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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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乱步哄得开心了一些，武装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从里间走了出来。

他身上披着羽织，双手插在袖子里，不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过去武士的感觉。

“纲弥代小姐。”福泽朝她点点头，“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谈一谈。”

朝衣：“啊，好的。”

只是她看了看乱步，又看了看四周的人，发现他们都是笑眯眯的。她心里突然就变得非常没底。

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朝衣不禁想道。

“我想这件事情，我应该也能参与吧？”太宰走了过来，理直气壮地要求。

福泽并不退让，只是用那双犀利的眼睛看着他。

太宰脸上依旧挂着笑，鸢色的眼睛却平静无波。

朝衣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机锋。

他们三个人还有织田作一起走了进去。

朝衣和太宰分坐在两边，福泽则站在窗边看着他们俩。

“……福泽先生？”朝衣是很尊敬福泽社长这样正直的人的。

当然她也对自己做的事情感到心虚。

“害怕吗？”蓝染忽然出声。

他的声音就在朝衣耳边响起，吓得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但是她又不敢当着福泽谕吉和太宰治这种人的面和蓝染交谈。

毕竟一个是曾经对着她的灵体多次出刀的可怕剑士，一个是光是听传闻就非常恐怖的前·黑手党。

朝衣想不明白啊，有什么事情是一定要拉着她一起讨论的。

她想出去和乱步先生一起玩呜呜呜呜。

福泽依旧是双手插袖。

“你应该见到你哥哥了。”福泽说，“很抱歉出于一些原因……你哥哥的情报现在不能告诉你。”

朝衣：！！！

她很想问为什么。

但是她没有底气。原本武装侦探社就没有收她的钱了，她还自己偷偷跑去犯罪……啊不，去作死。福泽社长没真的抽出他那把佩刀来胖揍她一顿已经算好的了——

朝衣原本是这样想的。

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如她所愿。

福泽社长给她看了一笔转账。

朝衣数了好久，数了好久也不敢确定那是她哥哥的账户。

“福泽社长，这是……”

“你的抚养费。”福泽淡淡地说。

朝衣：！！！

一切、一切都来得好突然。

一年之后或许她还可以和突然变成小学生的好朋友工藤君交流一番被家长用天价寄宿费卖出去的感想。然而此时此刻，她还是一个人。

一个茫然而不知所措的女高中生。

“什、什么？”朝衣脑袋有些发懵，“什么抚养费？”

福泽于是又和她解释了一下她哥哥工作特殊，然后她这次还招惹到了港口黑手党，所以哥哥就特地拜托了福泽社长来照看她。

银发剑士瞧着朝衣不敢相信的神情，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今后还请多多指教了。”他郑重地说。

福泽的身上，是有一股老式的作派在的。

这并不是指他这个人因循守旧，或者多么遵循礼节……但是当他做出承诺的时候，被许诺的人就能感受到，他会用他的剑道来贯守这一承诺。

朝衣忍不住压了压心口，暂且收拾了惊恐的感觉，朝着福泽鞠了一躬。

“是、是！麻烦您了——”

但还有疑问。

“可是我之前一直在东京上学，之后需要转到——”

“本来也就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如果真让你到横滨来，那才是本末倒置吧。”太宰悠悠地开口接道，“事实上，如果不是小朝衣的性格太麻烦，估计福泽社长根本就不会告诉你这中间的细节吧。”

“简单交代一句——”

太宰突然摆出一副冷脸，双手环抱在胸前，冷淡地说：“你哥哥的事情我们会查，回去好好念书。”

“这样。”他一摊手，“不是更简单吗？”

“问题是，你的异能力！”

突然被太宰治指着眉心，朝衣一下子就愣住了，她傻傻复读：“我的异能力？”

她实在看不透太宰治的心思，于是转过头以眼神询问福泽。

但是福泽也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只是平淡地注视着她。

“……是呢，就……”

虽然之前一直说要等一切平息下来之后再和武装侦探社的大家坦白，但真到这个时候，朝衣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正如太宰一语道破的那样：“虽然用多种版本在误导大家，但只要细想就能理解了。你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你的异能力是什么——或许，你并不觉得你的能力是异能力。”

