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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完韭菜饼,白小芽看了眼油腻腻的腊排骨,她决定调一小碟汁子。
虽然腊排骨煮熟后直接吃也香,但要是浇上辣汁子,吃起来就更香了。
这时候辣椒从番邦传进中原还没多久,被称作番椒,还没有在这本书里的架空朝代普及。
此时,沿江流域的人喜辣,将番椒也当做香料入菜调味。
巧的是,李春花娘家便是沿江那一代的。她自幼喜辣,并且也带了些番椒种子过来。
因而江家前院里种着不少番椒,这时候正在花期。
今年的番椒还没结出果,不过去年的干番椒,还剩下不少,李春花将老的发红的番椒晒干后串成串,挂在了灶房窗户上。
白村人,很多吃辣不行的,嫌番椒的辣味太重了,照旧用茱萸调味。
茱萸辣味没有番椒重,且山里长着不少,谁都能去摘。
白小芽很庆幸,李春花能吃辣,且种了不少番椒。
等八月底番椒熟了后,她就可以做很多调味的了。
油泼辣子、剁辣椒、豆瓣酱等,她要做的川菜,哪一样都离不了辣。
火锅串串麻辣烫、干锅冒菜水煮鱼……
她一边畅想着要做的美食,一边快速取下两颗干番椒,用水洗干净,便放在砧板上剁碎。其实生的红番椒剁碎了更好,但没有生的,干的也能替代。
剁了番椒,她又捣了两瓣蒜,然后用醋、酱等调成汁子放在锅里翻炒了几下爆香,用锅铲子盛起浇在排骨上面。
其实要再用些油将汁子爆香更好,只是家里这个情况……幸好这腊排骨上有油,勉强凑合。
辣汁子一浇上去,就有一股带着辣味的香气四溢开来,既能掩盖住腊排骨厚重的烟熏味,也能淡化咸味,因为一辣,吃起来咸味就淡了。
弄好这道辣汁排骨后,白小芽洗干净手,喊江玉姝进来端饭。
晚饭每人一大碗倭瓜稀饭,一手端着海碗,喝口温热的稀饭,一手拿着外酥里嫩的韭菜饼子,大口咬上一口。
一口焦香的饼子,一口甜香的稀饭,再吃上一块香喷喷的辣汁排骨,配上清香解腻的凉拌野菜。
啧,那叫一
个香。
食物的美味让这个刚经历了亲人离世的家庭,暂时得到了一丝慰藉……
江玉姝吃得额头上都是密密的汗珠,她边吃边抬起小胳膊抹额头上的汗。
“呜~真好吃,嫂子你太会做饭了,怎么能做得这么香。这个韭菜饼子是我吃到过最好吃的饼子了!比之前镇子上卖的芝麻饼还要好吃,你是怎么做的啊?”她吞掉嘴里的稀饭和饼子,不住的夸赞白小芽。
夸完后,她又赶紧夹了口菜,嚼了两口,满嘴清香,吃完又带着些淡淡的辣味。
“拌野菜也很好吃,啊嫂子,你真是我们家的宝。之前家里也挖野菜,但吃着跟草似的,要不是实在没粮,都没人吃这个,嫂子你做得就很好吃,清香脆嫩。”
李春花突然叹道:“小芽是个能干的,做饭又好吃又麻利,是咱们老江家的福气,只是可惜了……”
她话没说完,眼睛瞬间就红了。
刹那间,桌上的气氛凝固住。
白小芽见状,赶紧圆场:“吃饭吃饭,娘,你多吃点,尝尝我这汁子的味道。”
她急忙夹了块辣汁排骨放到李春花碗里,又给江玉姝夹了一块。
李春花揉揉眼睛,深吸口气缓和情绪:“好,吃饭,娘吃着呢,你也多吃点。”
白小芽又看向江玉姝:“你再不吃,一会儿排骨都要没了。”
不巧的是,在她说话的前一瞬,江远山正伸着筷子去夹碗里的排骨,她话音刚落,江远山便夹着排骨往嘴里送。
江远山:“……”
他捏着筷子的手微微有些僵,一时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白小芽只能装作没看见,低下头去喝稀饭。
江玉姝没忍住笑出声,她歪着头俏皮地看向江远山:“二哥,你要是不吃就给我吧。”
白小芽也看了眼江远山,本以为照他的性子,在江玉姝说完后,他会冷着脸将排骨放到江玉姝碗里。
