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32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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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老夫人知晓儿子是个护食的，阿漾的事情上随他性子来，但吴家老夫人那里，显然还没放弃把阿漾拿捏在手心里的打算。

吴家西院正房堂屋内，刘妈妈看给吴老夫人盘发的小丫头手下麻利，啧啧赞道：“这丫头手还真是巧。”

吴老夫人手里盘着龙吐珠，慢悠悠地开口，“本来是要送去给吴漾陪嫁的，可她哼哈答应也没见把人领走，那孩子心眼儿多着呢，不敢当面回绝就跟我打太极，她以为我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不就是有张家老三给她当靠山，现在不把我放在眼里。”

她料到了老四家的闺女是个招人疼的，但真没想到亲还没成呢，那位大人就巴巴送个院子，还是直接更的老四的名，简直是故意做给她瞧的。

想到这些，不由得手劲发狠，搓得两颗珠子咯吱咯吱响……

刘妈妈觑着老太太的脸色，顺着她道：“看她说话温温柔柔，对谁都笑呵呵的，没想到原来心机这么深，她怎么不想想这门婚事是谁给她订下来的。”

“不是自己养大的就是不能对她好，白眼狼啊。”

“那可不好办……”刘妈妈隐约觉着老夫人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老夫人冷冷一笑，“不急，等着成亲那日直接把人塞进去，还能当众拂我的面不成？”

“就是，到头来还得靠娘家给她撑场面。”刘妈妈讨好着道。

头发盘好了，小丫头退到后面把位子让给了刘妈妈。刘妈妈笑着凑过去，把桌上摆好的头饰给老夫人一一戴上，左右打量几眼，“您这一打扮真是气派极了。”

知道是哄人的假话，奈何假话好听，吴老夫人眯缝着眼睛瞧了瞧镜子里自己的脸，“老了，不比以前了。”

她似有感而发，“以前家里没人在京州做官，底气都不足，如今不一样了，张家这个宝我算是压对了。”

吴老夫人当初没有跟着到地方上任的大儿子吴忧离开京州，做的打算就是有朝一日吴家还能重新进入京州的贵族圈，如今宴请的帖子又送到了吴家，她算是得偿所愿了，剩下的期盼的就是儿子给她挣个诰命，这样才有面子见老姊妹。

“把吴漾叫过来我瞧瞧，她没见过什么世面，别又是一副清汤寡水的打扮。”

果不其然，和平日里比阿漾头上只多了支简单的金钗，老夫人见状不高兴了，“不是说了，今日是老太傅家的寿宴，让你好好打扮。”

她耷拉个眼皮极不近人情，吴漾自知拗不过她，顺从道：“是阿漾不对，祖母您看我怎么打扮好呢。”

左右鸡蛋里挑骨头，数落阿漾两句心情才会舒畅，吴老夫人脸色稍显和缓，吩咐刘妈妈道：“你来弄吧。”

在老夫人看来吴漾从金州带回来的那些首饰华贵却还不够艳压，她不厌其烦地看刘妈妈一个一个往阿漾头上试。

“你啊，真是会长。”吴家真是挑不出比她模样好的了。

刘妈妈应和道：“可不是，都是挑着爹娘好看的地方长。”

阿漾脸上始终挂着浅笑，任由老夫人指挥刘妈妈捯饬她，头上重了，妆容也浓了，美还是美的，但她五官偏柔和，媲美名家的山水画，胜在留白的意境上，不施粉黛仿若空谷幽兰，处处精心反倒显得用力过猛。

终于收拾妥当，也是时候出发了。丹朱扶着阿漾头重脚轻地上马车，不忍直视也只能安慰她道：“小姐怎么都好看。”

可怜阿漾一副快哭了的表情，“唉，刚刚我都没敢看镜子。”

“老夫人就是想显摆小姐您的美貌。”丹朱耿直道。

“我都要成亲了，有什么好显摆的。”阿漾纤弱的身子靠在车厢上，拧着眉，“以前听人说人越老越固执，见了祖母我才深有体会，她这样做，大人一定不开心的。”

丹朱不明白大人为何要不开心，只道：“大人要怪也怪不到您，又不是您非要去的，再有下回，您就装病吧。”

“哪那么容易装病。”阿漾无奈道：“再说，也怪不吉利的。”

说话间，吴家的马车到了老太傅的府邸，后院已经聚了不少女眷，打眼一瞧，年纪大的雍容富贵，年轻的温婉端庄，轩榭廊舫、翠绕珠围中从容地聊天说笑……这种场面阿漾不由得生了怯，亦步亦趋跟在老夫人身后。

反观老夫人身板挺得笔直，精神头健旺，目光炯炯横扫过去。

一位宽额方脸的夫人漫不经心地朝她们看过来，待对上视线，认清了来人不由得惊诧，“吴老夫人，好久不见。”

她过来见礼，先和吴老夫人寒暄了几句，当然也注意到了吴漾。

“这位是董夫人。”老夫人极满意她眼里的惊艳，“董家老夫人和我是手帕交。”

