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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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是我？”

暝一的执着让长榕不由地蹙眉，“修仙界有很多实力比我高的修士，妖界的四位妖王每个的修为都比我高，妖修与魔修同属一界，想来他们也不愿意看到妖魔界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暝一尊上找他们岂不是更好？”

在说让自己去杀掉姬焱的时候，暝一尊上的语气中并没有逼迫，反而充满着笃定。

长榕不解。

为什么是她？

她自认实力在同修为的修士中出类拔萃，甚至面对比自己高一个小境界的化神中期修士也有一战之力，但姬焱是化神大圆满修为，况且对方还是魔尊。

魔尊这个身份，代表着对方身边肯定有不少下属以及庞大的势力，三途也说了，魔尊秤尾是姬焱的人，要是姬焱有难，秤尾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跟姬焱一对一是不可能的了，就算发动整个青霄剑门都去拖住姬焱的下属，也创造不出让她跟姬焱一挑一的机会。

毕竟青霄剑门虽然是五大宗门之首，但只是个宗门，而姬焱目前可以称得上是半个魔界的主人。

而且青霄剑门也没有理由与姬焱开战。

不……

长榕默了默。

如果真如暝一尊上所说，姬焱会将生死平衡打破，酿成浩劫的话，青元掌门或许真的会联合修仙界众宗门跟姬焱开战。

等等……

长榕突然抬头看向暝一尊上，看到对方古井无波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

“尊上知道小菩提境吗？”

“知道。”暝一颔首，“无量峰无心大师在飞升后预料到千年后有一大劫，特留下小菩提境，助后人一臂之力。”

“尊上所说的浩劫，跟无心大师所指的大劫……”

“是同一个。”暝一道。

长榕：……那，杀死姬焱也不是不行。

猝不及防得知这么大一个消息，不知为何，第一个涌上长榕心间的，是尘埃落定的释然。

啊，原来是这样啊。

然后就是头疼。

和平了数千年的修仙界，真的要迎来战争吗？

长榕想起自己前不久做的那个梦。

战火连天，尸横遍野，生灵涂炭。

她的脸色沉下来。

“你身上，有凡尘界、修仙界、妖魔界、鬼界四界的因果。”暝一突然说道。

长榕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为什么是我？

你身上，有凡尘界、修仙界、妖魔界、鬼界四界的因果。

因果？

凡尘界跟修仙界的因果显而易见，自己是从凡尘界到修仙界的，而妖魔界跟鬼界的因果是指三途跟佟文吗？

长榕的视线落在走神的三途身上。

啧。

“这件事我回去会禀告宗门的。”长榕的表情凝重，“说起来，妖修与魔修共处妖魔界，姬焱做出这些事情，妖修那边没有什么反应吗？”

妖修与魔修不同，许多妖修因为种族特性，占山为王，并不喜欢群聚。但弱者依附强者是每个种族共通的法则，即便是人修还是魔修，也是如此。

长榕知道，妖修推崇四名实力强大的妖修称作妖王，三名化神大圆满，一名化神后期。

妖修与魔修一样，修炼的速度都慢于人修，且妖修的实力不仅与自身的修为有关，还受到血脉的影响。

如今四位妖王中最强的那位，原型乃是上古妖兽吞天蛟，诞生之初便是元婴修为。

妖修在晋升大境界的时候会化成原形，传言吞天蛟每次晋升一个大境界，在蜕皮的同时，头上的双角也会增长一寸，等他突破化神，臻至仙境，便会彻底摆脱蛟身，化身成龙。

“至少明面上妖修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就连青霄剑门目前也只了解到九魅死于姬焱之手，我想妖修那边掌握的消息应该也只到这个程度。”暝一道。

虽然他说的话只看语义像是在讥讽青霄剑门作为修仙界最强大的宗门，消息却如此滞后，但长榕知道对方说这句话，真的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身为青霄剑门的一份子，长榕出言挽回一下自己宗门的形象。

