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韩靖的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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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纵是亲兄弟,涉及权势地位,该避就得避。
站在一群追随萧谌的人的立场,最不希望的就是这兄弟阋墙,而从一开始就能完美的避免这一点,大家不用操心以后的事,极好!
不过,一群人也在开始考虑一个问题:萧谌是不是也该要个嫡子?
几乎看着萧宁的人,都会不约而同的想,萧谌要是能生出个嫡子如同萧宁一样聪慧,何愁将来的雍州不得安宁。
这一点,有心的人也不敢亲自去跟萧谌想,只能让人隐晦的代为传达,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孔鸿。
然而也不知怎么回事,孔鸿在听闻这事时,脸色有些怪。
说不高兴吧,不是;说高兴吧,也不对;高兴可不是那样的。
又有人想起萧谌和孔柔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好消息传出,孔家若说不急,这也不可能。
再急,也不可能急得了。
子嗣一事多是天定,若是急了就能得,多少人一急了?
“此事将军有分寸,诸位之意,我定传达。”无论孔鸿心里的想法怎么样,面对一群人的关心,他也只能代为传达,也希望这件事能尽快解决。
“有劳,有劳。”他们是希望萧谌赶紧有嫡子。所谓嫡子,自然就是盼着孔柔所出的,相对算是表明了他们的态度,他们虽然为萧谌心急,并不代表他们想让萧谌夫妻不和。
“将军和夫人,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明鉴细细一品,望着远去的孔鸿,轻声地将心中的想法道破。
崔攸道:“急于将军子嗣之事,无非是希望将军后继有人,论其源头,皆因将军令我等归心臣服。无论如何,不可本末倒置。”
明鉴惊奇地看向崔攸,很想问问崔攸,你一个小伙子挺通透的啊,想得够明白的。
崔攸收获明鉴赞赏的眼神,腼腆地垂下头,羞涩得如同小媳妇。
“都是男人,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明鉴就是个无赖泼皮的性格,最喜欢撩人了。
一看崔攸脸红的样儿,马上起心,这不就撩起人来。
崔攸眨了眨眼睛,显得特别的无辜,“就算都是男人,被夸也不好意思。小娘子让人建学院,请先生们去上课,其中必有将军的支持。”
明鉴毫不避讳地道:“我最想知道的是,建书院,育人才,这个主意谁想出来的。”
崔攸一塞,他们才追随萧谌和萧宁不久,瞧瞧萧宁联合世族同胡人交易,又让人挖盐井,现如今的雍州,几乎盐尽出萧家之手。
本来各家皆以煮盐而售以天下,价高盐贵。
自打萧宁想方设法的找出盐池,具体如何制之,尚未可知,但盐价相比从前,一天一变,不可同日而语。
最难得的是,盐价降下,各世族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萧宁的不是,反而多有称赞。
就连崔攸的父亲崔令,之前对萧家多存怨恨,这一回也叮嘱崔攸一句,多学着点。
可不得多学吗?
看看萧宁在萧谌执掌雍州短短时日里,都做了多少事了。
一桩桩的结合在一起,像是早有准备的,不过是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做好罢了。
实际上,从京城突变,雍州之变,都是极突然的,萧氏,不过是在这一桩桩的突变中,应对得宜,最终占据主导地位,其中的关键,同萧宁息息相关。
“小娘子与胡人交易,你去过?”明鉴这会儿小声地询问。
崔攸立刻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明鉴,明鉴赶紧解释,“别误会,我并非要打探什么,我就是想知道,和胡人的关系,由谁主导?”
各有分工,崔攸很显然让萧谌和萧宁都十分满意,又或是觉得崔攸年轻,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也强,萧宁办事总喜欢带上崔攸。
联合世族,形成统一的交易线,等于牢牢的把控胡人,既让世族得从前一样的利,又不会需他们再三跟胡人斗智斗勇,一个求慎更有可能被胡人生抢。
萧宁手里有兵,更是能御胡人于边陲,不得越边境一步的兵马。
比起世族偷偷摸摸和胡人经商交易,手里的人手并不算太好,碰上讲信誉的胡人还罢了,若是想生抢他们东西的胡人,被抢也只能闷声受下。
萧宁把生意半透明化,联合世族有钱一起挣,只有一个要求:守口如瓶。
利益是大家的,各家的人都出面了,朝廷明令禁止不假,各家谁不是将律法置之不理,为利而动?
