬷嬷,淡淡一笑。
“让我猜猜,你是在害怕盛家还是在害怕……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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