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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旭不想吴漾拖张用修的后腿,连吴漾自己也认为就算这个时候丢下她都无可厚非,再有,骑在马上会不会被箭射成筛子……
张用修似乎察觉她的畏缩,干脆环住她的细腰揽入怀中钻出车门,他扶上门框看凌旭一眼,“我带她。”
凌旭闻言运力一送,眨眼间吴漾被张用修挟上了马,凌旭挥剑斩断挽车的靷绳,纵身一跃跳上另一匹马。失去牵引的车辕子高高抬起,车尾划地打转直接撞开了后面紧追不舍的两匹大马。
天旋地转间迎头风倒灌进胸腔里,冲得吴漾干咳了一声,张用修用力一带把她提到前面坐在马背上,她惯性后仰好在有张用修在后面抵靠才没跌下去。
“坐稳。”说罢,张用修夹紧马腹,大马驮着二人便往前奔出去。
吴漾不认路,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但看得出来他们往山里越跑越深,大树参天茂密,横生的枝杈把路挤得只容得下两匹马将将并列而过。
身后依然穷追不舍,飕飕声中有人中箭坠下马。
不知为何前面郭淮的马速度降下来,“凌旭!”他大声一喝。
“在!”凌旭双腿狠狠一夹马腹,那马突然受疼发力越过他们朝前狂奔。
张用修的马紧随其后,超过郭淮的瞬间,他们望了彼此一眼,只听郭淮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我断后。”
还没等吴漾明白过来,郭淮一鞭抽在二人的马身上,马匹吃痛霎时怒蹄奔腾。
吴漾惊恐不安地回看张用修,断后是什么意思?他的眸光沉了沉,眼底冷似寒冰,缰绳紧紧捏在手心里。
“大人……”
“不要怕。”张用修的声音沉稳有力。
见张用修的马跑远,郭淮勒住缰绳掉转马头,吼了声,“走!”
数十名护卫随他一起掉头,打马狂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身后紧追的杀手,打头的两人座下马匹奔跑中撞到一起,同时人仰马翻。
郭淮撞翻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几步上前,眼见他的大刀快如闪电直入马上一人腹部,被刺中的杀手滚到地上又受他致命一击,身后又有人挥刀靠近,郭淮听声辨位,双手握刀从腰侧向后刺去,入耳的是皮开肉绽的声音,紧接着抽出刀身与对面的杀手连过十几招,一个旋身刀尖划破对方的喉咙,鲜血喷洒而出……
对方首领的脸上覆着黑金色的面具,手一直放在腰侧的佩剑上,他双眼紧盯局势,一见郭淮等人露出空隙,立即沉声下令,“追!”
身后十几人随黑金面具冲了出去,郭淮正欲抢马去追,却被瞬间包围过来的几人挡住去路,陷入厮杀。
……
早些时候吴漾还在昏昏欲睡中煮茶,现在颠得五脏六腑拧转,刚觉着能逃出生天,身后追赶的马蹄声又越来越近。
“嗖嗖嗖……”箭羽破空的凌厉声从后面传入耳际。
听得吴漾脊背阵阵发凉,不住往后面看去,张用修的下颌抵在她的头顶,低声道:“看前面。”
原本在前面开路的凌旭慢了下来,与他们的马并列疾驰,“大人,前面就是岙口,大人过了桥,我会把绳索砍断。”
说这话的凌旭面容不改,冷峻如斯。
吴漾闻言惊惧,亦能感觉到紧贴自己后背的身躯一僵,张用修深深看凌旭一眼,没时间话别,他点了点头,打马飞奔而去。
凌旭勒住缰绳,“叮……”黑金面具的冷箭被他挥剑磕飞。
他马上挂着弓,只是箭的数量不多,不过,现在正是用得着的时候,凌旭气定神闲拉弓放箭,射出去的箭如一条乌风蛇直取黑金面具人的面门。那人在马背上侧身避开,惊魂未定之际,蓦然发觉第二支箭镞已经近在眼前,他急忙后仰才勘勘躲过,但尾羽擦过脖子,留下一道血痕。
张用修的马踏上了吊索桥,桥身猛烈晃动起来,好似一艘随时翻覆的小舟,“啊!”吴漾惊呼出口。
“闭上眼睛。”张用修下马牵住缰绳,“趴下来。”
吴漾俯身贴在马背上,桥下就是湍急的河水,掉下去眨眼间就会被吞没,她又朝身后看去,凌旭等人正一步步往桥这边退,有人身中几箭还在以死相博,吴漾不忍再看,“大人,马驮两个人跑不快的,您把我放下来吧。”
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桥面上,她不想死,更不想拖累他。
形势险峻,张用修心急却步步平稳,他安抚吴漾道:“不会的。”
一生屡屡遇险,他其实早就习惯了九死一生,今日却格外不想死。
桥头缠斗中的凌旭眼见张用修的马踏上对岸,踹开飞身扑来的人,一刀即把绑在腰一般粗的木桩上的绳索斫断。
吊索桥嘎吱嘎吱中分崩离析,桥身的一半坠入河水中。
张用修刚跃上马背,突然隔空一道黑影劈风袭来,直接钉入马的后腿,凄惨的嘶鸣声响彻山谷,受惊的伤马失去控制,背上二人被甩下山崖落入急流滚滚的水中。
“大人!”