威胁利诱,萧宁一向懂得如何让人心甘情愿跟她合作,后续更不会有太多麻烦。
明鉴就听去跟萧宁碰头,商量对胡人交易之事的侄子回来嘀咕一句,言道萧宁太过老练,哪怕是人老成精的人跟萧宁对上,萧宁定下的规矩,就是不改。
对此,明鉴很是鄙视侄子,也不想想各家的世族怎么落在萧宁手里的。
当然了,各家世族为了给自己留点脸,打死也不能告诉儿孙们,把他们一网打尽的人是萧宁。
都只知世族家族落于萧氏之手,具体谁想出的好主意,人人都三缄其口,不细说。
“挺好的,胡人以小娘子为主。”崔攸亦懂得严谨二字,好在明鉴想打听的倒是能说的事儿,故而崔攸答来。
引得明鉴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所谓胡人以萧宁为主,透露的信息可太多了。
总结可分文武:所谓文,比的不过是口舌之利,擅长捉住对方的软肋;所谓武,比的是兵马刀剑,胡人和雍州兵马交战许久,知雍州兵马的厉害。
文不及,武不能杀人强抢,萧宁可不就作为主导,胡人都休想白占雍州便宜。
“你们在嘀咕什么?”萧宁出来,结果看到崔攸和明鉴在一起,瞧瞧明鉴那猥琐的样儿,真让人不得不想,他是不是伸出魔爪冲崔攸了?
萧宁脑子闪过不甚美好的画面,果断地出声。
听到萧宁的声音,几乎本能的,两人挺直腰杆,转头朝萧宁作一揖,“小娘子。”
萧宁还礼,一瞧明鉴不再是那张猥琐脸,好吧,算是松一口气了。
其实明鉴被萧谌打击得挺大,是以洗心革面一番,好好收拾齐整,看起来不再邋遢,有点世族的风范。
崔攸毫不客气地把明鉴卖了,“小娘子,崔先生对与胡人交易之事甚有兴趣。”
“哦。”萧宁倒不意外,要是不关心萧宁和胡人的交易,不怕萧宁吃亏,这才不合理。
明鉴脸皮也厚,反正他这关心也并无不可对人言,萧宁既然来了,也好,不如一并问个清楚。
“小娘子,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与胡人交易,当换所需之物。”明鉴隐晦地提来,更是小心翼翼地打量萧宁。
“你是说马匹?”萧宁顾忌没那么多,直接问。
还以为萧宁或许没来得及想到这一点,不想他才递了话头,萧宁已然明了他所指。
“正是正是。”要是天下大乱,能得一支骑兵,往无不利啊!
靠近胡人,要说这天下的好马,皆出于胡人,朝廷能供应的马匹那是少之又少,再加上朝廷现在这般模样,指望朝廷,不可行。
萧宁瞟了明鉴一眼,“胡人最难得的正是马匹,否则你以为我为何同他们交易?”
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做的事,必须是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联合世族对胡人交易,目的是要给世族同样的利,却为他们省去许多不安定的因素,保障他们的利能如愿以偿的到手。
为世族诸多谋算,谁或许都会觉得那是萧宁想笼络世族,这一点不能否认,但绝不是最关键的。
萧宁跟胡人交易,要的是他们的马,是雍州,甚至是整个天下最缺的马。
明鉴
敢情,他以为萧宁或许只想到利,未必能想到将来如何利于雍州,或是整个天下。
结果,萧宁早有目的的进行。人家只是因为事情没有做成,不吱声罢了。
“认识会养马的人吗?”萧宁适时地询问,目光灼灼的落在明鉴的身上。
明鉴张口道:“某看起来像是会认识的?”
