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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再滚烫的茶水也凉的很快,更何况是浇在了衣服鞋袜上,茶水慢慢渗透后黏腻腻的肯定不好受。

无法,秦淮只好起身去换衣物。

他走之前特意将守在屋外的下人们叫进来伺候,这样聂怜和姜云起也就能少些男女之间的闲话和避讳。

屋里一下子多了几个人,姜云起就是有心想说什么对着这满屋子里的人也说不出口,沉默的饮着茶,这次没有再手抖。

刚端上来的一壶茶水,他自己一个人喝了一大半。他不说话,聂怜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手中捧着一杯热茶,只当屋里没有他这个人。

姜云起没有亏待秦淮,屋里用的炭火是最好的银丝碳,烧的极旺,屋里暖和的不像冬日。

其实何止是炭火,这屋子里布置精细,器皿物件用的都是极佳,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聂怜不知道这是姜云起特意吩咐的,还是底下人心思活安排的。但只要秦淮住的舒心,她也就能松下一口气。

外面的风还不见收敛,反而一发不可收拾。一阵狂风刮过,将窗叶都吹的呼哧作响,院子里的那棵歪脖子树也被风吹的一边倒。

只看看,就让人冷的直缩脖子。

聂怜和姜云起分座两端,谁也不看谁,中间仿佛摆着楚河汉界。化不开的隔阂架在俩人中间,让二人都有些不适,沉默之下是无法言说的怨怼。

聂怜捧着热茶,低头啜了一小口。茶水的热气慢慢而起遮住她的眼帘,让她的神色隐在热气下有些模糊,却无端地透着冷。

就好像这不是热气,而是无法融化的寒气。

屋内一片静谧,这一刻好似连岁月都慢了下来。外面狂风大作,里头是无言的二人。

屋檐之上,雪又落了下来。

风吹的厉害,发出的阵势大的让人有些害怕,更让聂怜有些烦闷。她放下手里的茶盏,抬眼,秦淮正好换好了衣物走进来。

秦淮一下子就察觉出屋里紧绷着的弦,但他并未没开口,而是抬步坐到了聂怜的旁边。

姜云起收了心思,也没打算在这里久坐。听闻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

姜云起的眸色极淡,连带着脸上的神色也透着薄寒。光这么静静地瞧着谁,就够那人胆战心惊一阵子的了。

此时,他的视线凝在秦淮身上的那袭衣袍上。

秦淮身上的这袭衣袍同方才换掉的那身一样,绣工都是姜云起再眼熟不过的。曾几何时,这样的绣工只会出现在他穿戴的衣物上。

可现在,秦淮都有,可他却一身都没有。

姜云起几不可见地撇了撇嘴,伸手揉了一下刺疼的眼尾。

他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嗤哼,又轻又淡,让人分不明白这是在讽还是在自嘲。

姜云起没再多说什么,屈指敲了一下桌面,跟秦淮约好了谈事的时辰后就起身走了。

门打开,寒气疯狂地涌进屋内来,秦淮抬步送姜云起出了院子。

从始至终,聂怜都没有抬头看过姜云起一眼。

姜云起走后,聂怜这才抬起头面色如常的和秦淮继续说着未完的话。

她打听着秦家的消息,在听到秦淮说秦家一切都好时勾唇笑了一下。

聂怜和秦淮许久未见,俩人虽然都有着一肚子的疑惑要问却也明白不能急于这一时。

外面风雪大了,聂怜若是再不走,恐怕回府的路就不顺畅了。

二人互相叮嘱了几句后,聂怜就起了身。

秦淮走时还递给了聂怜一包茶叶,这是天河郡才有的茶叶。秦淮上京时本带了不少东西给聂怜,可被人追杀时将东西都给跑丢了,只留下了这一包随身携带的茶叶。

围上斗篷,带上斗笠,聂怜婉拒了秦淮的相送,出了他的院子。

在纷纷扬扬的落雪中,秦淮看着聂怜撑着一把油纸伞离去,那一袭绿衣越行越远,最终模糊在了漫天风雪中。

秦淮不知道的是,聂怜其实并未直接出府,而是由府上的下人领着拐进了姜云起的院子。

姜云起的院子里,陈然在院子门口守着,见到聂怜他并未吃惊,显然是早就知道聂怜会来。

他将聂怜带去了书房,里头摆着两盏热茶。陈然微微弓腰,“还请聂小姐稍等片刻,我们主子马上就来。”

聂怜点点头。

可谁知,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这期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屋子里的茶水都凉透了,也不见有人来换。

这宅子里的下人就算是再疏忽大意也总不能忘了他们主子的书房还坐着一个外人吧,连杯茶都没人进里换,这是什么意思?

