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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

窗外杏花正好。

简朴的书房里,他埋首在书堆中,捏着兼毫小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几乎整个人都趴上了桌子。

“坐直了。”有人敲了敲他的脑袋。

他猝不及防被人一敲,下意?识“哎唷”了一声,从桌案上抬起?头来。

瞧见了身边站着的人,他原本凝重的神色瞬间松弛下来:“娘子。”

可展颜刚笑到一半,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眉头一紧急忙站起?了身:“快坐,快坐。你身子重,不能站久了。”他有些笨拙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摁进了椅子。

女子抚着自己浑圆的肚子,似真似假地抱怨:“肚子太大了,坐不下来。”

“那快去躺着,”他神色露出几分慌乱,又试图将她从椅子上扶起?来,“大夫说了,你胎像不稳,得多?休息才是,最好……最好是能躺着。”

“哪能一天到晚都躺着?”女子好笑地看他,动?也没动?,“躺得没劲了到时候怎么生?”

“我给你使劲,我这段日子看了许多?医书,女子妊娠、临盆、坐蓐、护理我都学了,”他脱口而出,“到时候我拽着你,房里备着药,我再去买两?根野山参回来嘴里咬着,让你使劲你便使劲,让你吸气便吸气,一定能顺利生下来。”

女子咯咯笑出声来:“自古妇人临盆,哪有男子进屋的?产房晦气,别的男子避之都不及,你怎么还往上凑?”

“都是偏听偏见,”他颇认真道,“女子生产,是天理自然,大功德的事情。若说产房晦气,难道谁不是从这晦气的地方?出来的?我与那些人可不是一路,我娘子临盆,我是一定要陪着的。”

“好好好,”女子咧嘴笑着,亲昵地靠在他身上,“到时候临盆,一定让我家?翰林学士在旁督办。”

他见女子笑得开心,神色也舒展开来。他捉住女子略带浮肿的手,熟练地按揉起?来:“你在这坐一会就行,等会吃些甜枣就回房,书云‘春日宜省酸增甘,以养脾气’,春日吃枣最好,女子妊娠,最须补气,等回房了,我再给你按按脚……

絮叨还未完,女子忽地从他肩膀上直起?身子:“啊,我想起?来我为什么来找你了。”

他被打断了话?,也不恼,手上动?作没停,揉捏向上按到手臂,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为什么?”

女子眉目间露出几分得意?:“我想好咱们孩子要叫什么名字了。”

“嗯?叫什么?”

“就叫……”女子水亮的眼眸转了转,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两?个字,像是不想让人轻易听见的秘密。

他挠了挠发?痒的耳朵,沉吟道:“这个名字……”

女子娓娓开口:“我取这个名字,是既不要这孩子成大业办大事,也不要她像你一样‘心怀远志’、变成小书呆子,我就望她这一辈子能平安喜乐、顺遂吉昌就好。”

“那怎么不叫平安、喜乐?”

女子气得敲了敲他的头:“你忘啦,隔壁刘大婶家?的狗就叫喜乐。”

“是是是,娘子说的是,”他赶忙喏喏答道,“娘子真会取名字,‘卜云其吉,终然允臧’——吉字为善、为祺、为徵祥,是个好名字,娘子取得好,大好。”

“那就这么说定啦,就叫这个名字。”

“……小吉,小吉,应小吉。”他低声重复着,唇角带笑。

*

夏。

窗外暴雨将倾。

他一身素白的衣裳做大了,穿在身上空荡荡的,腰带也束得乱七八糟,系成了个死结。他正站在书架前,急切地翻找着什么,额上着急得沁出了汗珠。

“怎么找不着了?”他自言自语着,声音低哑,眼下乌青得厉害,平日小心翼翼珍惜着的书籍卷轴被翻得乱七八糟。在他的身后?,老旧的桌案上落了一层薄灰,以往日日都不曾干涸的砚台由于蓄墨凝固而生出了一道裂痕,连笔架上的毛笔尖都分了叉。

“叩叩叩。”书架乱到一半,书房的门?被人敲响了。

“老爷,老爷。”

他没理会,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书籍一本一本地拿到面前,看清封皮后?又扔到一边。

“老爷,翰林院的大人们都到了。”门?外的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让他

们等着。”他头也没回,只焦躁地吼了一句。

“可是……”那人仍未放弃,只犹犹豫豫地继续道,“……可是时辰也快到了。”

他眉头紧皱着,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继续翻找着,翻了十几本之后?,毫无预兆地停下。

门?口的人影还在原地,他低下头,看向手中拿着的那本《花间集》。瘦削干枯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腹在书名处摩挲了片刻之后?,他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我一会就出去”。

乌云沉沉压在头顶。密云久蓄不雨,天气潮热得厉害。

他走出房门?,手上还抓着那本《花间集》,阴沉的天色叫他发?昏,身边不停有人跟他说着什么,让他脑子更是涨痛得厉害。

“……仪礼已经?都备好了,夫人娘家?的老夫人过来操持了,老爷您不用操心……”

“……别的倒是还好,只是小姐这几日一直在哭闹,天气也不好,不愿意?吃东西……”

他恍惚着:“谁?谁不愿意?吃东西?”