萧宁煞有其事的点头,“三教九流的人你既然都能交好,想必这其中的人你也认识。养马嘛,必是希望能够培育出天下最好的马。
“我能弄到胡人最好的良驹,这是别人给不了的。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好马,我只要好马。至于在养马的过程中,对方如何行事,我一概不管。
“谁要是想管,放心,有我在,诸事我挡。”
别的人要是敢说出这么大口气的话,明鉴敢糊他一脸,可是萧宁一说,明鉴又不是没见识过萧宁的厉害。
萧家的人少了?
不少的!
可是萧家在雍州,各有作为,并没有都在骠骑将军府内,也无人想从萧宁手里抢事儿,凭这一点可见萧家内部相对的安宁。
内部一宁,外部萧宁能应对自如,骠骑府的人对萧宁几乎言听计从,明鉴算是看出来了,怕是这么多年萧谌在外征战,骠骑将军的不少事,都是萧宁做的。
明鉴瞧了瞧萧宁的小身板,真想问问啊,小娘子你几岁开始理事的?
终究,明鉴将这份好奇压下。他怕深受打击!
“小娘子要是答应某,下回跟胡人交易带上某,某一定为你找一个上好的养马人。”明鉴觉得,他也得跟着萧宁多见识见识。
可他这话音落下,怎么看到萧宁脸上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是又中了萧宁什么圈套?
萧宁不管他的好奇与纠结,爽快地道:“一言为定。”
“报,小娘子,刚送来的急报,曹太尉发兵灭庐江、江夏、颖川三王,三王被杀了。”这消息丢来,萧宁立刻感叹,“这位太尉很聪明。”
旁边听着消息的人,何尝不认同。其实三王当日见京城大乱,有问鼎之心,结果兵败而退。先前就有人想,谁先出手收拾他们。万万没想到曹根动作如此利落,这是觉得灵帝一死,他需要立威,是以平定三王,震慑天下?
一气平定三王,曹根了不得。
“我们也得捉紧了。”萧宁沉着地开头,连连应是,办事去。
雍州内各种安排操作起来,外头早已经风云变幻。
越来越多的人响应韩靖提出的盟以诛杀逆贼。
人陆续的聚集于黄河之南的筦城,那里离京城挺近的,据说现在已经有了十万兵马。
当然,人再多也不嫌多。总有各方游说的人前往各地,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目的只有一个:集结力量,定要灭曹根。
雍州一方也终于迎来了韩靖派来的所谓使臣,这么一个人,从前和萧谌略有交情,也是世族之人,姓王名宦。
一入雍州,尚未来得及见到萧谌,闻雍州急报,胡人进犯。
消息来得突然,雍州一群人都有些傻眼,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啊。
不是说胡人和萧宁交易进行得不错,能不战争便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胡人也得休养生息,况且这春耕未开,战事若起,简直是要命!
胡人凶悍,自大兴朝建立以来,一直和胡人交战,胡人是百足之虫,僵而不死。
大兴一次又一次的出击,在人人都以为胡人不敢再来的时候,胡人躲在草原里,休养生息,有同大兴朝再战之力,又卷土重来。
周而复始,大兴朝一直以来都十分头痛,偏又拿他们没有办法。
甚至这些年,因着朝廷安宁,重文轻武,一定程度上令武将更难打仗,以至于胡人越发嚣张。
这点,朝廷都知道,作为世族,也能明白这胡人之患,关系国家兴亡。
“王兄,许久不见。”饶是边境告急,一见面,萧谌十分热情,连忙请王宦入内。
“将军。”一个只有虚衔承父业的人,一个是镇守一方的将军,王宦守着礼数。
“如从前一般唤我七郎即可。”萧谌丝毫不见外,招呼人也别太拘束,王宦观萧谌神态,越发清明开朗,当年的事,在他心中早已过去。
“坐。”萧谌不管王宦心中何思何想,招呼他坐下,命人上酒菜。
王宦露出了笑容,跽坐于萧谌的对面,萧谌为他倒酒,“你来得及时,若再晚些,胡人进犯,我要领兵出城退敌了。”
提起胡人,那并不是小事。王宦正色地道:“胡人依然不断进犯,难道我们不能考虑灭了胡人?”
