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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虎摸不准这是巧合,还是这大家伙通灵,纯粹就是故意的“又或许,是自己的心情全都写在脸上,便连老虎都看得出来?”
王虎有次终于忍不住代表大家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殿下,王嘉胤是谁?”
重真仰首望着阴沉的天空,道“那是府谷县的一个农民,也是一个逃兵。”
“殿下连府谷县的逃兵都知道?”王虎讶然看向周遇吉。
周遇吉道“殿下的神奇之处可不止这些,慢慢的你就能有深切体会。留心一下这个人吧,历史已无数次地证明,能被殿下所看重的,皆非泛泛之辈。”
“包括我?”
周遇吉认真地看向略显腼腆的王虎,郑重说道“是的,还有你们每一个人。”
那些被收拢入队的逃兵闻言,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说晦气。
总之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
唯一的区别就是,在信王殿下当兵,衣服干净,饭也管够。
“这就足够了,不是么?”
“是的!至于军饷不军饷的,随他去吧!”
“你愿意再做一次逃兵么?”
“都是带吴钩的男儿,逃兵这种身份一次都嫌羞得慌,谁还敢做第二次哦!”
“是啊是啊!那个金甲将军已经说了——关宁军对于战友的唯一准则,便是不抛弃不放弃,而对于逃兵之唯一,则是通缉,追上,杀死!”
“我也听见了。他还说这句话他只说一次,对每一个逃兵都只说一次!”
“诸位都记住了?”
“记住了!吃了人信王殿下的饭,便此生不敢或忘!”
“那就让我们这些抛弃了军伍荣耀之人,在信王麾下流尽最后一滴鲜血吧!”
“嗯!希望我等流出来的血,还是热的!”
自发抱成团的逃兵们,于默默里传达着这样的信息。
重真乐见其成,对于爱国主义教育,他一向都是信手拈来,充满自信的。
前往延安府的过程当中,重真就这样不断地收拢逃兵,偶尔也救济一下难民。
至于粮食——顺手剿匪就可以了,顺便还可以练兵,一举两得。
在经过一些县城的时候,若得知知县乃是一个大贪官,他会出手惩治。
大贪大惩,小贪严惩。
实在惹得百姓怨声载道的,便营造出一个绝对隆重庄严的氛围,然后郑重其事地请出尚方宝剑“汝钦”,在一片肃杀庄重的氛围当中,砍下他的脑袋。
顺便将他私人库藏里的粮食拿出来,大部分分给百姓,小部分留着自己吃。
被压抑得实在太久的百姓们,每每看到这一幕,都会激动得大声呼喊。
有些甚至留下了激动的泪水,明明分到的粮食很少,生存状态更是没有从根本上得到改变,却依然对信王感恩戴德,也逐渐重拾对于大明王朝的信心。
驱除蒙元已足足两百六十多年了,却还时不时遭到骚扰,着实不容易啊!
原本于大明九边之一的延绥镇(又称榆林镇)驻守的贺虎臣,最近很纠结。
渭北诸县的地方官府在面对此起彼伏的民变之时,因为无法形成统一的调度,从而顾此失彼,失去了扑灭王二起义的最佳时机。
令之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发展至了近万人的规模,活跃于白水及周边县域,并于过完年后,大规模地往洛川等白水以北的县域移动,大有进占延安府的架势。
延安知府闻讯之后大惊,向就近的驻军贺虎臣求援。
贺虎臣引兵而至,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由饥民组成的民变者手无完整武备,自然不是贺虎臣麾下这支九边精锐的对手,一冲就散,一冲就跑。
跑起来没完没了,半点儿饥民的样子都没有,并且一跑就往山沟沟里面钻。
贺虎臣小心谨慎,勇敢善战,只带着小部分麾下便敢前来支援延安府,谨防其中有诈,便一直没有追得太深,只是一战而又一战的,消耗着饥民的数量。
此法胜在稳妥,却无法毕其功于一役,许久都未取得拟定乾坤的战果。
偏偏河套寇就像是知道大明境内发生了民变一样,偏于此时频繁扣关,冲击长城。
他们的人数虽然不多,往往三五十人便可组成一支骑兵队,两三百人已算极大的规模了。
但个个都是来去如风的蒙古骑兵,对延绥镇下辖的横山、靖边、定边诸县,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驻守榆林城的贺虎臣副将,已好多次遣使来催,让他尽快回去主持大局了。
但此时若退,之前的消耗战便会前功尽弃。
始终未曾现身的民变者头目王二、种光道等人,很快就能聚集起更多的饥民,蝗灾一般往北迁徙,抢粮,抢人,破坏。
一块土地被破坏了,那么就转移到另一块土地之上去,继续之前所做的一切。
来自四面八方的官府压迫,让他们注定无法在一块土地之上,长久生存。
因此,他们也不是不想停下脚步从事生产,而是无法安心生产。
一旦走上了这条路,那么除了继续走下去,便再没有更好的办法。
若延安府被那群单纯要粮的流民所占据,贺虎臣不认为以延绥镇对于延安府粮草运输的仰仗,能够独善其身。
届时内有流民作乱,外有河套寇入侵,贺虎臣常年戍边,经验丰富,大明九边重镇之一,也是西北边塞军事重镇延绥镇的最终结局,可以预见。
为了尽快地结束延安府的邋遢战事,贺虎臣已不止一次地产生过行险一搏,深入追击的念头了,哪怕直觉告诉他,那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他也不惜去闯。
太阳又一次地从西边落山了,朗朗大明又一次地被笼罩于昏沉的黑夜之中。
贺虎臣站在延安府的城头,隐隐觉得黑暗之中匍匐着一大群泛着幽幽绿光的鬣狗,正对他目露凶光。
只要他离开城墙的保护,他们便会不惜一切地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就凭你们?一群鬣狗,就想拖住老子这头九边的猛虎?看不起谁呢?”
