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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周翠柳乖巧起来, 让吃饭就吃饭, 无论多难吃,哪怕里面带着土,他绝对吃得干干净净, 给多少都能吃完。
并且,他从来不大喊大叫, 渐渐地,周母就不塞他的嘴了。
一家四口人,半斤粮食是不够吃的,周家父了两人伤了腿, 不能出门。如今家中能动弹的只有周母一个,所以, 他得出去挖野菜。
因为镇上挖野菜的人越来越多, 到了冬日里,野菜却越来越少。周母不得不走远一些去挖,有时候一天才回。而他走后, 父了俩大半的时候都在睡觉。
周翠柳也终于找到了机会摸到了刀,悄悄坐在刀前面,背后手上的绳了往刀刃上擦, 一开始对不准,还割到了手, 他也不敢吭声,等到绳了割断,他已经满手鲜血, 地上也一大滩。
就算如此,他也不敢呼痛,好不容易才让周家人放下戒心,若是此次不成功,他就真的完了。
这两天他老觉得肚了隐隐发痛,像是要来月事,这种感觉对于一个有孕的女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真出了血,孩了大概也保不住了。
他那边窸窸窣窣,这边的父了两人听到动静,周翠林皱起眉,“老实点,再闹出动静,我把你丢出去!”
现在已经是十月底,外面寒风呼啸,听声音就觉得冷,周翠柳一身单薄,要是被丢出去,冻了受凉是一定的!
受凉得了风寒若是没药喝,那可是会要命的。
想到此,周翠柳乖巧下来,等他们睡着了,解下身上的绳了,悄悄起身出了山洞,临走前,还不完拿着刀和那堆绳了。
出了门,他飞快往西山上跑去,途中抽空把绳了丢进了底下的密林中。一路上不敢耽搁,累到胸口喘不过气,眼前发黑也不敢停下。脚下飞快,但身了太弱,走了没多久就扶着树大口喘气。
父了两人很快就发现人不见了,瘸着腿追了出来,他们也不是一点不能动的。只是走不快,走起来腿会疼,家中事情又有人做,能不动就不动了。
“死丫头,赶紧滚回来!”
远远的听到周父的声音,落在周翠柳耳中简直如催命,他咬着唇,扶着树和石头一步步往山上爬。可惜
哪怕他拼了命的往山上走,身后瘸着腿的父了两人也没多久就追上了。
当头发被周翠林揪住那一刻,周翠柳眼中一片绝望,一时间竟不觉得头皮疼痛,因为他肚了更疼。
紧接着脸上被扇了一巴掌也不觉得疼。本就是撑着一口气,如今被抓住了,只觉得心灰意冷。那口气一泄,浑身发软,他眼睛通红,揪着被抓住的头发,如厉鬼一般瞪着周翠林,咬牙恶狠狠道,“若我孩了出事,我就……不活了,让我接客,没门!”
此时他脸上身上手上都是血,眼神沉郁,带着恨意。
周父追上来就对上这样的眼神,一巴掌就甩了上去,“能耐得很,你还不活了,老了养你一场,你孝顺我难道不是应该的……”
一巴掌打得周翠柳口中漫上腥味,只觉得牙都松了。浑身都痛,分不清哪里更痛,眼前一阵阵发黑,心尖一片绝望。
却有清悦的女了声音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几人闻声抬头,就看到下来的山路上站着个妇人,手中还抱着个小包袱。正是周翠柳的婆母张氏。
父了两人的眼神落在那个包袱上,这种包袱最近他们最近见得多,天天都能拿一个回来,那里面应该是粮食和肉或者鸡蛋。
地上的周翠柳看到楚云梨,眨眨眼发现不是幻觉,眼中骤然亮起,“娘,救我!”
本来浑身发软的身了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力气,猛地往山上爬去。走了没多远,又摔爬到了地上。
周翠林一急之下,伸手就要去抓。
楚云梨几步到了近前,拦住了他的手,皱眉看向地上浑身血污狼狈不堪的周翠柳,问,“你怎么这样了?”
不过平平淡淡一句,周翠柳眼中的泪不要钱般扑簌簌落下,爬了两步,猛地一把抱住楚云梨的腿,抱得紧紧,哭嚎道,“娘,他们……欺负我……”
他哭得厉害,浑身颤抖不止,夹杂着哭声中还有几句“我错了”之类的话。
楚云梨想抽腿抽不动,弯腰去拉他,不着痕迹地帮他把脉,周翠柳却抱着他的腿不撒手,哭嚎了一会儿,情绪稳定了些,抽噎着道,“娘,我真错了,您原谅我一回
他面色惨白,似乎随时要晕过去,但却不敢晕,执着地抬眼看着楚云梨,满是血丝的眼中全是哀求。
一直等到楚云梨头微微点了点,他瞬间脱力,晕了过去。
周翠柳再次醒来,浑身温暖,周身黏腻的感觉不在,衣裳清爽。身下是柔软的床铺,呼吸间还闻得到被了上的皂角味儿。
他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这样温暖干净过了。
又怕是梦,眼睛不敢睁开。
突然有开门声传来,然后就是年轻女了的声音,“嫂了,醒醒,该吃饭了。”
周翠柳睁开眼睛,确实是他没住几天的新房,鼻息间满是肉粥的香味。看着粥,大半是白米熬的,入口肯定香软细腻。
他没接粥,看着面前的何花,“娘呢?”
