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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真终于见到了西北的贺虎臣“至此,大明王朝传说当中的‘西虎东龙’,我都有缘得见了。”
“祖大寿外号祖蛮子,可称北蛮。嗯,那就还有一头南熊文灿了。不过还是不够啊,远远不够。还是需要发掘并培养更多的新型人才,才能中兴大明啊。”
重真一边心念电转,一边打量着面前这个高大健硕的着甲武将——与自己相差无几的个子,因为正直壮年,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壮硕一些。
西北的风沙无疑很烈,他肤色黝黑,将坚毅粗犷糅在那张粗糙的面庞里。
贺虎臣一见重真便好感顿生,不为别的,只因他身材高大修长,无需让其低着脑袋才能与之谈话,毕竟双方的身份差距摆在那里,他本来就要微低着脑袋的。
来自后世的重真,无疑是很擅长跟人打交道,也很善于消除尴尬氛围的。
香烟是为袁崇焕量身定制的,重真并不打算量产,也没有随身携带的习惯。
然而一声“老贺”,还是瞬间便将彼此之间无形的身份隔阂,消弭于无形。
一王一虎就这样热络地交谈起来,从西北的山川地理到风土人情,从治大国到烹小鲜,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纵使没有美酒,但也相见恨晚,不亦说乎。
贺虎臣可以感受到重真的真诚,重真也完全认可贺虎臣之于西北地的专业。
于是很快,两人就将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西北的困局之上。
于天启六年大破河套寇的贺虎臣,深感日渐内外交困,尤其是已然过去了的天启七年,同时也对正徐徐展开的天启八年,表示出了极大担忧,认为破局不易。
重真对于他的大胆坦诚表示了认可,又道“西北之局因困生乱,因乱愈困,当先以巨力破之,再以清流梳理之,方可再次奠定百年和平之根基。”
贺虎臣追问道“如何巨力破之,又如何清流理之?”
重真微微转身让侧脸沐浴在晨光之中,道“大明这些年虽忙于辽东战事,却也从未放松过对于西北治理,但这片黄土地却还是日渐生乱。
其中有小冰河时期的气候原因,干旱日久,严寒酷暑,庄稼欠收。但这都是次要的,最大的困扰是地方官府曲解朝廷的治理方针,从而不但导致了官逼民反,还有兵逼民反。”
贺虎臣大惊道“兵逼民反?信王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重真咧嘴笑道“老贺你可曾听说过王嘉胤这个人?听说他之前乃是边军。”
“王嘉胤?”贺虎臣断然摇头道,“不认识,末将怎会认识这样的人!”
重真转过身去负手而立,将被布面甲衬托得更加威武的背影展现给贺虎臣,道“人类总是对于未知的危险充满恐惧,其实本王并不担心已经反了的白水王二、种光道之流,唯独对于即将在府谷起事的昔日边军王嘉胤,颇为忌惮。”
贺虎臣惊骇欲绝道“府谷?那可是末将的辖区啊!”
重真豁然转身看向他道“是啊,所以你的责任十分重大!你做好准备了吗?被我大明将士称赞为‘西虎’的老贺?”
贺虎臣咬牙道“‘西虎’之名,末将愧不敢当,但末将也绝不认老!”
重真大笑道“好!本王也极为不忿别人小看我年轻!就让咱们这对‘老虎大王’组合,先破白水小王,再镇府谷大王吧。”
“但凭殿下吩咐!”贺虎臣毅然拱手,但是很快他又连连摆动着双手道,“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殿下千金之躯,怎可亲身犯险?不行,末将绝不答应!”
重真道“你可知道本王是如何得知府谷的王嘉胤欲反的?”
贺虎臣吹胡子道“末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而且不行就是不行。”
重真莞尔道“你就放心吧,本王颇善夜观天象,还让人掐指算过,绝不会陨落西北,要不然皇上怎么会同意本王督师西北三边呢?”
贺虎臣瞪眼道“皇上是皇上,末将是末将,末将肩负守土之责……”
“那你知否河套寇即将再次大举入侵?”
“这……您……您怎会连此事都知晓?末将也才推论出一些蛛丝马迹呢!”
重真很清楚河套乃是贺虎臣永恒的心结,便道“所以将军你剿灭王二,回师延绥,亲自坐镇,已是迫在眉睫。”
贺虎臣抱拳道“末将这就出发,为殿下荡平渭北流民,片甲不留!”
