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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家,关上门,两人的姿态马上不一样了。叶盏迅速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祁渊也迅速丢掉了温和的假面。当他不用外出社交时,往往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他的五官深刻,鼻梁笔挺而眼神锐利,如他的父亲一般,天生带着上位者的威势。

再加上龙族血脉的威压和顶级alpha的气息,当他不再伪装随和的时候,那股压力就会很明显地表现出来,仿佛自带一个硝烟弥漫的战场背景。

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还在记仇。

祁渊坐在床上,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站在门口干什么,来坐啊。”

“做什么?”叶盏狐疑地问。

“哈,”祁渊看他脑袋里也不知道在舞什么,“你想做什么?站了一天,不累么?”

叶盏才发现自己会错了意,然而他是绝对不会尴尬的,走到祁渊身边一屁股坐下来,“检测仪那事算我欠你的,说吧,你想怎样?”

祁渊没有犹豫就给出了答案:“吻我。”

叶盏一惊,细看祁渊的脸,却见他神色认真,拒绝的话在舌尖溜了个圈才吐出来:“不行。”

“那你问我做什么?”祁渊盯着他形状姣好、颜色浅淡的唇,冷冷地问。

叶盏梗了一下,顿时觉得自己那点愧疚真的很多余,但凡他后退一步,这家伙就会毫无顾忌地侵略三尺!

哼,心情好的时候就温温柔柔地说“早上好”,还什么“没有你我的人生就只剩不幸”,心情不好就臭着一张脸,懒得掩饰占有欲,这不还是小孩脾性吗?

“你以前犯了错,不是很喜欢亲我的么,”祁渊说,“每次只要亲我一下,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的。”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叶盏说,“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祁渊很不解似的,“你在我这里永远有赦免权。”

叶盏是真的相信他痴心不改了,只要自己祈求,他就能得到除了自由以外的一切东西。

为什么不呢?这是最轻松讨巧的方式,只要他顺从、配合、祈求、讨饶,就能让日子舒坦点,让祁渊放松警惕,为逃跑创造机会。倔强只会带来痛苦和惩罚。

他向来能屈能伸,为了欺骗那些自视甚高的alpha,他可以装扮成孱弱粘人的omega,面不改色地吐露无数谎言。可是祁渊不一样,他一点都不想在感情上欺骗他。

我也是有底线的,叶盏想,绕着祁渊描一圈线,就能画出他的底线。

“我不想要这种特权。”他生硬地拒绝道。

“为什么不愿意伪装呢?像以前一样讨好我啊,像你对其他alpha一样摇尾乞怜不好吗?”祁渊倾身,轻轻抚摸他的脸颊,“骗骗我,让我开心一点,我会假装看不出来你在骗我的。”

叶盏情不自禁一颤。他身上残存的alpha部分正为强大同类的靠近热血沸腾,在这个一口就能被咬中咽喉的位置,他浑身紧绷如拉满的弓弦。同时,他身上逐渐出现的omega部分又为alpha的靠近春心荡漾,非常渴望扑入他的怀抱攫取更多的爱抚。

一边是渴望逃离,一边是忍不住想靠近,叶盏用理智把这两种矛盾的心绪强行压下,抬眼望向祁渊:“你想知道五年前发生的事吗?”

“什么?”

“关于我为什么一定要带你走,关于3/4计划,那些所有你不知道的事,全部都告诉你。”叶盏谨慎地抛出筹码,“作为交换,你不能再追究今天这件事。”

祁渊凝视着他,似乎在判断他的话有几分真实,叶盏向后一靠,放松身体,拿出了游刃有余的姿态:“你想清楚,机会只有一次,难得我有心情主动坦白。你也知道,我不愿说的时候,谁都没法撬开我的嘴。”

他不愿意解释过去的事,一来是不愿意为自己做辩护,搞得自己好像在拼命辩解什么挽回什么,在他看来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只能接受。再来,他也不想祁渊改变对他的态度,最好不要产生厌恶以外的其他情绪,早点把自己揍一顿扔掉完事。

但是看到x-39肚子上的“1/2”标记后,他意识到自己早就卷入了一场看不清的迷局,他的回忆牵扯到太多有用的细节,权衡之下,他还是决定将一些关键的信息透露给祁渊。

“可以。”祁渊果然产生了兴趣,缩回了手,重又在床边坐下,两手自然地平放在膝盖上,就好像小时候在乖乖地等待睡前故事一样。

“让我想想,就从我们相遇开始说吧。”叶盏说,“那个绑架犯……”

“他叫亭午,和龙寅一样,他们名字里都有天干地支。”祁渊说,“他从小照顾我长大。”

“好吧,亭午,他在你12岁那年绑架了你不是么,把你托付给我然后他就挂了,死前一直说着什么‘不要回去’。”叶盏说,“他的胸口有一块金子做的徽章,上面就有3/4这个记号。不过这块金子很快被我融了后卖掉了。你还记得他为什么要绑架你吗?”