都是老早以前的交情了，吴老夫人也懒得细说。

阿漾仪态端庄，“董夫人好。”

董夫人心下惊叹这姑娘年纪轻轻竟如此风华，“老夫人，这位小姑娘是？”

老夫人不禁得意，“我的小孙女。”

“长得可真好看。”董夫人声音略大了些，引得旁边的人都看了过来。

女眷之间夸句好看大多是客套话，等她们瞧见了本人立马开始打听，“那是谁家的姑娘？”

“您之前怎么都不带出来给我们瞧瞧。”

“哦，之前是在金州啊，难怪没见过。”

“今年多大了，许人家了吗？”

“哪个张家？”

“张侍郎？是之前娶了文氏的那位张侍郎吧。”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老夫人您眼光真好，那张侍郎我见过，一表人才……”

……

吴老夫人瞬间成了香饽饽，连带身旁的阿漾也被瞧过来看过去的，她极为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对着好奇的众人还得维持着得体的笑。

最先搭话的董夫人看阿漾不自在，招呼丫鬟叫过来个和阿漾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指着阿漾对她说：“阿蓉，这是吴家的妹妹。”

又对阿漾道：“这是我的小女儿。”

小姑娘长得像她娘，宽额方脸骨架大，阿漾朝她点头微笑道：“董姐姐。”

董家姑娘好一番打量她，不冷不淡道：“叫我阿蓉就好了。”

董夫人询问老夫人道：“让我们家阿蓉带阿漾去见见她的小姊妹们，您看如何？”

有同龄人带着自然是好事，老夫人对吴漾点点头，“去吧。”

吴漾看向董家姑娘，见她并不十分情愿的样子。

董夫人连忙朝女儿使了眼色，“吴家妹妹之前都在金州外祖家，你带她去认识认识你的小姊妹们。”

董家小姑娘应了下来，不由分说牵上吴漾往更里面的园子走，进了一处月洞门，瞬间变脸甩开阿漾的手，“你看哪个合眼缘就自己过去吧。”

撂下这句话扭头就走，阿漾不懂她的态度，趁她没走远赶紧道：“董姐姐……”

董家姑娘气冲冲地回到小姊妹中间，刚坐下就提起吴漾，“我可算见到那个吴家的姑娘了。”

“哪个？”

董阿蓉挑挑眉毛，不屑道：“还能是哪个，就是吴家死皮赖脸塞给张大人的那个呗。”

“哦！幸好文姐姐不在，不然准要伤心死了。”

“怎么样？漂亮吗？和文姐姐比如何？”

“好看是真好看，文姐姐容貌上不如她。”阿蓉不喜欢吴家的做派，其他事情上还算公道。

有人不以为然，嗤道：“文姐姐胜在德行和才华，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张大人看的是脸不是才华品行？”

“文姐姐太可怜了，等了张大人那么久。”

……

阿漾初来乍到不敢自己乱走，硬着头皮追了过去，却不成想听到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对她的编排。

她捏了捏手指转身离开，丹朱气不过想过去理论，被她叫住了，“丹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们都不认识您就乱说一通。”丹朱气道：“回头见着大人一定要跟他说。”

“说这些做什么，无端惹大人烦心，她们说她们的，我又不会往心里去。”吴漾回头看了那群小姑娘所在的亭子一眼，“走吧。”

丹朱不解，“小姐，她们说的那个文姐姐是谁呢，为什么说她等大人？”

“我也不知道。”

一片痴心，还姓文，会不会是巧合……阿漾装着心事不知不觉走到处假山，老太傅家的园林仿的是江南的样式，讲究山水相依，整座假山穿行有洞，山后有片大池连接，但见古藤成荫，石径通幽，甚是僻静。

“谁！”有人呵斥一声。

一道银光从天而降，丹朱眼疾手快拉着阿漾惊慌后退，腰带上悬挂的禁步碰撞出刺耳的声音。

另一边，寿宴尚未开席，吴家老夫人还在和董夫人聊天，她问：“怎么没见着唐家来人？”

因为唐夫人和陆氏是姐妹，两家也互有走动，今日却没见唐家有人到场。

董夫人反问：“您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唐家出事了。”董夫人压低声音，“之前唐家的公子还在相看呢，突然间就没声了，当时我还纳闷呢。”

“出事？”吴老夫人略一沉吟，“什么事？”

“唐家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您知道吧。”董夫人谨慎得很，连名字都避开了。

吴老夫人自然知道，那是吴漾的表姐唐宁，素有美貌的名声在外，她点个头，“知道。”

董夫人继续道：“他们家当初可能起了把她送进宫里的心思，托过人打听，听说连圣上身边的大太监都打点到了，后来不知怎么就没动静了，最近不知道谁把这事捅到圣上那里，说唐家更愿意把女儿嫁到镇南王家，平时倒不算什么大事，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