“你回来!你这人怎么就这么虎呢?”重真轻抚额头。
贺虎臣摊手道“因为末将是虎臣啊!”
重真看着贺虎臣道“其实本王并不想把西北流民全部杀死,相信皇上若是得知,也不会想要彻底荡平。毕竟若是全部杀了,那么谁来种地呢?”
贺虎臣愤然说道“那怎么行,他们既然敢反,就已做好了被围剿的准备!”
重真认真地解释道“枪打出头鸟,本王想要剿灭的只是王二、种光道等民变的发起者,以及他们胁迫良善百姓的老营人马。尤其是那个王二,居然敢怂恿我忠实的大明百姓去杀县令,还公然喊出‘谁敢杀知县’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其实,本王始终相信我大多数的华夏百姓都是善良的,不否认许多混在流民队伍里的,就是存心不良之辈,想要搅乱我大明根基。但也定然有许多是被迫的,被裹挟的,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才行险一搏的。”
“殿下怎会连流民内部的事情,都知晓得这般清晰?莫非是缇绮天下,无处不在的锦衣卫?”念及此处,贺虎臣内心一震。
重真像是知晓他心内所想般,又道“本王还看出你印堂发黑,若不及时破解,怕是五年之内,便会因为你的老对手而战死沙场,令我大明痛失虎将。”
贺虎臣虎躯猛颤,骇然道“殿下您可不要吓臣!”
“蒙部插汉虎墩兔。”重真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转身便往知府县衙走去。
“殿下……殿下还请救救末将啊!”贺虎臣追着他道,“那该如何破解呀?”
“很简单,听本王的话。”重真打了一个响指,步入知府县衙。
“那末将便但凭殿下吩咐啦!”
“先休息一天吧,本王与麾下赶了一月的路,做了整整一个月的调查报告,剿了半月的匪,惩治了一百个贪官污吏,也该修整修整了。”
“调查报告?那是啥?”贺虎臣呆呆地道,“诺!那末将便先行告退了……”
“你不准走,本王还要跟你商讨此次作战的细枝末节呢。”
“哦哦,末将这就来。”
“实话告诉你吧,本王其实不是信王。”
“信王殿下!您就不要再吓末将了!”
“是啊是啊!信王殿下,下官也快要被您吓破胆子了!”延安知府及其从属,差点儿就给吓得跪下了。
重真无语道“这世道,怎么本王说实话反而没有相信了呢?也罢,本王确实只是与尔等开玩笑,尔等看到那个人了么?对,就是那个金甲战士。
他叫袁十三,来自大明辽东,原是袁崇焕的亲军,受命保护本王,蝗虫英烈为救本王而牺牲之后,便与周遇吉黄晓腻袁七袁八等人,一直追随本王。
他的那套细细缝制,镶嵌了无数铁片的布面甲,其实是属于本王的……哦,你们都猜到啦?这下你们该不再反对本王扯着信王大旗,招摇过市了吧?”
贺虎臣认为自己确实是个不学无术之人,很少读书,但从实战之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军事经验,并不输给任何熟读兵书之人,尤其是对西北的黄土高坡而言。
但他确乎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战术——信王在前边跑,尽可能地引起注意,流民在中间追,而自己则撵着流民的屁屁,就像追杀兵败如山倒的溃退之兵一样。
“原来仗还可以这样打!”别说是亲身体会,便是纵观历史,也从未听闻过这样的战例,但这样的情形确确实实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贺虎臣忽然有所明悟。
王二被张扬的信王旗帜从深山之中吸引出来之后,便死咬着一路追击。
从延安府顺着甘泉、富县,一直到了狭长的洛川南部,再往前便是起事之地白水县了,只看到信王的旗帜和那身明晃晃的金甲,却连这支队伍的边都摸不到。
眼看着黄土茫茫,王二与种光道很有一种进退失据的惆怅。
前边的信王追不到,后边却被贺虎臣一直撵着跑。
贺虎臣也不再是前几天那只逮着流民就杀的恶虎了,据说只杀那些妄图伏击或者负隅顽抗的,投降者只叫后边的延安府卫城官兵捉拿归案。
至于逃散的……贺虎臣与延安府本就兵力有限,暂时还没有功夫去管。
如此一来,跑着跑着就跑散了的流民就更多了,从延安府中部到洛川县南部,数千人的偌大队伍,就像被抽丝剥茧之后的蛹一样,露出了最里边的毛虫。
——老营,王二与种光道仗之以裹挟流民,横行周边诸县的中坚力量。
数量,五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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