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岁月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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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放肆地淋在叶梓的身上，叶梓跪在废墟中一动不动，像是僵死了的雕塑。四周都是安静的，像是没有了一个活人。

黑色的触手突然突破了废墟，在大雨中舞动着，同时跃出的还有宋晓和陆谦，两人手持着武器杀向异化的郑雅，速度快到正常人根本难以看清。

叶梓仍旧默然地跪在雨里，瞳孔中空空荡荡，她的手里是刚刚挖出来一个扁扁的像维生素片一样的银铃铛，像是孩童的顽劣之作。

那时候，她才刚刚开始学银饰手工制作的技术。

铃铛算是很有难度的一种银饰了，要先把银皮打好打匀，刚好能捏出条缝来，让声音能传出来。里面的珠子用的是铜珠，没办法，银的发不出声音来。

打银皮是相当考验技术火候的一种工艺了，学会打银皮就可以直接上手练习雕饰和镂空，直至成为真正的银匠。

对于当时的叶梓来说，打银皮真的太难了，老银匠也是抱着玩笑的心态让她去试试。不用力敲不动，一用力就断掉，更别说敲匀后再打成一个好看的圆。

整整一个月，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手艺敲银皮，连老银匠都后悔了，觉得这姑娘魔怔了，但叶梓硬是敲打出了一个没坏的铃铛，竖着摇一摇还能有声音。虽然扁扁的像个维生素片，但至少外表没漏没坏。

叶梓很有些失落，但老银匠笑呵呵地拿出个链子一串，戴在了手腕上，摸了摸小叶梓的头“很好看，师傅很喜欢。”

这一戴，就是十年。

叶梓还记得曾经的那些日子，她只是不善言辞不是没心没肺。在十年前的岁月里，那座挂着月亮的边陲小镇上，马蹄声不时敲打着青石板路，引流而来的河水沿着道路两旁的石渠清澈地流淌，南瓜藤沿着石坡网罗出春天的线条。

雨天的时候，水珠顺着瓦角滴落，庭院里薄薄的积起一层水来，老银匠坐在门廊前淋不到雨的地方做着雕刻的工作，叶梓搬个小板凳在一旁静静地看，沙沙的摩擦声荡进人的心里；晴天的时候，阳光会顺着天井照进来，一老一小坐在院子里吃饭，叶梓喜欢吃那边独有的红心土豆，颜色绚丽的像是花朵，而老银匠会把鸡蛋和肉夹进叶梓的碗里，看着她微微的笑，连青苔都是明媚的颜色。

万物泛新的时候，老银匠会采来那边最鲜艳明丽的黄色小花编成花环，套在小叶梓的头上，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也会微微带起欢欣的弧度。老银匠会认真地打银，跳动的炉火倒映在一旁帮忙剥胡豆的小叶梓的瞳孔里。

蝉鸣正盛的时刻，老银匠拿把蒲扇坐在小叶梓身边，摇晃间凉风却全往犯困的她吹去了，拂开小小的刘海和不长眼的蚊虫，老人的眉眼间满是宠溺和柔和。他还会熬好去火的金银花，特地往里面多放两勺冰糖，因为叶梓喜欢吃龙眼和荔枝这些甜的东西，那些东西上火。

秋凉满谷的日子里，老银匠会找那些婶子要些采摘好的桂花，给小叶梓做桂花糕。云南桂花特别的香，只长在山里，那种甜蜜几乎能与江南一带的餐品相比。最后一批的白兰花被连成小巧的手链，挂在叶梓的手腕上，香气馥郁。

寒风浸骨的时节中，老银匠会把叶梓的手揣进怀里捂热，小孩子体寒，拿出来一会儿就变得冷冰冰的。为了叶梓，老银匠专门去学了如何包饺子，看着腾腾的热气扑在小女孩的脸上显得红润喜人。一老一小两个人对着窗外寒冷的冬雨，互相给对方碗里夹去饺子，香气在厅内回荡着升腾，氤氲出幸福的柔软。

她怎么可能忘呢，那是曾一起晾在青葱的葡萄架上的温暖岁月，安宁的蜗牛缓慢地爬过被人关怀的藤蔓，时光在蝴蝶的翅膀下闪烁着耀目的光斑像是永远不会消逝殆尽。

但时光终究会过去，弹奏时间乐谱的琴手也挡不住曾经那些岁月的流逝。白兰在时间中也会发黄腐朽，直至再也闻不见一点香气，从小女孩的手腕上解下来，最后被扔进水沟里。

每个人，又曾是谁的过往，又会是谁的救赎。

宋晓挥动拳头时带有一种诡异的撕裂能力，不断斩开郑雅的触手和皮肤，但它的恢复能力着实太逆天了，以至于宋晓怀疑自己根本没有对它造成伤害。

陆谦出刀的手法很是诡异，他找到了一个机会接近了它的侧身，扭转手腕侧向提刀，小臂上肌肉暴起。

禁手·燕返，几个月前他去学习时老师就是用这招来考校的他，一刀斩出便是三次攻击，他现在只能勉强挥出两刀半，最后一击始终无法达成想要的效果。

郑雅的身体几乎被从腹部刨开，但露出的并不是血腥的内脏，而是蠕动着的黑红色肉块，和正常人类完全不一样。那些血肉加快了运动，从创口处弹出黑色的触手，直接把陆谦掀飞了出去，摔在废墟上。

宋晓刚要继续上前作战，但某种恐怖的压力突然席卷全场，像是地狱深处的恶魔睁开了眼睛，冷酷地俯视着悲惨的人间。附近五十米内，所有的雨水都停在了空中，这几乎等同于神迹！

叶梓站起身来，顶开一部分停滞地雨水，她从眼角流下猩红色的血泪来，但她身上的气势是那么恐怖，连宋晓和陆谦都要为之战栗。

郑雅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它身上的血肉在疯狂加速的时间轴中风化碎裂，自生和破坏速度几乎持平，这种痛苦能让怪物都觉得难以忍受。岁月堪称狂暴地流逝，叶梓已经用上了全力要杀死这个怪物。

巨大的精神压力让叶梓七窍出血，但她像是没有痛觉一样维持着这个疯狂的咒言。时间所带来的禁锢性使在场的所有东西都很难移动，连雨水都被卡死在了空中。

这是陆谦第一次见到叶梓如此狂暴的恨意和杀意，像是要燃烧一切的火焰，烧死自己也不可惜。

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谁都守护不了，长大了这么多还是如此无力，你到底有什么用？

郑雅的心里都在溢血，她的眸子里燃起了熊熊的大火，一如十多年前那个寂寥的夏季。那个夏天的雨很多，却怎么也扑不灭那狂蟒般的烈焰。

那些岁月流淌过去，沉在了她的潜意识里，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那颗痛苦的心灵。

而过去汹涌而来，再也无法抵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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