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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碣山半山亭前，今日南部两位王者，镇南王李义，南蛮天可汗相对而坐于亭内，四周无人，唯有他们二人。

庭前青杏数棵，上有青杏滚滚，远处山海湖碧波万顷，偶有风浪，波光粼粼之间，犹如万鳞尽游。

凉凉微湿的风，拍打在亭柱上，吹拂在青黑相间的瓦片上，也吹在李义和天可汗脸上。

一连多日，两人都颇为默契的保持着不见面的想法。

这场拜访，可是被无数人盯着。

一方是镇守整个王朝南部大地的镇南王，一方是南疆大地最高统治者，双方征伐多年，可谓是仇人相见。

然而这场注定但是却又姗姗来迟的会面，却又平静异常。

厅内简单的摆设着一方方桌，上面放着两盏青瓷茶碗，一碟精致点心，在他们座位中间，一尊青铜香炉正香烟袅袅。

坐了好一会儿的两人，谁也没先开口。

李义卧躺在椅子上，戎马半生，杀伐无数的老王，其实瞧着并不多么枯槁，相反，皮肤虽有风霜，但是却异常紧致的李义，让人瞧着不怒自威，眯着眼的他，好似假寐。

另一边的天可汗四下查看。

早就听闻山海湖畔碣山之上的半山亭，是镇南王心头好这件事，有人说这里风景宜人，是李义享受生活的地方。

有人说这里是李义统治南部大地的核心之地。

今儿真正在这半山亭落座的天可汗，唯一的念想就是安静，半山亭前景色确实不错，可还没到了宜人的份上，而简单的半山亭，实在瞧不出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独独一份安静，让人印象深刻，落座此地，可闻风声，鸟语，久坐以后，会有让人忘我的错觉。

天地苍茫，白云过隙，好似一切都不复存在。

而就是这么一个刹那的感觉，天可汗却是眉头微皱，实在是这份感觉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然而端端却又觉得莫名恐惧。

同为王者的天可汗，对于那位卧坐在椅子上的李义，却又有了更深的忌惮之意。

相比南蛮崇尚图腾与原始神话，金王朝却是深谙静心养性之学说，道门在金王朝地位，不可谓不根深蒂固，而其中道门的学说，又深刻影响了王朝很多人。

李义不可能沉迷于道门虚幻的修仙之流，但是道门修养这一块，显然是涉猎颇深。

或许是了解的越多，对于这位对手，反而越加敬畏的天可汗开口说道：“你们金王朝有天人合一一说，在这半山亭中，让人更加笃信这一说法！”

李义眼都没睁开的说道：“天人合一，只是一个境界，不过人都是复杂的，要想无欲无求，古往今来，没有多少人能做到！”

天可汗道：“如果我们不是现在的这个位置，可能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李义这次微微睁眼，他看了看天可汗脸上的图腾刺青，笑了笑，没答话。

天可汗见李义的动作，有些不解，但是毕竟也是一方王者，也没有追问，他端起茶碗，揭开茶盖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饶是很少喝茶的天可汗，也不由被这缕香味吸引，试探性的喝了一口的他，嘴巴里第一时间其实是一股微微苦涩的感觉，不过随着茶水在他嘴里流过，片刻后，居然有着一丝丝甘甜出现。

“好茶！”天可汗赞叹一声，其实这也是为什么南蛮一直想要北上侵略的原因，地大物博的金王朝，实在有太多好东西。

李义徐徐坐起身子，他撇了一眼天可汗，眼里神色复杂。

“你在镇南王府也待了不少时间，该做的都做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李义说道。

如今只剩他们两人，李义的这番言语，其实颇为放肆，但是天可汗却是并未在意。

天可汗道：“比起我要回去这件事，你现在难道不应该更加担心你自己？”

“毕竟，你们的唐帝打算对南部动手了！”

李义眸子里有一丝诧异神色一闪而逝，这些王朝内部的事情，天可汗怎么知晓？不过到底是城府颇深的镇南王，先是轻轻一笑，随即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想要怎么安排南部的事情，都是王朝内部的事情！”

天可汗凝视着平静说出这番话的李义，这也难怪为什么当年已经权柄滔天的李义，还能在金王朝上一任皇帝死前得到一块金牌。

“比起这些事，难道你不应该担心你们王庭内部？”李义反问一句。

“大祭司出山、前皇女现世，这怎么看都像是。。。”李义话没说完，但是后面的内容他懂，天可汗更加懂。

放下茶碗的天可汗笑了几声，“我觉得对于他们上位，对你来说，我才更加合适！”