哪知……
他一口塞进了嘴里,闷着头吃了,还很淡定地吐出骨头。
吃完了排骨,他又淡定地夹了一筷子凉拌野菜,送进嘴里慢吞吞地吃着。
他的吃相很斯文优雅
,大概是读了书的原因,一举一动间都透着股从容不迫,就连吃饭喝水,都比寻常人要斯文儒雅得多。
尽管此刻,他嘴角泛着油光,但看上去就是比一般人要文雅。
这大概就是独属于文人的优雅气度。
要是那种邋遢鬼,吃得嘴角泛着油,还咧着一口大黄牙笑。白小芽只会觉得恶心,看一眼,连饭都吃不下了。
然而她看到江远山嘴角上的油光时,非但不觉得恶心,甚至还觉得该死的诱人。
诱人……
她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给吓到了,吓得一口饭卡在喉咙,当场呛住。
“咳……咳咳!”她赶紧偏过头去咳嗽,呛得脸都红了。
“嫂子你慢点。”江玉姝就坐在白小芽旁边,立马放下碗筷给她拍背。
李春花也放下了碗,担忧地站起身:“小芽,你没事吧?”
“没……没事,娘你别担心,我就是吃急了,呛住了。”
江远山也不吃了,看着她欲言又止,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食不言寝不语。”
“……”白小芽感到委屈。
她一直在默默吃饭,没说话呀,都是江玉姝在说,但她又不能将自己被饭呛住的原因说出口。
江远山说完,继续吃饭,眨眼间碗里的粥便喝了个精光。
他站起身,又去饭缸子里舀了大半碗。
江玉姝见她二哥比以往都吃得多,饭量都快赶上她爹了,乐得撇撇嘴。
“二哥,你总算能吃了!看样子你以后娶媳妇,势必得找个会做饭的!”接着又转头看了看白小芽,咧嘴笑道,“最起码手艺不能比嫂子差太远,否则你可怎么过哦?”
江远山黑着脸不说话,但嘴上却没停,吃一口喝一口,一口接一口,很是从容。
他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泛起了涟漪。玉姝无心的一句话,说到了他心坎里。
小时候他因为脾胃不好,总是吃不下多少东西,后来脾胃调理好了,但却养成了挑食的毛病。
书院的饭堂,都是大锅饭,做出来的饭食跟喂猪没两样。富家子弟们,往往都是在外面开小灶,而他没钱,只能在书院饭堂吃。
他挑食,不合胃口的就吃不下,但又不得不吃,因此只吃个半饱,长此以往,也就导致他很瘦。
每个月回到家,他娘做的饭食,没比书院饭堂的好到哪儿去,甚至还不如书院的。
然而这几日,白小芽随便熬的一锅清粥,都比书院饭堂的好喝。
今天晚上的凉拌野菜、蒜泥辣汁排骨,香酥韭菜饼,每一样都让他口齿留香,吃得胃口大开。
以往过年,他家里也会熏腊排骨,年节时他娘也会拿出来煮着吃。但他吃上两口就吃不下了,除了咸和油腻,没什么味道。
可今晚白小芽弄的蒜泥辣汁排骨,让他吃了一口还想再吃,连拌菜他都吃得停不下来。
以后的生活,他是真的很想一直能吃到白小芽做的饭。
想到此,他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扫了眼白小芽。
在他过往的人生里,除了读书考取功名,再没别的念头。至少在他春闱前,是没考虑过成亲这件事。
然而这一刻,玉姝提起来之后,他竟然真的在心底想了下要娶个什么样的女人。
以往他没想过这件事,也没有个喜欢的标准。
这一刻,他忽然就有了参照的对象。
他抬眼去看白小芽,在他抬头的瞬间,恰好白小芽也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视线在空中相碰。
烛影摇红下,白小芽眼睛一弯,抿着嘴冲他淡淡地笑了下。
那一笑,遍地生花。