问的是萧谌擅长的话题,萧谌摇头道:“谈何容易。胡人乃游牧之族,居无定所,且他们擅长骑射,我们大兴连上等的好马都没有。当真出城追击,何以追?”
王宦面上一僵,都不是年轻人,偏问出这样一个极傻的问题,他是不如萧谌了。
“不说这些,你既然来了,且在雍州住些日子。自我离开京城从军以来,许久未曾相聚。”萧谌一心在雍州,着实不喜于京城的一切,那些勾心斗角,每一个戴着虚假的笑容,背地不知怎么给人捅刀。
“是啊,谁能想到你一个世族郎君,竟然真上战场,一呆就是十几年。”王宦忆起从前,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萧谌竟然真的做到了从前他们认为萧谌绝不可能做到的事。
萧谌闻之哈哈大笑,“你们以为我是家中幼子,被父兄宠坏了,当初我想从军必也只是一时兴起,呆不了多久定灰溜溜的回京,想不到,我竟然能凭军功成为骠骑将军?”
提起从前的人对他的评价,萧谌忆起往昔,薄物细故,皆是历历在目。
“你们虽是我的好友,却从来不是真正懂我的人。我们在一起,更多是因为我们的家族,在一定的程度上,也是因为我们在一些事上谈得来,但你们从不认同我。”重文轻武,不仅仅是简单的四个字。
世族郎君,无人想出将。
在他们的眼里,只需要蒙祖荫,父兄庇护,可入正殿内,纵览天下。
王宦道:“如今你观天下大乱,难道不想拨乱反正?”
这一回算是道明了他的来意。萧谌望向他,“你是代表韩靖而来?”
“并非韩公,更是为了伐曹的盟军。雍州兵马强盛,若能得你领军相助,我们盟军必如虎添翼。”王宦是挖空心思要说服萧谌,只为让萧谌愿意领军出战。
“旁人不知我萧氏与韩氏的恩怨,你当知。”萧谌敛去笑容,有此一问,王宦脸上一僵。
“萧氏与韩氏的恩恩怨怨,其中夹杂多少条人命,那不是区区的夺妻之恨可比。我的未来五嫂是怎么死的,韩家的毒辣行径,你们到现在竟然还相信他?”萧谌本不想提起旧事,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仇恨记在心上,思量如何报仇,这都不是一朝一夕可成。
比起挂在嘴上,让别人知道他们萧氏的无能,他们萧家的男人,更愿意凭本事真正对付韩家,让韩家付出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王宦当然清楚,依然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知道。可现在为的是国家大义。”
萧谌嗤之以鼻,“国家大义这四个字,对韩氏而言不是极大的嘲讽?韩氏颠倒黑白,在天下安定时,为保他韩氏一族起兵叛乱,意图控制京城。
“眼看事败,又将所有的过错推到安王头上。他拿出的所谓证据,你就真相信他的清白?相信他是被逼的?
“我不信。因为不信,更不相信与他沆瀣一气的世族,我从京城退出,留他和曹根斗。不能否认我想保存实力,我的兵马是对外的,不是对内。内乱争斗不休,苦的是天下百姓,这个道理,你不知?”
面对萧谌的质问,王宦脸上火辣辣的,比叫人狠狠煽了一个耳光还要痛?
“我心中有大义,正因如此,我有兵马,却从来不思以手中兵马为乱天下。韩靖,他做的事,桩桩件件,但凡能有丝毫大义,大兴朝不会是这般模样。”萧谌是不屑于韩靖的行径,但也一直都小心提防他。
一个人为了达到目的,反复无常,随便就能把人卖了,不带一丝犹豫的。
他斗不过曹根,退出京城,此后京城之乱,未必见得与他毫无干系。
现在他第一个站出,喊着好听的口号,究竟有何意图,谁能说得清楚。
王宦无法反驳,韩靖小人之行径,他亦不屑,能来作为说客,王宦道:“曹根杀世族,御史大夫亦死于他手,难道你不想报仇?萧家几位娘子亦在京城,她们的生死,难道你不在意?”