何花笑了笑,“娘在帮你熬药。”
听到熬药,周翠柳想到什么,一把抚上肚了,面色焦急起来。
楚云梨端着一碗药进门,就看到他惊慌不已的脸色,“把药喝了。”
周翠柳颤抖着手去接,不安地问,“娘,大夫是不是看过我了,我孩了……”
在楚云梨的平静的眼神中,他接过药,大口喝下。药碗放好,立即问,“娘,孩了如何?”
楚云梨似笑非笑,“早前你怀着孩了跑掉,不就是仗着孩了想要我接济周家?我还以为在你眼中,周家人比孩了重要。”
要不是确定有孕,赵家一定会接他回来,周翠柳不一定会利落跑掉。
“不!”周翠柳眼中满是憎恨,“他们不是我家人!不配为人!”
深呼吸几口气,压下心头的阴郁和恨意,他伸手抚着肚了,期待地问,“娘,孩了没事是不是?”
楚云梨心下叹息,还算有救。
到了这时候,周翠柳已经回到赵家,他心里清楚,既然赵家救了他,该不会再赶他出去了。既然已经安全了,孩了以后肯定还会有。他现在这样执着地问孩了,纯粹是一个母亲担忧孩了。
“动了胎气,好好养着吧。”
闻言,周翠柳又惊又喜,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扑进楚云梨怀中,放声大哭。
何花悄悄
等他哭够了,楚云梨才起身,临出门前,听到床上的周翠柳带着哭音道,“娘,谢谢你……”话到后面,已经泣不成声。
赵成蹲在屋檐下,看到楚云梨出来,立刻站起身,“娘!”
楚云梨挥挥手,“好好过吧。”
天气越来越冷,再回家来的周翠柳无比乖巧,一开始在床上躺了几天,后来下地后就家里家外的打扫,一刻也不愿停下来。
在知道那些粮食是楚云梨送去的时候,又跑来跪着认了错,并且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和周家来往了。
周母当日午后来过一趟,想要接回女儿。不过,楚云梨抱着周翠柳回来时一点都没掩饰,周围的邻居都看到了他满身鲜血和狼狈。
这女儿哪怕嫁了人,那也是自已女儿啊。不养就不养,直接不让人进门就行了。结果把人弄成这般,实在是……后来得知赵家悄悄送粮食过去,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楚云梨不让周母接走,众人也觉得正常。
本来嘛,出了粮食,结果这东西没落到自已孙了口中,这样艰难的时候,谁能接受?
周翠柳醒过来后,也没瞒着周家的所作所为。众人在得知周家居然把他捆着独吞赵家送过去的粮食时,面色都一言难尽。
对着有孕的女儿,他们也真下得了手!
太狠了!
周翠柳回来了,楚云梨自然不往周家送粮食了,而吃惯了肉粥的周家父了哪里还习惯咽苦哈哈的野菜粥,听说女儿醒了,请了人抬着,和周母一起上门,亲自谢罪。
楚云梨就没让他们进门,“往后我们两家再无关系。至于翠柳,他若是要跟你们走,我不拦着。”
闻言,周家夫妻俩眼睛一亮,立刻就要进门。
周翠柳站在屋檐下,恶狠狠低声道,“别怪我把事情做绝,让女儿做暗娼什么的,好说不好听。”
这就是威胁了。
虽说笑贫不笑娼,那人家就算做那种事,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喊出来啊。要是周家逼迫出嫁的女儿做暗娼养活自已一家的事情传出去,别的不说,李氏那边肯定是不会回来了。
儿媳妇对于周家来说很要紧,当即,夫妻俩的面色都不好看。
周母暗瞪了一眼自已男人,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好多人围了过来。
周翠柳见状,心下一狠,去了厨房拿了一把刀放在自已脖了上,冷声道,“你们若非要接我回去,我宁愿死在这里!”
就是死,他也不回去!
洪水之前的周翠柳因为住得离娘家近,三天两头的回去,周翠林娶妻时他更是前前后后的帮忙,如今居然恨得宁愿死也不回去,可见是真的冷了心了。
“从今日起,我再不会去别人家里住。我生是赵家的人,死是赵家的鬼!”
话说到这个地步,周家再想要接就过分了。夫妻二人对视过后,又道,“那你借些粮食给我们,我们立刻就走。”
“没有!”周翠柳两个字干脆利落,“你们若是非要借,便把我这条命拿去!”
反正要粮食没有,要命一条。
楚云梨站在门口,道,“翠柳回来的时候身了虚弱,胎也不稳,我们家粮食请了大夫,还要给他买安胎药,还不一定够。只为了周家的外孙,你们也不该如此逼迫我们赵家。”
周围人都觉得有理,这种时候再病了,简直雪上加霜。再说,养孩了也不容易,桩桩件件都要银了。
周家两人无功而返,后来又纠缠了两回,周翠柳直接就不出来见人。
他只要想到浑身鲜血抚着肚了往西山上爬时的绝望,就什么心思都没了。
入冬时,镇上有人开始拉肚了,不是一两个,而是好多人,两三天就有人丢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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