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风云变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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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刺耳的碎裂声,季舒不悦看去，正好便与一脸怒容的商阙对视上了。

眉头一皱，季舒昨夜策马来时自然看到了他,只不过当时她满脑子都是沈浥尘，便没将他放在心上，没想到此时又见了他。

季舒感觉到了商阙那毫无遮掩的敌意，当下便是问道：“你是何人？”

沈浥尘没料到商阙竟会过来，收回了搭在季舒腰间的手，向她简单解释了一番商阙的来历。

季舒听罢眼神便有些变了,牵过沈浥尘的手，警惕地瞥了他一眼，“原来是百越商氏一族的人,不知阁下来我大安有何目的？”

商阙嗤了一声,故意激她道：“自然是将殿下带回百越。”

季舒眸光瞬间一利，如刀剑般刺向商阙,掌中内力暗暗积蓄,声音听不出喜怒，“哦，是吗？”

沈浥尘察觉到她的杀意，赶忙扣住她的手,而后看向商阙,提醒他道：“之前约法三章，阁下莫不是忘了？”

商阙表情一僵,颇为不甘地说道：“非是阙食言僭越，只是此人实在不堪为殿下良配。”

说罢他便怒视季舒，诘问道：“殿下何等尊贵之人，你岂敢这般折辱殿下？”

季舒冷笑一声,心中怒火高涨，若非沈浥尘拉着她，她非要一掌劈死这厮不可！

沈浥尘叹了口气，松了手挡在季舒身前，目光坚定，“我与她已结为夫妇，此事无需他人置喙，莫说是你，纵是百越王在此也干涉不得，阁下既肩负要任，便当恪守你我之间的约定。”

商阙顿口无言，心知自己劝不动沈浥尘，只得恨恨一叹，拂袖而去。

听她如此回护自己，季舒心中触动，哪还去管那讨人厌的家伙，上前抱住她，喃喃道：“为何对我这么好？”

“傻了不成？”沈浥尘闻言失笑，到底记挂时辰，拍了拍她的肩，想退开来，谁知季舒却是抱紧了不放。

“日后有机会，我陪你去百越看看吧。”沈浥尘虽鲜少对她提及百越的事，季舒却知道她心中定是惦念的。

沈浥尘身子微颤，搭在她肩上的指节蓦地一紧，许久后方涩然道：“娘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季舒却是不知此事，闻言失语良久，轻抚着她背脊，柔声道：“那我与你一同去祭奠娘亲。”

沈浥尘眼眶有些湿热，低低应了一声：“好。”

季舒收紧了手臂，继续说道：“你还有我。”

“我知道。”沈浥尘想起她几日赶路，定是连一餐热饭都不曾用过，于是收敛了情绪自她怀中退出，“先用饭吧。”

碧影早在商阙失手打翻了托盘时便聪明地再去备了一份，远远见两人“温存”已罢，适时将饭食送了过来。

季舒腹中确实饥饿，见状便拉着沈浥尘在桌前坐下用饭，连吃了几大口后与她商量道：“时间不多了，一会我们先行赶往掖城，此地士卒交由将领统辖，自行回程便可。”

沈浥尘明白这是要开始准备围攻州府了，当下说道：“不久便要入冬了，是该抓紧些，一会路上我与你仔细说说商阙的事。”

季舒看她神色有些凝重，心知这事怕是干系重大，于是点了点头，加快了用饭的速度。

两人吃过后稍稍休息了会，季舒随后招来老将，将此地五千人都交给了他，几人带了干粮和衣物便匆匆上路了。

季舒与沈浥尘共乘一骑，左右大白脚程快，耐性也强，即便载了两人，跑得反倒比身后的碧影和商阙还要快些。

商阙似乎将沈浥尘的话听进去了，没再与季舒起冲突，只默默地策马跟在后头。

冷风迎面刮来，沈浥尘并不受阻，低声与季舒说起了商阙此来大安的目的，南柯的事季舒也算是有所了解，听罢不由叹了声，“不在皇宫，也不在曲氏手上，茫茫天地，却是不好寻。”

沈浥尘对此亦感无奈，便转而说起了百越遭贼人闯入一事，谁料季舒听后竟是眉头狠狠一皱。

“怎么了？”沈浥尘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气息的波动，不由问道。

季舒捏紧了手中缰绳，忍不住确认道：“那人……当真是两年前闯入的？”

沈浥尘先是一愣，而后认定道：“据商阙所言，确实如此。”

季舒脸色骤沉，眸中更显凝重，过了好一会方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几句，“子洲曾偶然与我提起过……”

沈浥尘听罢只觉胆战心惊，未曾料到竟是如此，再一想到季舒之前的猜测，如此岂不又添了一分怀疑？

“你可知那百越的比目莲有何奇用？”季舒脑中飞快地思索着，沉吟半晌，突然问道。

“我问过商阙，他说比目莲的莲瓣有解万毒之效，常人服用可延年益寿。”

季舒眉心紧拧，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极为不解，“于常人而言的确极具诱惑，可若只是如此，以我的了解，应当不至他冒那么大的险潜入百越，其中只怕另有隐情。”

