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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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榕不知道自己是要先惊讶鬼城城主是暝一尊上，还是惊讶姬焱如今已经掌控了妖魔界大部分魔修势力。

她忍不住将目光落在暝一身上。

活了六千年的的鬼修啊，也不知道对方如今什么修为。

暝一尊上之所以被称为尊上，就是因为他开创了鬼修之道，做到了前无古人之事。

六千年的时间在他的身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俊雅的面孔看起来依旧年轻，乌丝用一根暗蓝色的发带束着，柔顺的垂在背后，同样藏蓝色的对襟法袍，黝黑色的云纹从胸口攀爬上肩膀，构成一只卧龙沉睡其上。

长榕很少遇见到，像暝一这样第一眼就给她一种高深莫测感觉的人……鬼。

当她跟暝一对视上的时候，感觉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后者眼中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过去，曾经，未来，对方都看的一清二楚。

但她又能感觉到，对方身上还存在着一种矛盾，入世与出世，两种截然不同的处事态度糅合在一起，让长榕一点也不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暝一尊上，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直接问了出来。

她确实与三途有旧，自己还是散修的时候，经常在潭海城活动，就是在这里认识三途的。两人实力相近，道义相符，经常在一起切磋。

但暝一尊上让自己见到三途，显然不是单纯的旧友相见。

对于暝一尊上救下三途之事，还有许多疑点。

他为什么要救三途？出现在三途身边又是否是巧合？鬼界与妖魔界向来泾渭分明，为什么暝一尊上要插手魔修的事情？

不说这些，单说暝一尊上对自己的态度，就让长榕感觉十分可要疑。

在得知佟文在城主府的时候，长榕就怀疑自己的行踪早就在鬼城城主的算计之中了。

她按照小江给的消息到了妖魔界的偏远小镇，卖酒的店家告诉她，酒是从一个经过鬼界的商队手中购买的，而且只从他们手中购买了一次。

关于商队这一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按照那两兄弟所说的，因为鬼界没有鬼买酒，所以方圆将酒卖给了过往的商队，两方话完全能对上。

但有一点让长榕起了疑心。

卖酒的店家说，因为鬼界的死气太重，所以商队大概隔三年才会去一次鬼城，也就是说，佟文是在三年之内才开始酿酒的。

长榕当时对于佟文是否应有生前记忆并不确定，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如果佟文还活着，为什么不联系她跟计道研？不说自己，计道研是锦城商会的会长，产业遍布修仙界与妖魔界，如果佟文想要联系计道研，那么他一定有办法能做到。

但他没有。

两百多年过去了，他从来没有联络过他们。

长榕不知道佟文究竟为什么会变成鬼修，这二百多年又经历了什么，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她才会立刻动身来鬼界，想要找到对方。

然后就得到了佟文在城主府的消息。

佟文是以什么身份待在城主府的呢？

如果佟文与城主交好，那么为什么会选择用星烛花印记的方式告诉自己他还活着，如果与城主交恶……这种可能是不存在的，如果佟文与城主交恶，他又怎么会酿出那些酒。

鬼修没有味觉，根本没有必要酿酒。

佟文酿酒的目的，就是把自己或者计道研引来鬼界。

而刚刚暝一尊上提起佟文时语气的熟稔，更坐实了长榕的猜测。

他知道佟文跟自己与计道研的关系，所以才通过佟文把自己或者计道研引来鬼界。

但又不知道什么原因，选择了通过星烛花印记的方式来实现这个目的。

长榕隐隐猜测这个不知道什么原因的原因或许跟姬焱有关。

姬焱啊……

真没想对方已经差不多将整个妖魔界的魔修势力都掌控在自己手中了。

青霄剑门收到的消息还滞后在对方刚整合完九魅的势力，正在休养生息。

对于秤尾参加这场战争的事情一点也不知情。

至于三途的事情……这应该是自己离开宗门之后发生的事情，或许掌门已经知道了，但长榕认为最大的可能性是不知道。

重伤三途的是他的亲信，对方完全可以将三途重伤的消息封锁，只要对外宣称闭关就可以了。但这也只是长榕的猜测，她一路上都走一些荒郊野外，几乎不在城池落脚，对于妖魔界的现状并不了解。