像是在回答他的话?,有人将一个约莫四五岁年纪小娃娃塞到他怀里。他一时脑子空空,就接了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杏眼。

他觉得熟悉又陌生。

阿姝也总是用这样一双漂亮的杏眼,看着他。

阿姝性子娇,脾气也大。他看书入迷忘记吃饭,她会气呼呼地冲进书房,往他的桌案上一躺,让他什么书都看不成;他忙公事回家?晚,她会小声用他听不懂的方?言骂朝廷骂官家?骂翰林院,一边说着大逆不道的话?一边给他热饭菜。

像今日这样潮热的天气,她最不喜欢,多?半会有气无力地摊在榻上,一边抱怨一边娇滴滴地叫着“相公”指唤他给自己扇凉。

她娇气又漂亮,是他在这世上觉得最可爱的人。

“阿爹。”怀里的女娃娃怯生生地出声,将他的思绪打断。他下意?识地看她。

“阿娘在哪啊?”她问?。

可他没听见这后?半句话?。

他紧皱着眉头,盯着女娃娃身上的衣裳,突然胸口生出一股气来。

“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他不耐地开口,压不住声音中的怒火,“你娘呢?你娘还管不管你了?”

女娃娃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阿娘!阿娘!”

——像是晴天霹雳,随着这一声哭喊,他混沌的脑子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

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清晰。

为什么门?口有白幡?

为什么匾额上贴了挽联?

为什么所有人的身上都穿了白色的衣裳?

他看向自己身上的丧服,跌坐在地上,手上紧抓着的《花间集》落了地。

那声“相公”好似越离越远了。

*

秋。

窗外轻风微凉。

他坐在药铺的柜台前,等着伙计给他拿药。秋日干燥,他嗓子有些不适,往年府里一入秋就熬煮的梨膏今年似乎变了味道,连润肺的效力也大打折扣,一连咳了三日,他终于没了法子,只能来药铺抓药。

药铺来往的人多?,他的药方?被压在柜台后?边,得等前面的人抓完了药才能轮到他。没人注意?他是不是翰林院首,他混在人群里坐下,沉默地等待着,同旁人没什么区别。

只是身边人的闲谈不时入耳。

“听说了吗?靖远侯府的人今早晨去小应府提亲了,那聘礼的队伍堵了十条街,场面可大呢!”

“小应府?是官家?破例提拔入朝的那位应家?姑娘?”

“可不就是她,”那人道,“从司天监辞了官之后?,在东二街开了间连山馆专司命理批卦、门?口挂着官家?御笔亲书‘京城第一神算’的牌匾呢。”

“嘿,还真是她。我们东家?以前曾找她批过八字,准极了,连我们东家?三岁掉进了井里、五岁偷了邻居家?的瓜的事都算出来了,”第二人感?叹道,“真真是厉害极了。不过找她批命可是真不便宜,一次十两?银子呢,就瞧她连山馆人来人往的模样,这一日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挣那么多?钱又算得了什么?”第一人继续说,“今儿要是提亲成了,日后?就是侯爷夫人,不比那‘神算’的名头更尊贵?”

“我可听说,那位应神算来头也不小,听说是出自翰林府……”

“这位先生,您的药抓好了。”

药铺的伙计提溜着三大包捆好的药材走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接过那一大提药,轻道了声谢,便不急不缓地走出了药铺,没继续往下听那两?人又说了什么。

回府的路上,路过东二街角,隐约瞧见那街上最高?的一座小楼上,“连山馆”三个金字闪闪发?光,而拥挤的街道上,一溜红艳艳的提亲队伍延伸到了远处。

他看了一会,便垂了眼,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背过身去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她应当不想见到自己吧。

“老爷,”账房先生敲了敲他书房的门?,眉头拧的像麻花,“这月的账……”

他从书卷里抬起?头来,顺手灌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药汤,涩得他脸色难看极了:“账目怎么了?”

