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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人不管如何议论,侯府里面的情形却是全然不同的。
一路走来,车夫所见着的侯府下人皆是井然有条的做着手头上的事,偶有见了自己两人停下来驻足围观的,很快又会自行散去,倒是完全看不出有一点慌乱自危的神情来。
而被他抱在怀中的朱语梅很明显也看到了这一点,那一张苍白的面上却也没露出几分疑惑来,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她仍是转念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
想来多半是因为近日侯府选择了闭门谢客,外头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侯府内又建有冰窖菜窖,只需每隔上两日派了专人出去采买一通便可,完全不需要让下人出府,因此这府里头的下人才会对朝中发生的事一概不知,仍是一副对待外人眼高于顶的样子,专注忙于这府里头的工作。
她朱语梅能想明白这些,但那车夫却是想不明白,只觉得周遭人的目光温度灼人,投在他身上,令他浑身都不自在,却又碍于怀里的主子,他只得收紧双臂,又伏低了身子,试图替怀里的人挡住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待到两人经由那小厮一路领着到了府里一处小院前,那小厮这才停下脚步,转身瞧着主仆两人,先是又轻蔑一笑,这才吊儿郎当的道“到了,你们就自个儿进去吧。”
说罢,他那一双眼又肆意的在朱语梅身上溜了好几圈,这才脚步轻浮的往一旁走去。
瞧着他方才那眼神和动作,车夫到底还是又有些气的,可怀里的朱语梅这会却是一脸平静的开口道“进去吧。”
车夫也只得深吸一口气,抱着她,迈开步子便进了这小院的门。
即便只是侯府中的一处小院,外面因有着高高的围墙,倒还瞧不出个名堂来,但一进到里头,却很明显就能感觉到侯府传承几百年来的厚重底蕴。
单是这么一个院子,里头的名贵花草树木和亭台楼阁就已经不是祭酒府上能比的,一时间直教车夫都有些迷了眼,朝着那花影重叠的院子深处一路走去,手臂上却一点也不敢放松。
直到两人行至一间小亭子前头,那亭子四面原本挂着的薄纱这才被里头的人掀起一角,露出了其中坐着的人来。
一见那亭子里坐着的人,朱语梅立马就揪住了车夫胸前的衣衫,轻声道,“是县主,一会你走过去,便将我放下来,不管我们说了什么,你一定不许出声,明白了么。”
车夫抬头瞧了一眼那亭子里坐着的人,咬着牙,终是点下了头,三两步便走上了前,依言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在洁净的石子路面上,这才退后几步,就跪伏在她身后,以便随时撑着她。
朱语梅就这么半躺在地上,也不挣扎,只遥遥想着亭子里的那人道“还望县主见谅,我这幅样子也是在是无法给您再行大礼了。”
岂料那里头的贵妇人一张略显松弛的面上却丝毫未见半点不悦,反而招来身边的侍女,附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便见得那侍女从亭子里搬了一张圆凳过来,放在朱语梅身边,将她扶起坐在了那圆凳之上,便也转身退下了。
一时间,场中只剩下了朱语梅主仆二人和依旧坐在亭子里的县主。
挥退了身边众多服侍的下人,县主这才开门见山的对着外头的朱语梅道“你倒是颇有胆色,竟还敢寻到侯府来,这会别人都是对这侯府避之不及,唯恐沾上了关系就再也无法摆脱掉,怎么,祭酒府这是要跟着侯府一同垫背?”
朱语梅这会虚弱的坐在圆凳上,语气中却丝毫未有惧色,只是定定瞧着县主的眼睛,半晌才露出一个笑容来,道“祭酒府如何,同我没有半点关系,事到如今,我只想活命。”
她双手护在小腹前,一只手抚了抚这时已如皮球一般鼓起的肚子,凄然笑道“可若是等我生下了腹中的孩子,再教祭酒府休弃了送回家中,那就肯定是活不成的。”
说到这儿,她原本还有些涣散的目光这才直直望着亭中坐着的县主,十分冷静的开口道“还请县主救我。”
“你倒是十分笃定我一定能救你,可我又为何要救你?如今我侯府自身都是在风雨之中飘摇,也不知何时会被巨浪掀翻,我又凭什么要出手拉你一把?”县主勾了勾唇,这么一笑,倒是显得有几分刻薄,但她说的话倒也是目前的实情。
闻言,朱语梅也只是低头轻笑一声,很快便又抬起头望着她道“想来世子妃也应当快要临盆了吧,若是无意外,世子妃同我应当都是在这月初便要生产。”
腹中隐约又传来了阵阵不适,却让她此时头脑无比清醒,迅速分析道“想来若是圣上决意要将侯府这艘巨船掀翻,侯爷也应当还留有后手待他日东山再起,可若是连子嗣都保不住,又何谈再起之日?”
她扶着高高隆起的小腹,近乎癫狂的凄然一笑,道“可若是拿我腹中这团东西来混淆视听,想来那孩子倒还能有一线生机。”
听了她这一番话,她身后的那车夫早已是面色大变,惊惧不已,几度恨不能起身拦着她,却又牢记着她让自己无论听到了什么都不可妄动的吩咐,一时间只得跪伏在地面上,浑身颤抖着却仍是不敢出声。
而后,他很快便又听得朱语梅又说了一句“我只要能活着,这腹中的东西就交由侯府处理,我绝不会有半分不舍和怨言。”
亭中坐着的妇人直直望着她,一双吊梢眼微眯了起来,半点也没有因为她方才那一番话而感到惊讶,良久,脸上这才渐渐带了几分玩味的表情,盯着她,轻笑出声。
“我果然没看错,你的确是个能堪大用的,可惜,没生在好人家。”
她想起了自己的那一个女儿,本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东西,却认了别人作父亲,自小便与她不甚亲近,长大后甚至在侯府闹出丑事后也都是站在她那个“父亲”那边的,甚至还要为了那一家人来苦苦劝自己手下留情。
县主摇了摇头,望着坐在太阳底下的朱语梅,启唇一笑。
“好,我答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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