长榕看向三途，在心中猜测暝一尊上让自己见到对方的用意。

是想通过她告知青霄剑门这些消息？还是想让她做什么？

长榕心中闪过许多种猜测，还没等她证实，暝一开口。

“仙尊既然这么问了，那我也不再拐弯抹角了。”

他抚了抚身上的黑龙纹，语气平淡。

“我希望你能杀掉姬焱。”

长榕：……？

她的第一反应是去看三途的表情，在看到对方一脸呆怔的样子后，确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确实是存在的。

杀掉姬焱？

“三途，暝一尊上让你去杀掉姬焱。”她保持理智对三途说道。

“开什么玩笑，我要是能做到也不会伤成这样啊！”三途拍桌震声道，旋即意识到不对，“等等，暝一尊上明明是对你说的吧，我是魔尊不是仙尊啊！”

“你快点去杀掉姬焱为你的好友我报仇啊！”

长榕做出一个大可不必的表情。

“如果我没记错，你已经是化神后期了，而我还是化神前期，而姬焱是化神大圆满。“长榕冷静的向三途，同时也是向暝一尊上指出这个要求的不合理性，”而且一般来说，同修为的人修是打不过魔修的。”

别看三途咋咋呼呼的样子，年龄可比长榕大了三百岁，可修为才高了她两个小境界。

但即便修炼了八百年才化神后期，三途的天赋也已经是魔修中的佼佼者了。

想一下整个妖魔界就只有五名魔尊，就知道魔修晋升究竟有多难了。

长榕没有见过姬焱，但如果把姬焱的实力换成两个三途的话……

她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开口。

“暝一尊上不如再给我四百年的时间，如果那个时候姬焱还没有飞升的话，或许我就能杀掉他了。”

无量峰之行后，她隐隐也有所顿悟，回到青流峰后说要闭关，也并非只是偷懒的借口，一开始她确实是想闭关的，可等真的做好了闭关的准备的时候，却又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于是就干脆不闭关了每天喝喝酒晒晒太阳，连剑也不练了。

“四百年？四百年之后我看姬焱都统一整个修仙界了。”三途身残志坚地吐槽长榕，“前段时间你们修仙界很热闹的，那什么小菩提境，你们青霄剑门不是从里面搞了许多能提升修为的菩提果吗？你吃一颗不就行了。”

三途虽然远在妖魔界，但是对于无量峰大比也一直关注着。

他对菩提果不感兴趣，只是想看个热闹，飞升这种事，随缘好了。

三途的话让长榕长榕沉思。

菩提果啊……

她虽然没有过问菩提果的处理，但还是听溯风告诉她，青元掌门将全部的菩提果都放到了宗门的秘库中，并没有给谁服用。

长榕赞同青元掌门的做法，虽说无心大师留下小菩提境是为了应对大劫，但现在连大劫的影子都没看见，贸然将菩提果服用或许会坏了机缘。

更何况，无心大师与无量峰现在在长榕心中的威信已经大大不足，能在飞升后将一个天然秘境装作人造秘境的样子留给无量峰，长榕很怀疑对方是否真的有救济天下的无私。

不过这只是她个人的腹诽罢了。

“喂喂，你怎么不说话？我听说青霄剑门拿到了很多菩提果啊，不会没有你的份吧？长榕，你是不是被青霄剑门的人排挤了啊？”三途看长榕沉默不语，张着嘴不停的叭叭，“你要是受委屈了跟哥说，哥给你撑腰，好歹咱们也是过命的交情。要我说啊。你当初就不该加什么青霄剑门，就算是修仙界最好的宗门，这不照样还有排挤吗？”

