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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唐家啊……年纪大了再听这些难免心惊肉跳,吴老夫人连连叹息,“唐家现在如何了?”
“要说唐家如果立马表态,事情可能就过去了,偏偏那位唐姑娘人不在京州,我听说她就在晁州。”
晁州不正是镇南王的地盘。
“唐家是傻了吗?”
“要么是有人盯上唐家,瞅准时机下的手,要么就合该唐家遭难,正赶上金州戒严,就算想接也接不回不来了。”
到晁州,陆路、水路都得过金州。
吴老夫人诧异不已,“金州戒严?”
董夫人摇摇头,“这就我不太清楚了。”
见她点到为止,老夫人又问回唐家的事,“已经给唐家定罪了?”
“没有,我听说好多读书人出面替唐乔说话,定个能服众的罪也要时间吧。”董夫人继续道:“对了,我记得您家里的四夫人和唐夫人是亲姐妹吧,那阿漾和唐姑娘就是表姐妹了,怎么没听说张大人给唐家求情……”
再看老夫人不知情的样子,张吴两家明显是不想管的。也是,这时候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趟浑水。
董夫人笑了笑,“不提唐家了,我们家大人说张大人这回平匪有功,又要擢升了,这里先恭喜您了。”
……
要说阿漾也是和大人经历过生死的人,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她很快镇定下来,抬手拨开那人贴着她颈部的苗刀。
“我无意冒犯,今日随家人给老太傅祝寿,一时贪玩走到这边,打扰了贵人雅兴,还望海涵。”阿漾语气淡然,只当自己是无心之失。
持刀的男人见她衣饰华美,姿容绝色,又落落大方,不知是哪家的贵女,他不做言语,只等里面那位的吩咐。
僵持了一小会,阿漾小小的身躯还站在丹朱前面和这散发凛冽杀气的人对峙。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里面传出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凉凉道:“放她走。”
对面人闻言收刀入鞘。
“多谢。”吴漾朝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躬身行礼,又向对面手下留情的男人用眼神表达了谢意。
若非他最后关头收了刀锋,她恐怕已经命丧黄泉了。
“是奴婢的疏忽。”谷大信惊异于圣上今日的仁慈。
朱炤膺抬手示意他噤声,饶有兴致地听着远处亭子里的谈话。
老太傅家的这座园林,池上的亭子和池边的假山之间有传音的装置,声音传过来听得一清二楚。
……
几个年轻人侃侃而谈,全然不知已经深陷险境了。
“如果不是农田被占,又怎会流离失所,占山为匪呢?皇庄弊端诸多,为何朝中众臣仍是畏畏缩缩,不敢谏言,懦夫!”
“唉!说真话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吗?”
“我辈苦读圣贤书,立修齐志,怎能做那苟且之人。”
“今年多地大旱,不知上冬又要饿死多少人,造孽啊!”
“当今沉迷丹药,求仙访道只为长生不老,哪会管凡人饿不饿肚子。”
“当今偏信奸佞谗言,那张用修无耻小人,杀范垚邀功领赏,荆襄匪众四分五裂流窜至周边各地,幸亏镇南王及时镇压,金州繁华差点毁于一旦。”
“延礼不就是和镇南王世子交好……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镇南王?安于一隅,不肯做振臂高呼之人!罢了,君不君,臣不臣。”
……
朱炤膺脸上玩味的笑意渐渐散去,“谷大信,这些就是你让朕亲自过来听的墙角?”
谷大信哈腰答道:“圣上,这几人都小有名气,身上有功名,没您的旨意奴婢不敢动。”
有功名没入仕要么是钱没打点到位,要么是朝中无人做靠山,换言之,没什么利用价值。
朱炤膺站起身,冷睥着他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是。”谷大信这里,那几个义愤填胸的年轻人都已经是会喘气的死人了。
朱炤膺抬了抬眼皮,若有所思道:“延礼?”
这名字他有些印象。
“就是唐乔。”谷大信忙应道,又不必圣上开口问,又道:“唐家家产已经尽数抄没。”
“嗯。”
“那唐家人圣上想如何发落呢?”