……
完了,她当初怎么没和丹朱学凫水,丑死总比淹死了强,唉,她还这么年轻。
……
朦胧的树影洒在眼皮上,怎么还有鸟在咕咕叫,有阵风吹过,感觉愈加湿冷,“咳咳咳咳咳……”她咳得心肺欲裂。
吴漾睁开沉重的眼皮,头顶是遮天蔽日的树冠,身上每一处都在痛,特别是喉咙火辣辣地疼,她动了动头环顾四周,除了树就是草,还有个靠在树上喘着粗气的男人,身穿细葛布的青色道袍。
“大人?”一开口是沙哑的声音。
张用修缓缓抬头看向她,面容笼罩在昏暗的阴影里,“你醒了。”
吴漾挣扎着要坐起来,手下一用力一阵钻心的疼,她撩开袖子,白皙的手臂上青紫了大片,触目惊心。
“我刚才检查过了,没有断。”他的声音低低的。
“万幸。”吴漾换了另一支手拄地,艰难地坐起来。
她全身都湿透了,林子里又较之外面阴上几分,冷得她牙齿打颤,也不顾忌形象了,手脚并用地爬到张用修边上。
“谢大人救命之恩。”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没有淹死。
这姑娘命大,落水的冲击下直接晕了过去,反倒让张用修省了力气圈着她的脖子游到了岸上。
“大人?”张用修头垂着,发丝还在滴水,吴漾跪坐在他前面,凑上去想要看清他的神色。
“我受了伤暂时动不了,但是入夜山里会有野兽,我们必须得找个藏身之地,等会动身。”这下能听出他气力不济了。
她急急地把张用修从头看到脚,见他捂着肋下的地方,指缝漏出黏稠的血液,她抬手覆了上去,“伤得重吗?”
刚刚她昏了过去,大人受了伤还要带上她,吴漾眼圈瞬间红了。
“我休息一下就好。”
张用修是被水下断开的木板划开了皮肉,虽没伤及内脏,但伤口比较大,止不住渗血,这伤他还扛得住,可他先是落水,又抱着吴漾潜入林中用尽了力气,腿上旧伤复发疼得厉害,现在一步都动弹不得。
吴漾不敢乱动他,低头把褙子一侧的衣摆扯了一块下来,细细擦干净张用修手上的血迹,抱膝坐在边上,他没多余的力气讲话,但喘气的声音也能让她安心。
太阳快下山了吧,吴漾忍不住想夜里的山林有多可怕,忍不住想丹朱、彩络、郭大人还有凌旭……她十几年的人生里最大的难处也就是祖母苛待她,从未经历过生死攸关,此番境遇好似噩梦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吴漾又冷又饿又累,意识模糊间,听张用修说:“阿漾,扶我起来。”
她一激灵,连忙使劲拍了拍脸蛋,站到张用修没受伤的那一侧,揽上他的腰,撑着张用修站了起来。渐渐西沉的落日,密密匝匝望不到头的林中光线越来越暗了,他们要去哪里找藏身之地。
走了一会儿,头顶传来张用修的声音,“阿漾,你饿吗?”
她抬头看了眼,树上结着果子,还有个半人多高的树杈子可以踩上去,正好够吴漾摘到最下面的几颗。吴漾瞧了瞧果子,又瞧了瞧张用修,不出意外她和张用修今夜要靠此果腹了。
“您在这里等我。”
张用修摇摇头,“扶我过去。”
吴漾急道:“您爬树伤口会裂开的。”
“我不爬树,扶我过去吧。”
吴漾饿得两眼昏花,没力气再争,扶他到了树下,张用修蹲下身,把没受伤的那条腿支起来,对吴漾道:“踩上去。”
“那个我可以自己爬上去。”
“再不快点天就要黑了。”
吴漾怕黑,果断挽高衣袖,踩上张用修的腿,再蹬着树上凸起的地方撅着爬上了树杈,她够到七八个果子,用褙子另一侧的下摆兜起来。
“可以了,下来吧。”
张用修捂着伤口站在树下,他抬起没受伤那侧的胳膊,吴漾先蹲下来,一只手扶上他的肩,一只手提着衣服下摆,张用修环住她单手抱了下来,虽然吴漾重量很轻,张用修还是扯到了伤口,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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