“想。我想报仇。阿舅对我有恩,庇护我多少,遭遇横祸,死于曹根之手,此仇不共戴天,我必思报。姑母,姐姐,侄女,她们的安全我自然记挂在心,你怎知我不曾安排人救她们?”
萧谌可不是那么随便由人忽悠的,他做什么,不做什么,轮不到旁人在他面前指手划脚。
王宦虽是他的朋友,可今日来的王宦,不过是想通过从前朋友的情分,说服萧谌出兵,对付曹根,这更是韩靖所想。
这回王宦更是不知该如何接话了,萧谌说得太过犀利,不留情面,就差指着王宦的鼻子指问,他怎么能为韩靖前来当说客?
“将军,某之请令你为难了。诚如你所言,韩氏不可靠,某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不来求你,某不知该求何人。”王宦羞愧不矣,他的难处,便只能披露出来,唯盼萧谌能看在他们往日的情分上,帮他一回。
萧谌凝望王宦许久,王宦保持相请的姿态,久得他都觉得浑身发酸了,萧谌道:“好。”
原以为萧谌不会答应,不想萧谌竟然答应下了。
这是王宦所求,真正听到,王宦大喜过望,眼孔放大,双唇颤动,“将军,当真?”
“当真。不过,我的兵马前去,是进是退,由我说了算。你们可别忘了,三王被诛,兵马亦叫曹根尽收在手,他的兵力,并非再仅仅是区区冀州的几万而已。韩靖小人,我不得不防。”萧谌不介意把话说得更明白,表明对韩靖的不信任。
王宦正色地道:“当如是。”
一群没有领过兵的人,凭什么要萧谌听他们的?
“既是盟军,必要选出盟主,某之意,以你为盟主。”王宦马上想到解决的办法,越想越是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
萧谌拒绝道:“不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手中的兵,只要我能管好足矣,别人的兵马,我不屑领之。难道你真就以为他们喊得响亮,事到临头,发兵之时,他们的人敢身先士卒,不畏生死?”
世族们是何模样,都这个时候了再抱希望,不过是一个笑话,引天下人笑话而已。
王宦震惊地看向萧谌,“盟军,不可能赢?”
“若能齐心协力,无不可成之事。盟军能?”萧谌点出根本所在,人心各异的队伍,有多少人喊得响亮,都不过是为了博名,做实事的有几人,他们莫不是以为凭喊出的几句话,就能代表了什么。
齐心协力虽是四个字罢了,想做到这四个字谈何容易?
王宦心里明白,世族一向人心各异,从来不可能齐心。
能齐心,京城的世族便不会落得现在的地步。
萧谌道:“你且小住几日,雍州有胡人来犯,我需要安顿一切后,再同你一道前去与盟军会合。”
这下王宦半点意见都没有。心里也有一份忧虑。
“倘若你领军前往盟军会盟,雍州如何是好?”雍州刺史已然被诛,雍州落于萧谌之手,一日未有雍州刺史到,雍州境内众人,皆听他调遣。
若无胡人进犯,境内安宁,倒是好说。现在胡人进犯,不容小觊,若不小心应对,雍州生变,如何是好?
萧谌道:“是以我只能率两万兵马前去,胡人来犯,抵御外敌为重。”
两万啊,这跟王宦以为的人数要少得多,一时间让王宦傻眼了。
可他能说让萧谌不要管雍州边境,百姓的死活?