账房先生抿了抿唇,为难道:“这月的账目又超了,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今年的俸禄怕是撑不到过年。老爷您接济的那几家?书院,能不能先停一停,等明年您发?了俸禄再……”

“怎么会超?”他不悦道,“我瞧家?里的吃穿用度比之往年还削减了些,怎么我不过是拿了几回药,你就月月来同我说不够用?”

“今年同往年怎么一样?”账房先生着急辩解,“往年那不是小姐还……”话?吐了一半,他瞧见自家?老爷骤然变黑的脸,立即止住了话?。

他皱起?的眉缓缓地松开了,鼻间也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视线挪回书卷上:“说话?说半截做什么?往年小姐怎么了?你继续说。”

账房先生偷瞄了他的脸色,顿了一会才坦承道:“以前小姐在的时候,日日都会拿钱出来贴补家?用,您旧年接济的书院和书生,恐怕有一半的钱都是从小姐那里来的。”

他怔住:“怎会……”

“老爷您一门?心思栽进书里报效朝廷,可咱们府上若有黄金屋,怕也是小姐一卦一卦摇出来的,”账房先生这话?显然憋了不少年,如今便如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全涌了出来,“咱们下人的月钱、府里人的吃穿,哪

一样不是小姐盯着?您前几日说府里今年熬的梨膏味不对,您可是尝出来了,往年的梨膏都是小姐亲手熬出来的,特意?托的御医开的方?子,哪是咱们府里的方?子能比的……”

他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他从房间的床榻下拖出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来。

账房先生跟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瞧见他抹了抹箱子上厚厚的一层灰,将那箱子开了锁打开。

一箱子簇新?的珠宝银条出现在面前。

账房先生惊讶得捂住了嘴。

“这是夫人当年的嫁妆。”他解释了一嘴,低下头却也没动?那些首饰,只扒拉着角落寻找着什么。

半晌,他从那堆珠宝中拽出一块不起?眼的青玉佩来递给账房先生。

“这块玉是我考进翰林院当年,官家?御赐的玉佩,应当……值点钱吧。”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账房先生。而后?者接过玉佩,一时也瞧不出价值来,便道:“我先拿去当铺让人看看。”

账房先生这厢刚出了门?,他便把随身侍候的小厮阿凌叫进了屋。

阿凌进屋的时候,他正把弓着腰,将那堆嫁妆最底下压着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副镂金的头面和一套绣着连理花枝图样的嫁衣。

他将手上捧着的头面和嫁衣放进了另一个箱子,又用不知从何处寻来的一块红布细细地包裹好。

“将这箱子送到连山馆去,要是见不着她,就交给即鹿。”他顿了顿,又道,“若是她说不要,也没关系,拿回来便是了。”

箱子没被退回,阿凌亦没带回任何口信。

又是过了些日子,靖远侯大婚当日,他挤在看热闹的人群里,远远瞧见了那个从八抬大轿下来的人,裙摆上的连理花枝。

穿了就好,他想。

*

冬。

窗外书声琅琅。

“夫子,您今早上讲的这段我不懂,能请夫子再给我讲讲吗?”一个八九岁的童子举着书卷,凑到他面前。

他接过书,细细道:“这是《论语》八佾篇,‘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这句,讲的是君主对待臣子当以礼相待,而臣子应当以

忠心回报侍奉君主。”

童子闻言,歪了歪头问?他:“那夫子做官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吗?”

他愣了片刻,思索着开口:“君主对夫子以礼相待了,夫子也欲以忠心回报,只是夫子做得并不好,做了一些错事。”

“所以夫子才辞官了吗?”

“是的,”他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童子散乱的额发?,“所以夫子才成了夫子。”

正是新?年前三日,今日是书院开课的最后?一日,过了晌午,书院的学生便都会休假。

今晨刚下了一层薄雪,趁着学生们在念书的时候,他领着书院里其他的先生和小厮去扫雪。

书院的门?窗上,已经?贴满了鲜红的春联和窗花,颇有了几分过年的热闹。书院吴夫子家?那口子,知道他这几年都是独自住在书院,一开始还想邀请他一块回家?过年,被他回绝之后?便送来了整整一大盒生饺子,让他过年吃。

他想着,等学生都走了,便先去煮上一碗尝尝。

辞官之后?,他在书院教书。循着他往年名头慕名而来的人实在不少,他一个书院先生,倒是比当初做翰林院首的时候还要忙碌。

而要学的东西也多?了。

他遣散了家?里的小厮,只留下了随身的阿凌一个人。

账房先生不在了,他便学会了自己做账,每日记录书院的收支。以前最不放在眼里的阿堵物,如今得需要他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数清楚、记清楚。