长榕：……你说的过命交情是你差点被噎死我给你递了一杯水的交情？

“菩提果终究是外物罢了。得来的修为也没有自己修炼出来的踏实。”面对言辞恳切的三途，长榕为青霄剑门正名，“你别乱说，我没受排挤，青霄剑门很好。”

“瞑一尊上，你觉得四百年这个时间可以接受吗？”她转头对瞑一说。

瞑一果不其然的摇摇头，“四百年，太久了。”

“既然如此，那我是做不到的，尊上还是另请高明吧。”长榕佯装遗憾地叹了口气。

虽说姬焱最近确实在搞事，但妖魔界的事情，跟她修仙界有什么关系呢。

唇亡齿寒是一个道理，但修仙界可不比妖魔界，不说修为最顶尖的青元掌门、梦仙人、勿空大师，单说四五十名的化神仙尊。

确实，同修为的人修打不过魔修，但数量完全可以弥补这个差距。况且妖魔界本来就五个魔尊，九魅被杀，三途重伤，无极刃的立场与姬焱相左，那么能打的，也就只有姬焱跟秤尾了。

再再退一步说，她只是一个晋升化神不过四十年的普通修士罢了，天塌下来又高个子顶着，想要跟妖魔界最强的姬焱一对一，怎么也轮不着她啊。

至于自己拒绝了瞑一尊上会有什么后果……

会连累佟文吗？

长榕觉得不会。

最初瞑一尊上提起佟文时，脸上的笑意与话语中的温和皆是真情实意，长榕觉得瞑一尊上跟佟文的关系应该不错，否则后者也不会将她跟计道研的事情告诉对方，更不会明知瞑一尊上想利用他把自己或是计道研引来鬼城，还无比配合地用星烛花印记为饵，引她上钩。

他一定是知道瞑一尊上不会伤害自己，才会答应这么做。

长榕猜测佟文跟瞑一尊上的关系虽然不错，但前者应该受到了后者的某种制约，所以才会在成为鬼修后销声匿迹，根本不联系他们。

但这种制约并没有恶意，所以长榕并不担心瞑一尊上会因为自己而伤害佟文。

瞑一看长榕不以为意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睫羽微颤，藏住眼中的幽深，提起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话题。

“仙尊觉得我这城主府里的景色如何？”

“甚好。水木清华，景色宜人。”长榕顺着瞑一的话夸赞道，“这样的景观在鬼城当真是难得一见。”

在死气一片的鬼城里，出现这么一座充斥着生机地城主府，不可谓是不诡异。

要知道自己面前这位活了六千年的鬼修可是无时无刻释放着大量的死气啊。

鬼城方圆百里的植株在死气的侵蚀下根本无法生长，按理说是死气最浓厚的城主府却是截然相反的景色。

“仙尊想知道原因吗？”瞑一问道。

“……如果我说不想的话……”

长榕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直觉告诉她，如果自己知道了，事情只会更麻烦。

“那三途你想知道吗？”瞑一又问三途。

“想啊！我之前就问过你，你当时没有告诉我。”三途猛点头。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好了。”三途的回答让瞑一满意的点点头，他看向长榕，“世间万物离不开平衡，死的尽头是生，生的尽头是死，有死即有生，有生即有死。只要死与生维持在一个稳定的界限中，即便是我，也能种出带着生机的植物。”

“我所创立的鬼修之道，借助的便是死，而其余修士，修炼的是生。生死的平衡本来维持的很好，但最近因为姬焱大肆挑起战争，来到鬼界的魂魄越来越多，死气增长的速度也远远超过了生，如果再这样下去，生死的平衡就会打破。”

瞑一的语气十分严肃，“这将是一场大浩劫。”

“所以，长榕仙尊，我想让你杀死姬焱，避免这一切的发生。”

长榕：这不是三途想知道的吗？为什么最后又是我去杀姬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