贺虎臣犹豫许久,终究还是现出了森然的冷笑,一对虎牙闪烁着森寒之光,道“传令——今夜好生休息,明日一早,便出城追敌!”
“诺!”贺虎臣带兵多年,令出必行,传令亲兵领命而去。
第二天拂晓,太阳已从东边的山头现出半张圆脸。
贺虎臣刚刚集结完麾下,欲从延安府的南门出走,去积雪残留的莽莽群山之中寻找流民主力,却听见城西那边一阵骚动,隐有虎啸熊吼。
“怎么了?是流民偷袭西城,乃至有奇人异士驱动了虎熊助阵?”
贺虎臣大惊,刚想派遣士兵去询问,却见年轻的陕西驿传参政亲自跑来,隔着老远便招手大喊道“总兵,贺总兵,你等一下,先别出城!”
贺虎臣龙行虎步迎上去道“参政大人,可是流民声东击西?你放心,某这就率人往援城西,定将他们杀得屁滚尿流!”
“流民?声东击西?”参政本就因为一路疾跑而上气不接下气,闻言竟差点儿被贺虎臣噎得背过气去,撑着膝盖喘着气儿道,“不!不是的!是信王殿下……”
贺虎臣惊骇道“那些流民竟然是受了信王殿下的指使?”
“不,不是的……”
“那是信王殿下被流民所伤了?”
参政呆呆地看着贺虎臣,稍顷才道“贺总兵,您是真傻还是在跟本官打马虎眼?您堂堂九边重镇延绥镇的驻守总兵,会没有听过半丝风声?”
贺虎臣嘿嘿直笑道“好吧好吧,信王殿下啥时候来的,有何吩咐?”
参政这才笑道“信王殿下听说贺总兵在此,很是高兴。叫您先别出城,说有紧急军情相商。”
贺虎臣突然扯着参政宽大的袖袍来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参政大人,贺某只是一介武将,权阉当道那会儿,只需做好分内之事,替陛下守好延绥,杜绝河套寇侵入到长城之内,便可确保一家无虞。
毕竟权阉再如何只手遮天,也不敢对九边军士太过苛刻,更不敢轻易换将,辽东就是最好的明证。然而现如今的朝堂局势……请恕贺某眼拙,着实是有些看不分明啊。可否请参政大人略加提点,信王殿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参政年轻,只三十来岁,正值壮年,性格耿直而不畏猛虎,便看着贺虎臣道“信王殿下忠心护主,结庐而居。嫉恶如仇,当众‘踩贤’。西行途中,惩治贪官,肃清匪寇。短短月余,便已名扬西北,你当真一点儿都不知道么?”
“这……好吧。”贺虎臣略一迟疑,便毅然点头道,“贺某这就前去面见信王殿下,多谢参政大人提点。”
这名主动向陕西布政使请求到延安府坐镇的驿传参政名叫张耀,闻言欣然说道“某已与信王殿下照过面,殿下棱角分明,年轻有为。总兵大人速去,速去。”
“好。”贺虎臣轻轻点头,便只带着数名亲随,策马往城西轻奔而去。
他的麾下,则就地休憩,静默无声。驿传参政看在眼内,赞在心里,闲来无事,索性登上南城城墙,巡视起城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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