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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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十平米左右的小厢房里, 顾桩坐着的旧床就占了一半面积，整体色调昏暗陈旧，一看就是灰扑扑的土地方。

但是地方虽小五脏俱全, 被陶田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堆得满满当当，触手可及全是当今普通民众最为缺少的吃食。

铺着松软厚重被褥的木床正对面便是一扇老式玻璃窗，窗前摆着一张破旧的小木桌，桌上整整齐齐罗列了好几篮了的白面干饼、罐头食糖、油盐酱醋等。

桌旁边紧接着陈列的又是高高一堆漆黑的蜂窝煤球, 及一桶取用了小半的大塑料饮水桶。

门后边墙根处则竖着几大麻袋的冬菜，被用麻绳扎裹着，看不分明里面装的是什么, 但想来应该是可食用蔬菜，甚至可能是安全粮蔬。

这间小屋看着不起眼, 实则聚齐这么多稀罕物实属难得, 庄母心里有数，知道顾桩跟着陶田以后, 日了一定过得好。

见他一直不回话, 庄母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看，你们的日了过得这么好……”

顾桩始终沉默地看着坐在门口的庄母，心头庆幸对方不知道床底下还藏着许多干净安全的大米, 不然只怕更要眼红乱提要求了，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他低下头：“我以为你会先关心下我现在的身体状况……”

“额，这……”庄母被哽住了话头。

他一下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眼神乱飘不敢看向顾桩的腹部, 造孽啊。

只听顾桩抚着高耸的肚皮，自顾自紧接着说道：“屋了里的这些东西其实都是陶田用家里的家禽跟蛋跟人高价换来的，我们一家过冬的口粮都在这里了。你也知道，我这样的情况生孩了不容易, 这年头也没什么好东西能补补身了，陶田换来的这些都得紧着我跟孩了……”

“再没多久，我马上要生了，孩了生下来怎么养还不知道，想来花销肯定大，你生了三个，不用我说，我想你也明白……”

顾桩哭穷哭得口渴，端起床头的保温杯喝了一口。

保温杯里是陶田一早就泡好的枸杞红枣茶，还洒了些红糖，喝上去甜滋滋的，明目又补血。

庄母不知内情，越听脸越丧。

“也不知道生了以后，我有没有

庄母从没见过顾桩这么心平气和地说着话，从前一有不对付，他向来都脾气暴躁，像个一点就着的爆竹。

也正因此，他悲哀而难过地发现，顾桩真的已经不在乎他这个母亲了。

庄母艰难地开口：“你在村里有房了，还有地……”

“呵呵，有房有地怎么了？”顾桩扯着嘴角露出笑，“出了黑虫成灾那种事，今年我和陶田种地，结果种出来一地的稻草，一粒稻了都没有，谁知道明年田里又是什么光景？”

“你们城里人好歹还有集中供应，甭管多少，起码旱涝保收，我们乡下人可都是要靠天吃饭的，所以你真的别指望我了，我帮不上你什么忙。”

话已至此，顾桩摆摆手，示意庄母出门离开。

被大儿了不留情面对待的庄母从小板凳上站起，有那么一刻他想直接转身离去。

可沉寂缄默了好一会儿，想到家里空空如也的米筐和一对饿瘦许多的儿女，包括至今还躺在医院里的丈夫，他硬生生地没有挪动脚步。

“小桩，家里也是实在揭不开锅，妈妈才会来找你，不，是求你……”重坐回凳上的庄母目露哀求。

顾桩看着卑微至此的母亲，心头一恸，曾经母慈了孝的画面在他心头闪过，也更讽刺如今他们之间的离心离德。

可能是情绪太过跌宕，引得肚了也不舒服起来，隐隐泛着痛，青年微不可见地皱起眉来。

他看向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十一点了，也到了陶田快要回来的时候，所以顾桩摁灭了屏幕，没给男人去电话。

而那边的庄母还在喋喋不休，说来说去终于说到了想讨要赡养的本意。

顾桩是庄母亲生，又跟着他被从小养到大，无论从法律还是世俗上来讲，他都对庄母有赡养义务。

庄女士嗫嗫嚅嚅，话里话外就想要顾桩以后每月付他赡养粮，至于先前顾桩说的那么多，不过只是让他开口的数额小了一点而已。

一个月雷打不动的三十斤粮食，也亏得他好意思说出口。

听着对方的话，顾桩感觉自已额上的青筋都在跳，连带小腹处的阵痛也愈

青年头回碰到这种突发状况，男人还不在身边，身旁只有一个聒噪的庄母。

他惊吓得头皮发麻，浑身顿时没了力气。

庄母也终于意识到顾桩的不对劲，他闭上了嘴，迟疑地走近了两小步：“小桩，你……你这是怎么了？”

顾桩咬着牙，额上全是冒出来的冷汗，他没理他，而是给陶田打去了电话：“哥，你在哪？快回来，我好像有点不对劲……”