朝衣：！！！

“您也是名侦探？！”她不禁问道。

“嘛。”太宰听了，良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不是哦。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改邪归正的美少年罢了。”

即使是福泽和织田作也听不得这种程度的瞎话。

朝衣看到对面的织田作很不自在地挪了挪脚。

“你能看见他，对吗？”太宰轻声问。

朝衣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太宰先生，看不见织田先生吗？”

“这是当然的。”太宰笑嘻嘻的，好像压根不在乎这件事似的，“生者无论如何也看不到死者的样子吧？如果这么简单就能看到……那么我早就能找到织田作了呀。”

“灵力。”朝衣忍不住说，“可是织田先生的身体里已经有灵力的存在了……”

“所以你对自己力量的判定就是这个吗？”太宰问。

他又从朝衣这里套出来话了。

“这是不可能的哦。”

“因为你口中的‘灵力’，应当是自然存在的能力。也就是说，并不属于‘异能力’这个概念的范畴。”太宰懒洋洋地说，“证据就是，当织田作借用你的身体时，我的异能力‘人间失格’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同样的方法。”太宰注视着朝衣，并朝她伸出手来，“要来试一试吗？”

朝衣只犹豫了一会儿，就握住了太宰的手。

太宰很满意地说：“不需要太快，慢慢回想你平时使用能力的状态。这样才能发现——到底是从哪个环节开始我的异能力开始生效。”

朝衣点点头。

她下意识地垂眼看了眼肩膀。

然后她收回了手。

“不见了。”

太宰问：“什么不见了？”

朝衣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得像纸一样。

“……就是能力不见了。”

“太宰先生，你的异能力真的很好用。”

“不，应该说是超厉害的，哈哈哈哈哈。”

她开始胡言乱语，余光不住地在这间屋子里乱瞟。

织田作有些担忧地走过来。

太宰眼疾手快地再次拉住了朝衣的手。

“现在，”太宰说，“你还能看见织田作吗？”

朝衣没有回答。

但是太宰也不需要她回答了。

因为他很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印在朝衣红色眼珠上的人影。

“结论很明显了。”

这个过去的黑手党干部对于女孩子多少还是宽容了一些。

他用一种很体贴的语气说道：“在我对你使用‘人间失格’的时候，你的反应速度、观察能力、以及那种灵力都瞬间被大幅度削弱了吧？原因是为什么……需要我说出来吗？”

朝衣觉得这个人好讨厌。

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认太宰治说的是对的。

沉默了好久之后，朝衣点了点头。

“我已经明白了，太宰先生。”

“那你刚才在看什么呢？”太宰又问。

“够了。”旁观着这一切的福泽冷声说道，“问到这里就可以了。”

太宰“切”了一声，放开了朝衣的手。

“先坐吧。”福泽说。

朝衣只好再次坐下。

她又缩回了自己的壳里面，直愣愣地坐在那里，样子有点可怜。

就连织田作也坐在她的旁边，轻声安慰道：“太宰他以前在港口黑手党经常审讯犯人，刚才只是职业病犯了，没有要欺负你的意思。”

朝衣很崩溃：“原来我是犯人吗？”

福泽说了两句，发现女高中生朝衣的情绪还是不高。他实在是对付不来这种年轻小姑娘——

或者说他对一切软绵绵或者柔柔弱弱的生物都很苦手。

他有些埋怨起这个森鸥外的弟子来。

好好的干什么不好，就会恐吓小姑娘。

“这不是你的错。”福泽神情冷峻，“谁都有不愿意宣之于口的隐私。关键看你打算怎么使用这份力量。”

“现在的问题是，港口黑手党已经盯上你了。”

“你需要尽快拥有自保的能力。”福泽有些无奈地说，“自打太宰走后，他们港口黑手党很缺人。”

朝衣原本还沉浸在打击之中，突然听见了这么一句，精神大振。

她抬头看了眼橱柜上的玻璃。里面倒映出她的脸，看起来就没有太宰治那么聪明。

她沮丧极了：“我这样的也可以当黑手党吗？”

太宰笑眯眯补刀：“像小朝衣这样可爱的女孩子虽然已经过了森先生喜欢的年纪，但是说不准那个老家伙也会很喜欢哦。”