李义看着天可汗平静的眸子，对于天可汗的这番话，他的确没法反驳。

对比当代天可汗，种种迹象表明，南蛮大祭司和前皇女，双方无论是谁上位，那么可以预见的就是金王朝和南蛮和平的局面就会打破，到时候战乱四起，对于南部四道而言，只会是灾难。

“其实我们可以展开合作！”天可汗突然说道。

“你需要尽忠，我需要巩固权利，我们王庭内部，六大氏族和圣教共治的场面，其实分化了我手中的权利，而你则需要面对你们金王朝的皇帝，他的态度决定你的存在与否是否有必要！”天可汗解释道。

李义静静的听着天可汗说，他没搭话，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好似在听对方说一个于己无关的事。

“这才是你这次借着探女的由头，拜访镇南王府的原因？”待到天可汗说完，李义说道。

天可汗没点头，他觉得自己话说道这份上，李义还明知故问，其实已经算是一种回答。

“我们之间是有血仇的，你不会不知道吧？”李义看向亭前的青杏。

“我女人的死，你们还有藏在暗中的一些人，手上都沾染着她的血，之所以我还能和你坐在这里聊天，仅仅是因为我是镇南王，我没办法为了一己之私，而将整个南部大地推入水生火热之中！”

“她不愿意看到如此，当年她选择我，就是因为她相信我可以阻止这一切！”

李义的话，让天可汗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其实李义也在渴望一场战争？

在这以后，两人陷入沉默，其实他们真没有必要单独见面，因为双方有着太多无解的事。

例如身份、阵营，以及背后背负的东西，双方之间，仅仅只能是敌人。

“我很难相信，你们的唐帝，居然视你为眼中钉！”天可汗说道。

“我也很难相信，你们大祭司会选择背叛你！”李义说道。

而在某一刻，作为敌对双方的两人，心里却是有着一种莫名的感同身受，好似在心中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处境。

“权力、地位！无论是在什么地方，都会是永远绕不过去的坎，站的越高，身边其实唯有悬崖和深渊！”李义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亭前说道。

“**是无尽的！”天可汗说道。

“所以，你该回去了！”李义说道。

天可汗沉默，他在昨夜已经知道了圣山有变，王帐内有大事情发生，而眼前这位镇南王，显然也知道了某些内幕。

“临走前，作为父亲的身份，我想确定一件事，雪见在王府，能得到妥善的保护？”天可汗说道。

李义转头看向强健的天可汗，他看到了对方眼眸里的请求，而李义突然意识到，南蛮在不久后可能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放心，镇南王府不倒，你女儿可无恙！”李义说道。

在这一刻，李义并不想理会太多，相比王朝内部山雨欲来，南蛮内部其实也是雪上加霜的局面，或许天可汗自己心中都有了一定觉悟，否则他绝不会说出这番话。

当天，天可汗离开天南城，送行的唯有王朝大理寺和太常寺两位官员，作为东道主的李义以及背后的军部，没有一人到场。

而就在三个月后，南蛮突然传来大消息。

天可汗病死在王帐之中，大皇子浑耶宏天被六大氏族推选为新任天可汗，雁荡山上，南蛮圣教大祭司再次现身。

而在此期间，整个王朝南部四道，也在面临一场看不见的权力之战，在这场没有任何硝烟的战争之中，对弈双方，身份呼之欲出。

春雪居，得到噩耗的雪见出奇的平静，她手边抄写着地藏经，用的是王朝篆书笔法，当她写完最后一个经文，搁放着毛笔的雪见，看了一眼静静搁放在刀架之上的南蛮三大圣刀之一的雪见。

雪见见雪见，无言之中，雪见的眸子里，有着强烈的情绪涌出。

而对一切大事都不知晓的李元，在三天后，带着唐城等天南城几位纨绔，雄赳赳，气昂昂的奔赴山麓书院。

这一次有备而来的李元，为了找回场子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在昨夜，李元特地去了冯源居所，在冯源那里待了半夜的李元，对于四方战阵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当然，他也从一定层面了解到了青甲重兵的优缺点。

白衍空的举动，其中是否有更深层次的布局，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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