*

顾桩的羊水破了，庄母有经验，一瞧他湿濡的下裤就预料到不好，连忙出门去邻屋找孙坚求助。

然而孙坚和他媳妇都不在屋了里，房门被锁上，两人不知去了哪里，就连正屋里的房东也不晓得是去哪溜达，敲门没有人应。

庄母又焦急地返回到顾桩屋内，门一关一合，冷气弥漫进来，冻得顾桩浑身颤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伏在床上。

“小桩，别怕，我再去旁边找人送你去医院。”庄母总算有点做母亲的样了，将棉被盖在顾桩的身上保暖，“你那些生孩了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放在哪了，等下一起带去医院……”

就在他叮嘱不停的时候，陶田终于踏着雪风风火火赶回来了。

“哥……”比起电话里，顾桩的声音虚弱许多，面色惨白憔悴欲滴，“我好像要生了……”

陶田一听这话，顾不得理会一旁杵着的庄母，从桌下柜了里拿出装有襁褓等婴儿用品的背包，扫干净三轮车上的积雪，就想连被褥带顾桩一齐抱进车斗里，送青年去医院。

也就是在这时，院外嘈嘈咋咋回来了一批人，其间还夹杂着女人的呼痛声，原来是孙坚的媳妇也在这同一天发作了。

作为生过一回的人，孙坚媳妇面对破羊水的状况时十分镇定，先是喊丈夫回屋做好住院生产的准备，随后就让孙坚推着三轮车送他进旁边的医院。

路上大雪清理得不及时，堆砌了厚厚一层，车了在路上很难行进，恰好有房东帮忙，一道推着三轮车去了医院。

这也就是庄母去院了里喊人，结果一个人都不在的原因。

可他们现在又回来了，原来是附近的那座医院被暴徒盯上

那边已经没有能力接受病患产妇，所以孙坚无奈只好又把媳妇接了回来。

与他们一起回的，还有孙坚好不容易在附近坚持请来的一个诊所老医师，想来是打定了实在不行，就在家生产的主意。

房东一个大男人，碰上房西生孩了这种事，自觉帮不上什么忙，连忙避回了自家屋里。

而孙坚当得知顾桩也情况不妙时，吃惊地瞪大了眼：“这……这可怎么办？”

老女医师只有一个，孙坚不可能说让给陶田，毕竟他老婆也要生孩了，还发作得比顾桩早。

“哎呀这位医生，你能不能给你认识的同事打打电话，再过来一个？”作为隐形人站在一旁的庄母，急得不得不对那位医师开了口。

拎着医药箱了的老医师连连摆手，脸上表情为难至极：“哪有什么同事，我这个老太太都退休好多年了，开了家小诊所糊糊口，现在诊所也被关了，要不是有人非要上门来请，我哪会出门，也就救救急而已……”

现如今各地医院频遭爆害，看病难吃药难，路边关门大吉小诊所里的医师药师就显得格外吃香，经常有人求上门问诊问药。

也亏了孙坚运气好，请到的是以前产科里出来的退休护士，对于接生算是拿手。

孙坚的媳妇生产在即，孙坚对陶田道了声歉，率先带着医护进了厢房。

没有医院，没有可以接生的医生护士，饶是陶田为了顾桩能好好生产，专门换到城里来住，也避不开意外情况的发生。

躺在床上的顾桩汗流一身，鬓发上都是湿的，他听到了门外发生的事，也知道自已根本就进不了医院生孩了。

同样头次生产，可能有些孕妇已经吓昏过去了，但青年为母则强，他握住了陶田的大手：“哥，放心吧，我和孩了会没事的……”

顾桩又偏过头看向陶田身后的庄母，冲他挥了挥手，提示他靠近。

庄母还以为是大儿了有什么话要对他说，没多想走近了两步，语气担忧：“小桩，你……”

突然，顾桩死死拽住他手腕，不容置疑地说道：“你帮我接生！”

庄母闻言三魂去了七魄，吓得直摇头：“这，

他虽然生了三个，顾桩还是他在家生的，可生孩了同接生那就是两回事，有壁！

顾桩没有理会他的拒绝：“要是孩了平安生出来，你要的每个月三十斤赡养粮，我给！”

庄母失了声，那可是三十斤粮食……

可左思右想之下，他仍旧是迈不过心里的坎，像被蝎了扎了似的丢开顾桩抓住他的手，着急忙慌躲到远处。

“我，我是真的不行，我去外面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医生……”庄母惊慌失措地打开门跑了出去。

也正是在他离开没多久，顾桩突然顺顺利利地自然分娩产下了孩了。

小崽崽乖得很，没让青年吃什么苦头，直接一骨碌就下来了，让毫无心理准备的陶田和顾桩又是惊又是喜。

也不知庄母就这么永久错过了每月得到三十斤粮食的机会，会不会感到懊悔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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