朝衣：大可不必！！！

“开玩笑的。”太宰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不过战力又高、脑袋空空的家伙到哪里都会很受欢迎吧。”

朝衣怀疑太宰在内涵什么人，可是她没有证据。

福泽轻咳了一声。

“适可而止吧。”他说，“所以，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你需要定期来到横滨和我学习剑术。”

朝衣：“？？？”

“至少要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朝衣眼前一黑，唯一的光亮就是当时福泽穿心而过的那一刀。

“定期……到横滨……和福泽社长……学习……剑术？”她神情恍惚地问，说到最后声音都变了调，“您……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我、我……”

福泽说：“不论怎么说，你哥哥将你托付给我，武装侦探社就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原来是为了天价抚养费。

朝衣勉强接……不！还是不能接受！

她尬笑着点点头，一颗心就像是海边千疮百孔的礁石，来回反复……被海浪无情地拍打着。

往好处想，以后拿刀打人的就是她自己了。人不挨打，怎么能打别人……是的，这一切，一定都是上天给她的考验……

朝衣给自己吃了好几个洗脑包，恍惚间觉得福泽的脸再次和蔼起来。

然后太宰笑眯眯地又补了一句：“除此之外，我也会跟着小朝衣去东京哦，是不是特别期待呢？”

刚刚放晴的天空，就这样再次灰暗了起来。

“……为什么呢？太宰先生？”朝衣讷讷地说，“我家什么都没有啊。”

“可是你家有织田作……啊不，”太宰夸张地捂住了嘴，然后诚恳地对她说，“因为港口黑手党非常狡猾，为了感谢小朝衣你拯救了陷入混乱的织田作的灵魂，所以我决定亲自保护你。”

朝衣：“我都听到了啊！”

虽然太宰长得一副美男子面孔，说话也十分好听，而且看起来就非常聪明。但是要让朝衣接受这个人和自己一起回家，然后和他朝夕相对，她就感觉世界末日即将到来。

——更别说，要是小兰和工藤同学到她家来玩的时候，这个太宰治又说出些恐怖的话……到时候该怎么办啊！

讲个鬼故事，那个可怕的港口黑手党干部要和我回家！

朝衣想要在一开始就掐灭所有恐怖发展的可能性。

但是她压根玩不过太宰治。

福泽社长，你没发现对我生命威胁最大的就是这个叫太宰治的家伙吗！

就这样，朝衣和太宰治还有灵体状态下的织田作踏上了回东京的车。

明明是三个人的路程，却只买了两个人的票。

花的太宰治的钱。

*

朝衣不会知道她这一趟到底赚到了什么。

但是她坐在车上，人很多，她和太宰治靠得很近。

“人间失格”是被动技能，它就在这样的接触中……无声地发动了。

若是得到力量而后失去，这种令人恐惧的无力感大概会让任何一个正常人感到惶恐不安了。

自打遇见蓝染开始，这种力量就一直伴随着朝衣。即使她明白蓝染的真实身份不会如他说的那般美好、即使她明白她所得到的不过是那力量的冰山一角……然而当太宰治的力量无差别地将这因契约而带来的巨大力量抹消时，朝衣还是感觉到了一阵无力。

原本萌生出的一丝改变的勇气，好像也随着这力量的逝去而悄无声息地消弭了。

她有些迷茫地注视着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

其实朝衣并不讨厌太宰治，她甚至觉得对方的经历神秘极了。

可是，她恐惧着自己的弱小。

像梦一样。

太宰靠在车窗上，用手支着脸。

他一开始也在看着窗外，看腻了，就转到了朝衣的脸上。

这是个不太喜欢和人交流的少女。善于洞察人心的太宰一眼就能看出来。被人间失格剥离了那层力量之后，她就像是十二点之后的灰姑娘，立刻变得自闭而不起眼了。

明明，长得很好看。

不过太宰不在意这些。

他轻声问：“之后织田作会到哪里去呢？”

朝衣猛地惊醒。

“是、是……”她不自觉地抓了抓裙角，四下看了看然后低声说，“会去一个叫做虚圈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像织田先生这样的灵魂。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她有点沮丧地道歉：“对不起，太宰先生。”