沈浥尘先前不知那人身份，如今再一细想，也觉不对劲，不由低叹道：“可惜无法向百越王问明事情经过，不然或许能有些头绪。”

“没想到百越王实力竟是如此之强。”季舒敛眸低语，说不心惊是假的，由此对百越异术也愈发忌惮。

季舒早便猜到沈浥尘极有可能是南氏后人，方才又听商阙唤她殿下，不由问道：“你与如今的百越王是何关系？”

沈浥尘也不瞒她，坦诚道：“据时烈所说，我娘亲乃是先百越王的胞妹，如此算来，如今的百越王应是我从姊。”

季舒点了点头，神情有些莫测，“那关系倒是挺近的。”

沈浥尘还未品出她这话的含义，便听她继续说道：“此事先别告知商阙，待宁州事了，你我再计议一番。”

沈浥尘自是应下不提，没有随行队伍延缓行程，几人飞马疾驰，直奔掖城，因为沈浥尘和碧影体力略有不足，季舒中途便会停下来用些干粮和水。

这一赶路便直至酉时方止，见太阳已经西沉，天色渐暗，季舒停下了马，指着前方的一处城池道：“照这个速度，后日便可赶回掖城，今夜便入城投宿吧。”

几人自然没有意见，他们人少，落脚也十分方便，尤其此地离掖城不远，城门口可见运粮队伍出入，城内想来也恢复了些许生机。

将至城门时，几人下马步行，守卫见他们个个仪表不凡，尤其季舒二人，容貌气度一看便知不是常人，于是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让了进去。

一入城门，便可见大量百姓或拎或抗，无论男女老幼，俱都用麻袋装了大包物事，双目紧盯着运粮队伍，随他们一道前行。

季舒心知袋中装的是从土地中掘出的蝗卵，这是要准备换粮了，她念头一动，将大白交与碧影看顾，拉着沈浥尘便跟了上去。

“老人家，现今田地可还好下锄？”季舒寻了位老者，向其询问道。

老者僵硬地转过头来，周边百姓也纷纷看了过来，一见季舒二人，四下里便响起了喁喁私语声，季舒耳力极好，听见他们的议论内容颇为无奈。

老者略显浑浊的双目动了动，直摆手道：“难呦，再过几日田地越来越硬，老朽就干不动了。”

季舒点了点头，这情况也在预料之中，随着气温逐渐降低，加之土地长年无耕，挖掘蝗卵只会越来愈难，如今青壮还吃得消，再过些时日，除蝗事宜便要被全面搁置下来，得等到来年开春再进行了。

不想再这般被人围观，季舒得了想要的信息便急忙带着沈浥尘离开了，几人就近寻了家客栈打算投宿。

城内仍显萧条，酒肆茶馆等都大门紧闭，因为城池附近的村落田庄也有大量百姓前来换粮，当天又难以回返，所以客栈大多都开着，此时倒是方便了季舒几人。

四人刚一走进家客栈，掌柜眼中放出一道精光，赶忙迎了上来，“几位贵人可是要投宿？快里面请。”

“正是，我等赶路至此，要歇一宿。”季舒说着指了指身旁的几匹马，问道，“店家此处可还有马料？”

“有的有的，小店不供给吃食，马料却还是剩了不少的。”掌柜连连点头，说着便将店内唯一的小二招了来，令其好生喂养这几匹骏马。

掌柜复又看向季舒几人，目光尤其在沈浥尘身上停驻了好一会，当即惹来了季舒和一直保持沉默的商阙的一记眼刀。

季舒挡在沈浥尘身前，递过去一枚银锭，略微不悦地说道：“准备三间上房，送些热水来便可。”

商阙听她说三间房，眼神变了几变，终是没有出言。

掌柜收下银子，赶忙致歉道：“贵客莫要怪罪，咱们这样的小地方，一辈子也见不着如两位这样的俊秀人物，适才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小人绝无冒犯之意。”

季舒脸色好转，揭过了这事，略一颔首道：“你且在前带路，我等赶路多时，正是疲惫。”

掌柜连忙应是，走在前头引着几人上了二楼，然而过不多时又回头看了过来，忍不住问道：“贵人可是季世子？”

季舒长眉一挑，略感惊讶，面上随即多了几分笑意，“店家慧眼。”

见她承认，掌柜顿时眉开眼笑，不住喜道：“哎呦，竟叫小人猜对了，小人便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季舒来了兴趣，便是问道：“巧在何处？”

“如今宁州谁不知世子大名？外头都传世子不仅神勇无双，更是生得俊美无俦，世子妃亦是容颜倾城，貌比仙人。”掌柜喜得面上皱纹都多了几道，“这等仙姿玉貌一个都少见，别说一双了，世子和世子妃一进小店店门，小人心下便有了几分猜测。”

季舒闻言不由失笑，又看了眼身旁的沈浥尘，低笑道：“竟是如此。”

正说着，几人便到了一间上等客房前，掌柜取了钥匙将门打开，把两人迎进去道：“两位贵人且歇会，热水稍后便到。”

季舒道过谢，掌柜便转身带商阙去了另一间屋子，碧影抱着包袱正要随沈浥尘一道进去，谁知大门竟是“砰”的一声在她眼前合上了。

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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