“没印象了,”祁渊摇摇头,“当时我病得很厉害,迷迷糊糊的,等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从家里到了你怀里。”

“对,后来你爹找到了我们,就把你接了回去,顺便带上了我。他们说亭午是个叛徒,是个绑架犯,把你带走是为了敲诈赎金。我当然不会相信,但是当时除了送你回家没有更好的办法,你那么虚弱,靠我那点钱根本没法支撑你的治疗。而且你爹给我的感觉还不错,我觉得他应该能够保护你。”

叶盏永远忘不了见祁臻的第一面,并且很容易就理解了为什么人们都愿意簇拥在他左右,如群臣膜拜着他们的君王。那是在他捡到祁渊后不久,叶盏感到自己被监控了。有一群高手在暗中潜伏,却不轻易靠近,甚至会帮他们解决一些麻烦。比如说,祁渊晚上睡觉的时候打了个喷嚏,第二天门口就会多出一床棉被,再比如说有隔壁混混上门挑衅闹事,第二天就被发现塞进了臭水沟里……

叶盏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终于忍不住跟踪一个高手,来到了一座行宫一样的酒店。那个被他跟踪的高手打开门,却没有进去,笑着说了声:“既然跟来了,不进来看看吗?”

叶盏下意识想跑,那人又道:“这些天来辛苦你照顾三少爷了,老爷一直想见见你。”

哦,是祁臻,这些天叶盏一直听祁渊嚷嚷他那个父亲有多么英明神武,多么传奇伟大。当然,从小孩偶尔黯淡的神情和字里行间的讲述中,叶盏猜到他只是一个私生子,是外遇的产物,祁臻的年龄大到足够当他爷爷。

犹豫再三,叶盏还是跟着进了大楼。双方之间实力差距巨大,除非祁臻有近距离徒手拍苍蝇的爱好,他大可以遥控麾下的高手把自己做掉,他暂时认为自己是安全的。

这是一座豪华的酒店,里面空空荡荡,似乎被征用为了专门的根据地。叶盏上到顶楼,那里一整个楼层都是祁臻的私人区域。他想记下路线图,却总是忍不住被走廊上的艺术品吸引了目光,一会儿是一只裸男的雕塑,身上的肌肉块块分明,一会儿又是一副壁画,上面画着水墨的名山大川。头顶有一只施施然游动的龙形灯饰,在地毯上投下流动的光影,叶盏如行走在梦境里,感到所见的一切都是那么流光溢彩,不可思议。

鎏金的香炉晕散袅袅的檀香,叶盏情不自禁抬起手,嗅到自己身上一股酸臭的气息。在明晃晃的金属画框上,他看到了自己的脸,混合着脏兮兮的泥土和干涸的血迹,一双金棕色的眸子闪烁着机警之色,像一只误闯入水泥深林的野生狐狸。

他被领进书房,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瘦削苍白的年轻人,黑色的长发瀑布般一直流淌到腰间,纤瘦的颈上有黑色的龙纹身。几乎是目光接触的一瞬,根本看不清动作,年轻人手里的枪就对准了他。

叶盏高度紧张,即使是一下轻微的晃动,那把枪都会紧跟着调转,枪口始终对准自己的心脏。这家伙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凶险可怕,但同时他也表现出与实力非常不符的收敛克制——后来叶盏会知道,这种“收敛克制”,才是真正高手的信号。

“龙寅,别吓到孩子。”面向落地窗的老板椅转回来,叶盏看到了一个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身穿笔挺的灰色西装。他的五官如刀削斧刻般英挺,漆黑的双眸如深沉的古井,平和而幽邃。

真像啊……虽然隔着近60年的岁月风霜,但是父子俩长得太像了,不需要任何鉴定,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之间切割不断的血缘。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老头,不,倒不如说他就没见过几个老年人,人们在乱世里出生,未成年就夭折,年纪轻轻就死去,力气耗尽就潦倒等死,他所见到的,一直是这样的人。

“你好,小叶盏。”虽然素未谋面,祁臻却直接用上了亲切的称呼,叶盏也没感到多少不适,反而有些受宠若惊。

“你好。”叶盏拘谨地走到古树根雕成的办公桌前,双眼定定地看着祁臻。

龙寅拎了张椅子过来,放在他背后,然后按着他的肩膀请他坐下来。

叶盏一坐下,手刚刚能伸上桌子,脚还够不着地,显得越发小只。他努力像个小大人一样挺直腰板,其实破口的鞋子里面脚趾都蜷起来了。

嗯,他再也不嘲笑祁渊个子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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