忽然朝衣察觉到头顶上忽然覆上了一层重量。

原来是太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手感很好呢。”他忽然说。

夕阳照在他的脸上，那双鸢色的眼睛竟然很温柔。

是错觉吗？

可是，“人间失格”从她身上抹消的力量，却再次被这个青年回赠了。

朝衣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太宰治立刻躲开，并迅速做鬼脸：“摸不到，略。”

朝衣：！！！

*

两个人并不急着回家。

因为在太宰的口中，这大半年他忙着东奔西窜，已经很久没有像样地好好吃过一顿了。

朝衣于是带他去吃了一顿好的，然后她也不知道太宰这个年纪的青年都喜欢点什么。

——说是青年也不太对。

他现在是那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中很微妙的年纪，就像是他整个人一半浸在黑暗里，却时不时地又会跳出来一样。

朝衣连男性都很少接触。

“喜欢什么？”工藤新一接了电话，有些不耐烦地说，“那你给他买点福尔摩斯探案集什么的，我不相信有人会不喜欢夏洛克·福尔摩斯！好了，我还在办案子，回聊。”

大侦探“啪”地，把电话挂了。

朝衣：乱步先生都没你这么拽！臭屁工藤，你就拽吧！早晚有一天你翻车！

她四下瞄了一眼，把手机收回了口袋里，一转身就看见神情复杂地注视着她的织田作。

“为什么不问一问我呢。”织田作语气微妙地问。

是啊，为什么不问一问超级了解太宰的织田作呢！

朝衣：“大概，感觉织田先生不像我们的同龄人？”

织田作：“……”

最后三个人买了一大袋子零食还有游戏回去。

朝衣大开眼界：“原来黑手党也喜欢玩游戏啊。”

她摆弄着包装袋，好不容易拆开了还在迷茫：“这个光盘是要插到哪里去……”

太宰惊叹：“你……不会都没有玩过游戏吧？”

朝衣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哥哥说我要好好学习。”

太宰像打量什么珍稀物种一样打量着她，并在之后的游戏里把她打成了瓜皮。

“呜呜呜呜我不玩了！”朝衣超级难过。

太宰治压根不会让她，在这点上他倒是跟所有沉迷游戏的少年没有丝毫区别。

“啊，小朝衣又被我打死了。”他操纵着屏幕里的法师，在朝衣角色的尸体边翩翩起舞。

“织田作现在肯定在声讨我吧。”太宰得意地说道，“但是没有用，我什么都听不——”

他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拉了拉。

“怎么了？”

朝衣犹豫了一下，然后问：“太宰先生，要不我把身体借给织田先生你们玩？”

太宰有点意外。

他用那双深沉的鸢色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朝衣，然后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还真是个笨蛋。”

“人类的贪欲是最可怕的东西。”

他说得很小声，以至于朝衣压根没听清楚。她已经利落地把身体换给了织田作，并且转过头来看着太宰。

朝衣：“你说什么啊，太宰先生。”

太宰愣了一下，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我说你没必要。不需要这些，也有我们三个能玩的游戏。但是既然你已经做了，那就这样……”

“诶？”

于是，他们三个，玩起了飞行棋。

*

翌日朝衣醒过来的时候，视网膜上仿佛还残留着那个骰子转动的样子。

她想不明白，怎么事情就变成了太宰一个人到处踩她和织田作的棋子。

但是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昨晚睡得太晚，朝衣就这样和太宰裹好被子，在暖气烘烘的书房里睡着了。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朝衣怕冷，她裹了好几层。

所以当她的好朋友猿柿日世里打电话没有接通，进而愤怒□□进来时，就看到了朝衣和一个不知名的黑发男子睡得正香。与此同时，她的身边还躺着一只红发虚。

那个黑发男子皮肤白白净净的，但是浑身缠着绷带，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还有那只虚，浑身上下就写着一个“饿”字。而且当日世里踏进这个房间的第一秒，他就睁开了眼睛。

那种冷冰冰的视线……那种仿佛杀过好多人的眼神，当即就让这位前副队长现假面军团成员警铃大作！。

日世里：！！！

她立刻掏出了斩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