“姬焱蓄谋已久，行动出人意料，倘若尊上没有救下三途，想来应该也无从得知这些事情。”

若不是三途告诉自己，长榕也不会想到桀骜无比的魔尊会听从另一名魔尊的吩咐。

暝一似是没有想到长榕回嘴，似笑非笑，“你以为我为何会救下三途？”

扣在桌上的手猛然用力，长榕拧眉看着暝一。

对方的眼底还是一如最初那般平静。

“我不明白，以尊上的实力，杀掉姬焱轻而易举，既然知道未来生死平衡会被姬焱破坏，造成大劫，又为何不亲自动手了结他？”

暝一尊上死前是化神中期修为，死后虽然修为散尽，要重新开始修炼，但怎么说也修炼了六千多年。而且开始他那么轻易的用死气侵蚀掉自己的火焰跟北曜，实力绝对高于自己许多。

长榕不相信对方会打不过姬焱。

姬焱再如何强，终归还是个化神修为，而暝一尊上……长榕猜测，他如今处于的境界，或许早已超脱化神，之所以没有飞升上界，很有可能是付出了什么代价。

“仙尊已经猜到了一些不是吗？”暝一脸色未变，“就如仙尊所想的那样。”

“……尊上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吗？”

“我相信以仙尊的聪明才智，所想的就是我所要说的。”暝一意味深长的说道。

长榕：都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夸自己了。

一边的三途看着两人一来一往打着哑谜，睁着充满疑问的双眼左看右看，“尊上，长榕，你们在说什么呢？”

猜到什么？

想到什么？

要说什么？

他刚刚一直在听啊，怎么感觉像是错过了什么。

“不如尊上还是说清楚一些，万一我误会了尊上的意思呢。”

长榕赞许的看了一眼三途，趁机说道。

为什么一定要猜来猜去呢，虽然长榕相信自己猜测的跟事实大差不离，但就没有两个人的想法不一样的可能性吗？

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事关整个修仙界……不，生死平衡会牵扯到凡尘界、修仙界、妖魔界、鬼界，事关四界，容不得一丝不确定。

“对啊对啊，尊上你说清楚一些啊。”三途点头附和。

暝一看了看充满求知渴望的三途，又看了看冷静自若的长榕，道，“姬焱身上的因果太多，我无法出手干涉这些因果。”

他创立鬼修之道，开辟出一条前无古人的修炼之路，早在五千年前，就已经可以突破化神，飞升仙界了。

那一日，暝一突然感受到自己不再被法则束缚，但没有天雷，没有升仙梯，他感觉只要自己想，就可以离开这一方世界。

但他没有。

他选择留了下来。

法则允许暝一留在这个世界，但同样，他无法插手这个世界中重要的因果。

他拥有超凡的力量，但却不能随心的使用，甚至还会受到许多的束缚。

这是法则新产生的、只针对暝一的束缚。

所以即便暝一知道放任姬焱会造成浩劫，但他不能亲自插手，否则法则会立刻将他排斥出这个世界。

将这件事告知长榕跟三途，已经是暝一筹划再三，选择出的、可以将因果削减到最少的做法了。

他甚至从五百年前就开始为此准备。

为什么是长榕？

因为她身上有四界的因果。

也是因为，她是自己选中的人。

命运的齿轮按照既定的方向转动，会带她去往自己为她选择的终点。

“鬼火知道小文在哪里，让它带你去找小文吧。”暝一起身，就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团幽蓝色的鬼火。