江远山看着火光下白小芽那张清丽的小脸,心尖忽地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一瞬间,连呼吸都紧了,竟然鬼使神差的心跳加速,这样的感觉很陡然,很陌生,令他有些惶恐。
等他惊觉出那一瞬间的感受后,吓得立刻低下头。
他在书院读书读累了时,偶尔也会看一些闲杂话本子缓解疲惫。
男女情爱的也不是没看过,每当深夜一人,看到情动时,他也会心弛神往,连体内的血液都会不受控地狂涌向某一处,脑海里总会闪过一些没有具象化的女人,都是些不可外道的旖旎画面。
他这个年纪,不管心里如何,生.理性动情是不可避免的。
早间晚间,都要
动一动,身体的本能,连圣人都无法控制。
可此刻,他看着面前的女人,过往脑海中那些没有具象化的女人,突然就有了脸。
刹那间,手中的筷子如烙铁,他不由得松了松,不敢再往盘子里伸。
这个女人是他嫂子,是他兄长明媒正娶的女人。
惊觉出自己的荒唐念头后,江远山恼恨地甩了下头,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他低头看着饭碗,稀饭还没喝完,可他已经没了胃口,一点也吃不下了。
“娘,你们吃吧,我吃饱了。”他从容优雅地站起身,连眼角余光都不再往白小芽那瞟一点,冷冷地回了卧房。
江玉姝吃得小嘴通红,吸了吸鼻子,茫然地问道:“二哥怎么了,他刚刚不吃得挺香吗?”
李春花看着江远山碗里还没喝完的小半碗稀饭,伸手端到自己跟前,并念道:“饭都没吃完就走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随即又叹道,“唉,二郎还是那样子,跟猫儿一样的胃口,吃不了几口便放碗了,这样子下去可怎么是好。”
白小芽听着李春花念叨,嘴上吃着,顺口问道:“二郎是食欲不振,还是嘴刁?”
江玉姝:“二哥小时候脾胃不好,后面长大了是嘴刁。”
白小芽笑了声:“嘴刁问题不大,我专治嘴刁。”
“哈哈哈哈……嫂子你这是在逼着二哥要找个小厨娘了。”江玉姝笑得直颤。
白小芽道:“玉姝你明天再去山里挖些野菜回来,我拿来做两坛酸菜。等八月底院里番椒长出来了,到时候再做两坛子泡椒、泡姜。”
“好嘞嫂子,酸菜我知道,但是泡椒能干嘛,也可以吃吗?”
“当然能吃了,泡椒鸡杂、酸辣肥肠、酸菜鱼,每一样都是开胃的菜,都离不了泡椒。对了,还有泡椒鸡爪,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江玉姝吞了吞口水:“嫂子,你别说了,你再说我舌头都要吞下肚了。”
她舔了舔唇,一副马上就想吃的表情。
白小芽笑着打趣她:“你可别把舌头吞了啊,留着舌头才能吃到更美味的食物。”
一顿丰富美味的饭食,算是
彻底让一家人从悲伤的氛围中走了出来。
就连李春花,眼中都染上了淡淡的笑意,不再像前几日那般消沉低落。
江玉姝更是被逗得咯咯直笑,然而笑完后,她突然问道:“嫂子,你是从哪学的做饭食?我记得你以前不会做这些的,你连烤番薯都烤不好。”
白小芽:“……”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小,在屋里看书的江远山,将她们的对话内容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
江玉姝问完后,他瞬间直起身,眯着眼看向堂屋。
这个女人……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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