厨下的丫鬟不在了,他也得学着自己做饭。在烫了第三个水泡、烧糊第三锅米的时候,阿凌将他赶离了灶台,如今虽然还是做不了一顿饭,可热热粥汤、洗洗菜这样的杂活倒也得心应手。

他也不发?脾气了。

他比以前更有耐心,即便是有学生学了一年都背不过《论语》,他也能心平气和地说话?。

而往日心中的那些理想和抱负,如今想来却算不得什么,倒还不如教会学生们背一首诗来得重要。

他说不清是自己变了还是只是因为年纪大了。

朝堂上的鞠躬尽瘁和波诡云谲离他越来越远,眼前的尘垢秕糠和家?长里短

却离他越来越近。

倒也不是不再关心别的。

他也时常关注着旧年的邻居。靖远侯这些年出了几次征、胜了几场仗,侯府夫人的连山馆还开不开、经?营如何,他都暗暗打听了。

吴夫子家?给他送来老家?栽种的秋梨,他分出几个送去了侯府;自己第一回做了元宵,他也送了一盒去侯府。

她生辰的时候,侯府大操大办,尽管知道或许不需要自己这一份,他仍然攒了半年的钱,买了一根素玉簪子送去。

小侯爷出生的时候,他托人寻到了当时接生的稳婆,磕磕巴巴地问?了半天,还额外塞了一份红包。

他从未露过面,也没再有脸面在她面前露面,可送去的东西,却也从未退回。

他并不奢求更多?了。

等到雪扫完的时候,已经?到了巳时,书院里学生的嬉闹声愈大,年节休假的喜悦都露在了脸上。书院的夫子们也一个接着一个同他告别,相约来年相见。

他站在书院门?口,手里的小篮放着厚厚一摞红纸包,里面放着他昨日亲手做的芝麻糖,每出去一个学生便分一个红纸包。手上的红纸包越来越少,耳边“夫子年节安康”的声音也渐渐消了。

等学生都走光了,篮子里却还剩了一个红纸包。

一会要不留给阿凌吃了吧。他想。

正要关上书院门?的时候,阿凌却突然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有人、有人来交入学礼!”阿凌喘着气说。

他有些惊讶。

书院开学要年后?,每年新?年结束,都会有适龄的新?生入学、交入学礼,却从没遇见过谁家?在年前就将入学礼交上的。

他糊里糊涂地被阿凌拽到了前院。

远远的,瞧见一男一女两?人正背对他站在书院门?口,想必是入学学生的父母,而院子里,正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童子,拎着一个绑着大红绸的小箱子站得笔直。

“夫子好。”男孩端端正正地鞠了躬,似模似样地问?好。这小男孩生得标致,剑眉星眸讨人喜欢。

倒是有些眼熟。

他上前两?步,刚想也同这小男孩问?好,余光

却瞧见站在门?口的那对夫妇转过身,走进了门?来。

“叫错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传进耳朵。

他错愕地抬起?了头。

“该叫外公才是。”她淡淡地说。

眼前突然模糊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那男孩,听见他叫了一声“外公”。他又抬起?头,对上眼前脸色颇不自然的女子和她身侧朝他颔首的男子。

他动?了动?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他抹了抹眼角,从篮子里摸出了最后?一个红纸包。

“你吃芝麻糖吗?我自己做的。”他递给那个女子。

“吃。”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终于结束了。

很抱歉因为个人原因,让大家等了很久,也非常感谢能一直看到这里的读者们。

言语很难表达结束一篇文的感觉,只希望这个结局你们能喜欢。

鞠躬。

如果有缘的话,下篇《奸宦》见。

再次鞠躬。

*

下本已开——《奸宦》,下面是文案,喜欢的可以去看看。

魏郯最近身后跟了个尾巴。

他在朝堂上翻云覆雨、运筹帷幄,她趴在太和殿的高梁上翘着脚尖同他眨眼;

他在刑房里鸷狠狼戾、磨牙吮血,她倚在私刑狱的院墙上瓜子磕得津津有味;

醒时,她在。眠时,她在。

万人之上,她在。堕入渠泥,她亦在。

这尾巴,打不服、骂不跑、追不上、揪不掉……除了忍着别无他法。

等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想着就忍这尾巴一辈子倒也能行——谁知转眼尾巴就没了。

*

魏郯哑着嗓子将尾巴压在榻上,猩红的眼眯成一条毒蛇般的缝,将苍白的唇瓣咬出了血腥气。

“黎星,你以为招惹了本督,还能跑得了?”

身下的姑娘唇边缓缓逸出一丝烟气。

“……督公大人,那你还要说不爱我吗?”

病娇阴骘真太监vs骚话满分女飞贼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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