在城主府里待了许久的三途还是第一次见到鬼火，他伸手戳了戳，明明是火焰，却给他水波一样的触感。

三途玩着鬼火，长榕则在一边沉思，亭中一时安静了下来。

最后是三途先打破了平静。

“喂，长榕，你真的要去杀姬焱吗？”他问。

他被暝一救下后，就一直卧床养伤，几天前才恢复了意识。

醒来后见了暝一一面，得知自己现在在鬼城的城主府，是暝一救了他。

对于自己为什么会被暝一救下，三途不是没有疑惑的。

记忆中自己晕倒的地方离密道的出口还有一段距离，而密道的出口所在的地方自然非常隐蔽。

暝一尊上却能找到哪里。

而且恰好是在自己生死危机之刻。

但对方是暝一尊上啊。

三途在得只鬼城城主是暝一的时候反应比长榕大多了，若不是身体不允许，他绝对能从床上跳起来头顶破屋顶。

但暝一只是让他在城主府放心休养，等待长榕的到来。

三途本来还想问瞑一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又为什么让自己等待长榕的到来，但在他对上瞑一的双眼时，瞑一蓦然觉得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妖魔界发生的事情，自己被暗算的事情，以及……未来发生的事情。

他没有问出口，就像瞑一说的那样，安心养伤，等待长榕。

“如果是现在的你，是杀不了姬焱的，虽然我没有跟他交过手，但我知道，他很强。如果是青元仙尊的话，或许能杀的了他。”

三途沉声道。

“我不知道瞑一尊上口中的你和妖魔界的因果跟我有没有关系，但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不想你去送死。”

三途的话让长榕轻笑，“如果我不去做，那放纵姬焱为祸四界呢？”

她的问题让三途一哽，支支吾吾许久最后憋出一句，“这不还没发生嘛，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好了。”

“行了行了，你快去找你那个朋友好了。”三途把鬼火往长榕怀里一扔，“我要继续回去养伤了……要是你真的打算去做什么的话，叫上我一起好了，姬焱让我吃这么大个亏，我一定要报复回去。”

“好，如果有需要，我会找你的。”

长榕接住鬼火，捏了捏，发现手感还不错，弹弹的。

“喂喂，什么叫做有需要，是必须知道吗！”三途不满地拍桌子，“上一次一声不吭消失两百多年，这次是打算直接消失一辈子吗？”

唔……居然被翻旧账了。

“我承认之前是我不对……不过你是在生气吗？”长榕狐疑地看着三途，“而且我不去潭海城，你就不能去青霄剑门找我吗？好歹也是个魔尊，不至于连我在青霄剑门的消息也打听不到吧？”

“我、我这不是听说你们大宗门规矩多，怕被人知道你跟魔尊有来往找你麻烦。”三途别过脸去，烦躁的挥了挥手，“看见你我伤口疼，快走快走。”

无奈的勾了勾唇，长榕松手，让鬼火浮到空中。

“早日康复。”

再也听不到脚步声的时候，三途才把头扭回来。

看到桌上长榕留下来的伤药，他哼了一声，忍住了想要上扬的嘴角，但眼中的笑意还是弥漫了出来。

鬼火幽幽地浮在空中，带着长榕从一条条回廊中穿过。

城主府中的景色宜人，可长榕却没有心情欣赏，脑海中一直思索着瞑一的话。

她不相信那么多修士，只有自己身上有四界的因果。

直觉告诉长榕，瞑一选择她的背后还有着其他的原因，他说的是实话，但并没有将实话全部说出来，而是隐瞒了什么。

而且嘴上说着不能插手，但实际上却直接将真相告诉了自己跟三途。

啧，果然还是要快些回宗门，将事情告诉青元掌门，然后让他来思考。

她只是来找朋友的。

但因为得知了太多沉重的消息，导致长榕对于跟佟文见面都没有最初那般激动了。

虽然没有最初那般激动，但也还是很激动。

两百多年不见，曾经熟悉的人，如今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长榕的脚步加快。

鬼火带领长榕走出长廊，来到一片花园。

簇簇的星烛花随风摇曳，仿佛在欢迎长榕的到来。

熟悉的背影让长榕眼眶一热，袖中的手忍不攥紧。

“佟文。”

听到她的声音，那人回头，眉目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可眼中的笑意却让长榕无比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