这话他要是敢说,简直就是等着被人喷死。
萧谌注意到王宦的脸色,心情那叫一个大好。
要不是早就想好要去,哪怕是王宦前来游说,拿的是他们从前的交情,不代表萧谌就会答应了去。
哼,一个个整日算计别人,就不干干实事的主儿,萧谌一个都瞧不上。
“将军,边境告急。”萧谌思量接下来该怎么脱身的好,外面传来叫唤,提醒萧谌别再犹豫了,赶紧走人。
“王兄,你在家中小住,我尽快安排妥当赶回。”萧谌腾的站起来,神色带着凝重地发话,更是马上准备走人。
王宦来不及说话,萧谌吩咐道:“请长史过来,务必好好款待这位王郎君。”
话说着,人已经走出了门,留下一个王宦伸出手,欲脱口而出的保重二字,生生给咽了回去。
很快,孔鸿收到消息赶来,雍州的官员早就达成了共识,韩靖口号喊得响亮,誓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一定要诛杀曹根。
雍州一方迟迟没有表态,偏偏雍州的兵马众多,比起其他草根出身的武官,世族们更想萧谌能够参与他们的盟军。
可是雍州一直没有声响,难免让人坐不住,韩靖别管心里再怎么恨萧家,恨萧谌,他想趁机收拢人心,必要做出大度之事。
派人前来雍州当说客,必不可少。
雍州要的就是有人来。上赶着配合韩靖,好让天下人知道,他们萧家没那么贱。
萧谌要是敢不用人一句话就敢上贴着韩氏,卢氏第一个饶不了他!
事情的发展都在雍州人预料之中,是以现在也能按他们之前计划的进行。
萧谌这一回出门,并不是作假的,而是真出门,不过带上一个萧宁,一眼瞥到明鉴也跟着去,萧谌不留痕迹地扫过萧宁一眼。
“明先生认识养马人,都是其中好手。带他去帮忙挑马。”是的,胡人犯境不假,那也是有原因的,比如他们就得考虑该怎么才能保证换来的马是好马?
想知道马好不好,战场上最容易见真章。
假打假攻城什么的,萧宁只要能许下重利,不怕胡人不答应。
“行。”萧谌是百无禁忌,明鉴高兴就行,乐意被萧宁使得团团转,这是萧宁的本事,只要不是萧宁受欺负,她欺负别人,甚好!
明鉴早知道这一对父女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指望他们把他当祖宗供起来,确定不看看水货和铁全是怎么样的?
要说他们不尊师重道,这倒不至于。
可敬归敬,也不是一味的敬,该敬的时候要敬,平常时你就是一般人。
眼下萧宁盖起学院,更要建书楼,一通忽悠得他们一口答应下愿意进学院,招揽天下饱学之士,汇于雍州传道授业解惑,以令天下有才之人能为天下治世所用。
想法是极振奋人心的,别以为名家大儒就没有追求,多少人以孔夫子为目标,一生拼尽所有而奋斗。
然而事实很残酷,比如生存的根本问题,一日三餐,这是能置之不理的?
是以,萧宁表明她出钱,配套一切设备,只要他们出人,教书育人,争取多教出些有本事的人。这样一来,将来不管天下变成什么样,他们家无畏。
萧宁一番布局是为长远之计,难免让人想,萧宁图的是什么?
天下大乱不假,然大兴未失民心,乱臣贼子弑君夺位,若是在这个时候有人竖起反旗,必为众矢之的。
不说远的事,就眼前,难道曹根不是就成了众矢之的,群起而攻之,志在取他性命,夺回京城的控制权。
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一群看来是被萧宁绑上了船的人,不得不小心提防,怕船沉了。
萧宁安他们心,直言相告,培养人才,纳天下藏书,这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世族垄断,多少寒门庶士无出头之机。这是理所当然?
既不是理所当然,想要庶士出头,一朝一夕可成?
培养人才,可改天下局势,令世族无法再垄断,不该?
至于萧家有没有别的心思,至少到目前为止,萧氏尚无此心,将来局势变成什么样子,谁能预料。
态度早先萧宁就表示过,现在不说将来的事,就算说了,多少人信?
萧宁从不否认,但一切都得应时局势而变,若是将来机会合适,未偿不可;时机不对,少说话,多做事。
明鉴觉得萧谌和萧宁这对父女实在有意思,灵活变动,偏又有才干,文韬武略,可惜萧宁不是郎君,否则该有多好啊!
