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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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洛和林默几乎是同时醒了过来，医生们给她们做了全面的检查，除了身体虚弱之外，林洛全然没有问题，但林默还要面临着全身上下并没有怎么愈合的伤口。

由于林洛的要求，两人被安排在了同一间病房中，晚上陆谦最后走的时候，看着林洛和林默，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只是本能的觉得这件事肯定与两个女孩有关，但他终究什么都没问，他知道要是林洛愿意，自然会讲出来。

病房里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平躺着还插着管子，一个人坐着玩手机。

氧气管让林默地声音有些走形“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不怕我之后杀了你？”

林洛放下手机，走到林默床边，看着她的眼睛“你就这么想死？”

“一个林洛就够了。死去的人化为影子，活着的人才能得到幸福。你现在不杀了我，我之后就会杀了你。你赢了，所以你有先动手的权利，仅此而已。”

“别扯了。”林洛开口，“那个时候我才不信你没有能力拦截我的思想，我本来已经输了，都沉进海里了。你只是在寻死。”

两人都沉默了。

“为什么？”隔了一会，林洛轻轻地问。

林默还是不语。

“因为，妈妈，么？”林洛俯下身子，在林默耳边问道。

林默艰难地偏过头来，瞳孔里有着难言的哀伤。

“我不知道妈妈怎么死的，我也不喜欢她。现在看来是你的原因吧？你觉得她的死是你导致的？你觉得你才是更不称职的那个女儿？”林洛话音很轻，但显然说到了点上，林默的眼神越发灰暗，像是溺水的人。

下一刻，林洛的唇落在了林默的唇上，两人都感受到了冰凉的触感。因为林默身上带伤，林洛只能虚抱住她。林洛抬起头来，对着林默说“我不杀你的原因很简单。你还记得吗，爸爸妈妈分开的前一天晚上。”

林默记不得了，她摇了摇头。

“我本来也忘了，但之前我全部记了起来。”林洛的眼里有温柔闪动。

“这是林叔叔家的私生女吧，这么大了啊。可惜是个哑巴。”

“看起来还是个傻子呢！野种就是脑子不好！”

“我们不跟傻子一起玩！走开！”

那几个月里，诸如此类的话语她听了太多遍，但她无法理解，她呆呆地笑着，把手里的玩具递过去。

大人用嫌弃的眼光看着她，小孩子把她的玩具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两脚，像是这样就可以在同龄人中得到更高的评价。她茫然地被推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对不起。

长满爬山虎的公寓楼下，是心上慢慢长起野草的女孩，她觉得很疼，但她甚至不会哭。夕阳斜照进女孩的眼睛里，瞳孔中空空荡荡。

“马城，张亮，你们几个给我滚开！”小女孩张扬的奶声响起，一道比她高一些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占据了她荒芜的瞳孔。

“林洛，你护着她干嘛？她是你爸爸和外面的女人生下来的野种！是来抢你爸爸的！”不仅小孩，连旁观的大人都煽风点火的补充着，他们感觉自己像是社会正义的代言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评论，只是说着外面的女人和私生子有多么的贱与可怕，完全不在意这会对当事人造成怎样的伤害。

她感觉真的好疼，但她还是不知道哭，只是心脏一抽一抽的，她很害怕，但爸爸还没回来，妈妈似乎不太喜欢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明明没有见过其它的妈妈，为什么要这么说她？妈妈又为什么不喜欢她？

冰冷的触手游走在她的心里，冷的像是要结冰。

“她是我妹妹！”像是小老虎奶声奶气的咆哮，林洛伸手从地上捡起了树枝，指着带头的几个男生，“我就是不准你们欺负她！是我一直说让爸爸妈妈送给我一个妹妹！是我跟爸爸说了这么久他才愿意给我带回来的一个妹妹！我不准你们任何人说她！”