“你看着办吧。”朱炤膺自然不会为个小丫头动怒,他想要的是个名正言顺抄没唐家的罪名。
“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朱炤膺扭头打量他几眼,嘲笑道:“谷大信,没想到骂张用修的人比骂你的多多了。”
谷大信身子躬得更低了些,“那奴婢可得谢谢张大人了。”
他深知自己再得势也只是圣上的一条狗,和张大人那种名门出身比不得。
当然,那些读书人骂他无非就是阉狗之类的,连个花样都不变,骂张用修的花样就多了,但张大人从来不回应,也没见他公报私仇过,要说张用修这人,疏离谨慎,谷大信扪心自问,也实在没看透他过。
……
阿漾生怕那人反悔似的,一路小跑到外面找到吴家的马车。
她急着吩咐丹朱道:“你找个旁边没人的机会跟祖母说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其他的事一句都不要提,我要先去找大人,等下你自己回去。”
连丹朱都意识到了事情非同小可,她点头应道:“我明白,您要小心。”
阿漾催着马车赶到张家府邸,张用修刚下值,两人的马车一前一后到的。
马车还未停稳,吴漾掀开帘子喊住了那一只脚跨进大门里的人。
“大人!”
是阿漾的声音。
张用修回头瞧见是她,不知为何她没有下马车,隔着窗户急切地盯着他看。
张用修过去上了马车,阿漾往里面坐了坐,给他留了宽松的地方,“大人,委屈您了。”
张用修打眼一愣,阿漾一身绛月锦的华服,宽大的裙幅逶逶迤迤,上面锈着紫色的花纹,和大人的紫色官袍相得益彰,另有深紫色的腰带勒紧了细腰,更显玲珑窈窕,玉颈之上云髻峨峨,眼梢眉尾飞扬,唇色娇艳若滴……
张用修还未见过如此盛装的阿漾,“你这是从哪里过来?”
见她神色不安,身边又没侍女跟着,来得如此匆忙定是有急事找他,于是握住阿漾的手,安抚道:“你说吧,我听着。”
“今日我随祖母去参加老太傅的寿宴……”
张用修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皱,阿漾见状忙解释道:“祖母是想带去我认认人。”
张用修握紧他掌下冰凉的手指,“阿漾,先说完你要说的。”
“是。”
阿漾遂把在老太傅家园林里发生的情景对张用修细细地描述了一番,“他用的苗刀,腰上挂的令牌,衣服上的四爪飞鱼纹,最重要的是额角的伤疤,让我想起在山上的时候,范大当家和我提起过她曾和一个很厉害的大内侍卫交过手。”
张用修听到范垚的名号不自然地打断她,“你知道的还挺多。”
阿漾不好意思道:“碰巧而已。”
阿漾说的这个人张用修也认识,是圣上的贴身侍卫,几乎朱炤膺人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还见到其他人了吗?”
阿漾点头,“还有个人我没看见长相,只听他说了句‘放她走’,我面前那人就立马收了刀。”
就是这三个字让吴漾生出好像自己是侥幸逃脱的感觉,不由得后背发凉。
“他原本的音色应该是和大人差不多的低沉,不知为何听上去气力不济,有些虚浮。”阿漾描述得很到位。
张用修猜到那人可能是谁,只是一时想不通他为何会出现在老太傅家。
阿漾见他神色凝重,“说放我走的那人身份不一般吧?大人,我有没有闯祸?”
得亏她聪明,那种情形下没有声张。张用修抬手揉了揉阿漾苍白的脸蛋,“没有。”
阿漾终于活过来一般松了口气。
张用修感觉自己好像在摸一块温润无瑕的玉,“不过你最近还是少出门为好。”
“嗯。”阿漾重重点头。
“还有,这么漂亮地跑来找我,是成心让我不好过?”张用修倾身在她额角落下个克制的吻。
又轻车熟路地往她唇上凑,阿漾见状忙把眼睛闭上,却听他宠溺的几声笑,“想什么呢。”
阿漾睁开眼睛,他面露得意地看着自己,“下次吧。”
搞得好像是她很猴急一样。不过,阿漾压抑的情绪纾解了好多,还不忘回一句嘴,“才不要。”
看她展颜,张用修放了心,“我送你回去吧。”
“我自己回去就好,我用身体不舒服的借口提前离开的,大人送我回去会露馅的。”
张用修心里有事,便另吩咐了家丁护送她回去。
吴漾的马车走远,张用修面色沉重地折回府中,凌旭紧跟在他身后,“大人,吴姑娘碰见的会是圣上吗?”
“极有可能是。”张用修不复面对阿漾时的从容,眉头紧皱。
今日朝中同僚有人下了值去给老太傅祝寿,张用修是知道的。他平时不饮酒亦不参加宴请,家中女眷也深居简出,因为他比谁都了解谷大信手下耳目众多,若是酒后失言传到圣上那里就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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