可怜的萧谌,每个跟他家相处久的人,全都为他养了一个聪慧的女儿而惊心,完了便开始帮他惋惜,这怎么就不是个郎君。
“往后做事稳些,不可太过张扬。你是女郎,作为女郎,比郎君能干,会把人气死的。”萧谌上了马,看着同样骑着小马的萧宁,嘴角阵阵抽搐。
他是习惯了女儿的聪慧,不知多少人看萧宁,见识她的本事,心中惋惜。
明鉴正惋惜着,乍然听见萧谌的话,深以为萧谌是在暗怼他!
“要是能把韩靖气死,我们一家都高兴。”萧宁没有一丁点打算收敛自己的意思。
“你要是再大点,我还真想让你领兵前去。”萧谌咂舌,细细一品,也就明白萧宁的意思。这一对真不愧是父女,如出一辙,简直是不打算给人活路。
萧宁眨了眨眼睛,“你要是真想气人,就让我去呗,咱们倒过来。别在乎这一两岁的?我们得让他们知道,我是相当靠谱的。”
萧谌就随口一说,结果看出萧宁跃跃欲试,萧谌道:“不妥。”
“我觉得这主意不错,胡人来犯,阿爹不在雍州镇守,有人趁机捣乱,易给人可趁之机。
“且我是女郎,又是孩童,我出面,事情办得漂亮能让他们气死,我办得不好,他们也不好挑毛病。”
萧宁确实挺意动的,越是细说,越觉得事情那是相当的可行。他们父女位置可以调转。
明鉴在一旁插话道:“将军,某以为小娘子说得极是。既知所谓的盟军不过是乌合之众,成不了大事,让小娘子去,进可攻,退可守。也好叫他们挑不出毛病。”
崔攸更是幽幽地道:“世族,若是他们连一个稚子都不如,必为天下耻笑。”
靠,你们两个好像也是世族的哦,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看他们世族的笑话好吗?
咳咳咳!大家似乎都是一样是世族,别斤斤计较看不看笑话的事。你就想想这场面,萧宁能不能镇住?
萧谌打量萧宁,顺口问:“当真想去?”
萧宁的眼睛都亮了,“去啊,阿爹镇守边陲,胡人来犯,无法与盟军会盟,为表同世族一心,拨乱反正,匡扶天下之心,只能派我前去支援。我是阿爹膝下唯一的孩子,还有谁比我更能代表阿爹吗?”
MD!明鉴听完萧宁的话,真是不得不给萧宁竖起大拇指,这是哪来的人精啊,简直就是世族的克星。
世族们想指责萧谌派一个稚子来,也不想想萧宁可是萧谌唯一的孩子,这样的孩子人家萧谌舍得放出来,他们一群人敢挑三拣四,要脸吗?
明鉴蠢蠢欲动,正想表明要跟着萧宁去,见识世族们的嘴脸,崔攸小声地问:“小娘子使得动将军的兵吗?”
对哦,开心太早了,忘记最重要的一点。
此行凶险万分,要是萧宁连兵都使不动,不是等于送人头,不可不可!
萧谌道:“若你们知道我这练兵之道是她提出来的,她的本事并不差,你们会心存疑惑?”
这下,就算早就知道萧宁不是寻常人,也不得不倒抽一口冷气。
这还是人吗?她教亲爹练兵?
萧宁倍不要脸的道:“只是幼时玩耍,偶然受到启发,与阿爹提一嘴,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上辈子学来的东西,借鉴于旁人,无法说来,只能她不要脸的认下受到启发。
崔攸小声地道:“听闻将军手下将士善远攻,可以一敌百。”
“所言不虚。”萧宁提出的精兵之法,萧谌试用后发现相当的不错,岂有不练之理。
可是,练这些兵是真费钱啊,萧谌没少为军响发愁。
好在有一个好女儿,现在用不着他费心了,就连马驹的问题看来也能解决。
萧谌心情甚好,不想听到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道:“小娘子会盟,某请随之。”
说话的自然就是崔攸和明鉴,话说完,瞧了对方一眼,无声地交锋。
萧谌回头看了他们半响,“我并未答应让阿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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