聂怜冷笑了一声。早在秦淮院子里时姜云起就暗示她来这里,刚出聂怜院子他又派人来拦,可现在她来了,他却不见了人影。

这是开始摆架子耍起威风来了吗?

聂怜眸色冷着,一股火窜起。她等的不耐,强忍着又坐了一刻钟的功夫还不见人便拿上自己的斗笠准备走人。

好巧不巧,半天都没人过来的书房门这时候被人打开了。姜云起从外面走了进来,还裹进来了不少外面的寒气。

或许是冲着了风,他掩嘴低低地咳了一声。

聂怜背对着门,光听声音就知来的人是姜云起,不免冷哼了一声。

被人晾了半天的滋味很不好受,更何况晾她的这个人还是姜云起。这让聂怜无法忍受,堵在心口的除了火气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这让聂怜的脸色更加冷了起来。

一见到姜云起就升起的烦闷和现下的满腔怒火让聂怜无法维持刻意表现出来的疏离陌生,她彻底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火气,转过身,开口就是没好话,“小王爷大驾……”

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聂怜楞楞地看着姜云起,满腔的怒火好似被人用一盆冷水从头浇下瞬间顿住。她微微蹙眉,神色带着讶异:“你……你怎么瘦成这样?”

眼前的姜云起骨瘦如柴,瘦的已经有些脱皮相了。

少年气息犹在,那双狭长的双眸也依旧带着锐利,可是那张脸却憔悴的可怕,人好似一下没了精气神。

就好像是大限将至,垂危病榻的将死之人,浑身上下没有几分活气。

聂怜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姜云起。

狼狈又颓然。

姜云起微微侧过身不去看聂怜,手握成拳掩在嘴边又轻轻地咳了两声。他似乎是并不想让聂怜听见他咳嗽,一直压制着声音,咳嗽声都是闷闷的。

“这个,给你。”姜云起的声音很哑,至少比方才在秦淮的院子里哑多了,像是哑巴勉强才发出来的声音。

他并未上前,只是随手甩过来一纸信。轻飘飘的纸张,正好落在了聂怜身前的桌案上。

那张信封是什么,聂怜只扫了一眼就明白过来。但她却并没有直接去拿,而是看着姜云起,有些恍惚又有些不明所以。

眼前的姜云起让她有些大吃一惊。

书房的光线虽然好,可长久不开窗总是闷的慌。

姜云起似乎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他面色有些白跟外面的落雪一样的冷,神色看起来极其不耐烦的样子,“这是你要的东西,拿着就出府吧。”

说完,姜云起转身就要走。他走的决然,可身子却不争气的晃了一下,幸好及时扶住了一旁的架子这才没有摔倒。

“你没事吧?”聂怜站在原地,蹙着眉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这就不劳聂小姐操心了。”姜云起弯腰急促地喘了两下,咳嗽声没了刻意的收敛听着也颇撕心裂肺。

好一会他才缓过来劲儿,他的声音比他的脸色还差,就像是冰锥一样直往人心里扎,“聂小姐有时间还是多去关心关心秦淮公子吧,你我非亲非故,本王的事,与你何干?”

闻言,聂怜的脸色的也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刚刚消停下去的怒火再次从心肺直达五脏六腑。聂怜的手一寸寸的握紧,连连冷笑:“是臣女多嘴了,小王爷是何等的人,臣女哪配操心。您放心,臣女明白自己该去操心谁,绝不会再自讨没趣。”

憋着火,聂怜拿上那张信纸和自己的斗笠,抬步就往外走。

经过姜云起时,她身上的寒气就快要化成寒霜。

怒火堵在嗓子眼处,聂怜眸子更是冷的可怕。

姜云起瞧着,周身的冷硬突然又软了下来,低着头不再去瞧她,只是低声道:“你……你今日先走吧,以后得空,可随时来这宅子里找……找秦淮吃茶。我一会去吩咐……”

聂怜顿住脚步,微微侧过脸,直接毫不客气的打断道:“小王爷说笑了,得空不得空,臣女也不敢上您的地界里讨茶吃。”

聂怜幽幽的讽刺道:“更何况这冷茶伤脾胃,您的茶,臣女可不敢吃。”

“既然小王爷您今日把话都说出来了,臣女今日也有一话想说。”聂怜转过身直视着姜云起,眸色发冷,唇边挂着嘲弄:“臣女也烦请小王爷以后不要在想法设法的出现在臣女眼前了,臣女是一刻都不想见到您。”

“重活一世,说起来,我最恨的人还是小王爷您。”

“今日把话都说都说清楚了,往后你我二人也就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聂怜朝姜云起潦草地行了个礼,冷笑了一声后一字一顿道:“臣女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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