小孩们愕然，大人们则是嗤笑着解释两个妹妹的不同含义，但林洛完全不听“她就是我妹妹！你们不许欺负她！不要让我讨厌你们！”

大人们讨了个没趣，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真是什么样的家庭生出来什么样的孩子，两个可都是傻子！”

他们拉过来自己家的孩子，叮嘱他们别随便找这些小孩去玩，林洛脸上也很有些不开心，但林洛觉得自己是姐姐，一定要保护妹妹。林洛转过头来，她也抬起头看着林洛。林洛保住了她，说“以后那些人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是你姐姐，我会保护你的！”

夕阳笼罩了被拥抱着的两个小孩，像是天神也在怜悯她们，洒下温暖的光。她呆呆地伸出手，同样搂住林洛。她的眼神里似乎有光，她只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与幸福感从这局小而温暖的身体里流到了她的身上。

“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因为你是我妹妹，害怕的时候记得大声叫我的名字！”林洛的话语中气十足。听到这句话，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在林洛的怀里点了点头。

“我喜欢你，姐姐。”她开口说道，这是这么久以来她说的第一句话，之前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哑巴。其实她并不是不能说话，她只是还无法理解人类的心。

“我也喜欢你哦，妹妹。我最喜欢妹妹了。”林洛开心地说到，时光在拥抱中流淌而过。

窗外是越南并不是算特别繁盛的灯火组成的河流，林洛的眼睛里有光芒跳跃着闪烁。

林默久久地沉默着，林洛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

“对不起”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默那虚弱的声音响起。

“不需要的啊，姐姐。”林洛转过身子来，脸上带着晶莹的泪痕，“你从始至终，就没有真正地想杀我啊。”

林默的脸上同样有莹润滑落下来。

“姐姐，你还愿意保护我吗？”林洛握住了林默的手。

“好。”这一次，姐妹间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语言了。

我说过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虽然我忘了，但我总会记起来。妹妹。

我曾经是你的影子啊，遍寻这世界只有你能带给我安慰与温暖，我怎么可能舍得抛下你呢？姐姐。

命运无常，将圆满的兜兜转转成为支离破碎，将美好变为遗憾，将希望变成痛苦的回忆。但是总有那么些往温暖，在痛苦的深渊里开放，却仍然带着芬芳。

“有时间带我去祭拜一下妈妈吧。”林洛将林默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好啊。妈妈其实是喜欢你的啊，她只是太害怕失去了，所以不敢和你扯上太多的感情。”林默有些担心。

“我知道的。”林洛抬起头看着林默，“我相信你们。”

“谢谢。爸爸怎么样了？”

“他还不错，赚了不少钱，我们也住进了大房子，他有时候会拿着妈妈的照片发呆。”林洛说。

“看来是想不起我啊！”林默故作委屈。

“因为我以为那些小女孩的照片上面的人是我啊！”林洛轻轻地抚过林默带着茧子的手掌，光是那粗糙的触感就能知道这女孩吃了多少苦，经受了多严苛的训练。这也是她怨气的由来吧，却能这么轻易地放下。

“姐姐你真厉害。”

林默看着林洛小巧的侧脸，笑了笑。

“暑假我们回去看看爸爸吧。”林洛轻声说。

“好啊。”

我与你，像是天空与大雁，海洋与剑鱼，花朵与红土，微风与少女的裙摆。或许我们会暂别，但我们终将把自己所有的温柔展现在对方眼前，像是一开始那小小的诺言，也总会开花结果。

林洛又做了那个梦，但这次那个被牵着手回家的小女孩突然挣脱返身跑回来。

“我找到你啦，谁让你从树后钻出来偷看的！现在是一比一平手！”小女孩大声地宣布，然后问她“你要和我一起回家吗？我可以当你姐姐！”

她伸出了手，说“好啊。”

“你找到我了呢。”林洛在自己的心里呢喃着，“姐姐。”

温柔的人，愿你被世界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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