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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一切不过都是他的想当然。

他就算费尽心思,却一再败于萧宁之手。

正因他出头,以令天下人都知道他这个人,自然也传到杜氏的耳中。

杜氏是高兴于萧宁为女子争取公平,可以当官,可以承爵承嗣,多好啊!

面对败落而归的冯非仁,杜氏自然是一通冷嘲热讽,恨不得叫他知道,这天下的女子,本就不是他想对付就能对付得了的。

女子,只要有本事,就可以在男人之上,男人们不服也得服。

话里话外,杜氏便数落起丈夫的无用,两个儿子也正是为了想读书,外出而至于病死。冯非仁若是执迷不悟,再跟萧宁作对,早晚有一天也定会死。

兄长失踪多年,冯非仁也想过寻找兄长的下落,可惜一直无果。冯非仁突然从杜氏的嘴里听关于兄长们死讯,自是要问个水落石出。

不想再一次迎来杜氏的拳打脚踢,同时也在不断地揭冯非仁的伤疤,更是出言警告冯非仁断然不能再与萧宁为敌,否则下一回,他定连命都保不住。

冯非仁早已娶妻,是邻家的女郎姜氏,正是冯非仁想要的温柔如水的女子。眼看冯非仁被打,立刻扑上去想为冯非仁挡下。

冯非仁对姜氏有情,亦处处维护姜氏。

本因一而再,再而三的变故打击得不轻的冯非仁,挨着打已然麻木,可看到杜氏一边打姜氏,一边对姜氏骂着最恶毒的话,口口声声要打死姜氏,打死冯非仁,更令冯非仁怒到极致,是以杀了杜氏。

萧宁看完冯非仁的一生经历,不禁唏嘘。

该说造化弄人,亦或是原生家庭带给人一生都抹不去的伤痛,冯非仁才会有今日。

“殿下,是否还要再查下去?”玉毫见萧宁看完半天没有动静,端是好奇。

萧宁摇摇头,“此案始末已然明了,不必再查。”

玉毫应下一声是。

萧宁将此事搁下,提起如今新都诸事,“一应迁都所需之物,备得如何?”

“早前殿下已有吩咐,几乎准备齐全,剩下的不过是些琐碎之物,已经陆续送来。”玉毫宽慰萧宁的心。

萧宁心下甚松快,只是刚一回头,一人急急行来,与萧宁道:“殿下,梁州出事了。”

赶紧将梁州送来的加急公文与萧宁奉上,萧宁微微一愣,在看清上面的内容时,脸上尽是愠怒,“张难此人,这是要乱我边境!”

这话音落下,欧阳齐是难得见萧宁如此动怒的模样,立刻问起:“何故?”

张难是南宫致远之后的第二任梁州刺史,本是世族出身的人。

为人举荐,萧谌总是要给世族一些面,也是因为梁州的局势已然安定,且山民与大昌这些年的往来越发密切,只要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定能太太平平,安安乐乐。

不想这张难竟然是个蠢货,生生将梁州费数年才建立起的大好局面,尽都毁于一旦!

萧宁生气,不过都是因为这蠢货犯了大错。

之前以萧宁为开始,一直都是与山民交好,两方各取所需,互不相犯;南宫致远也为此费尽了心力;之后南宫致远调回雍州,出任鸿胪寺寺卿,挑的那一个刺史也算做得不错,虽无建树,更无大错。

千算万算,这是谁也算不到,三年一换的刺史,由人举荐,竟然弄出这么一个蠢货!

这才一上任不到半个月,竟然就断了与山民的互通有无,更是不许山民踏足梁州一步,放出非我族类,必有异心的话,简直是无事挑事。

山民一方自然也不是一直都太平无事。

这些年以来,尹山想一统山民各部,为让大昌安心,更是将儿女送往雍州,直到一年半前,这两位才回到梁州。

可是与大昌交好一事,山民中亦有不同意见。

尤其很多因山民各部族人并不统一,也正是因为如此,不服于尹山的人自然费尽心思,想尽办法地找到不宜和大昌交好的把柄,结果这一回梁州自己将把柄送上门,谁能舍得放弃?

山民中不服于尹山威严日盛,眼看就要一统山民内部,成为唯一的一个山民首领时,梁州闹出事端,谁能舍得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以梁州不肯与山民交易为由,山民发兵梁州,眼下梁州与山民打得如火如荼。

镇守于梁州的人快马加鞭的送来急报,不过是想让朝廷赶紧想想办法,究竟怎么样才能迅速平定梁州事宜。

萧宁对那位张难是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现在也不是跟他算账的时候。

梁州的战事须得迅速平定才是。

雍州与萧宁眼下有此距离,萧宁可以在两方之间传递消息。

“着扬州刺史崔攸,立刻前往梁州,兼梁州刺史,迅速平定与山民之乱。现梁州刺史看押起来,从现在开始,不许他离开梁州一步。后续如何处置,等山民之事解决后再议。”萧宁深刻的体会到一句话,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那么一个张难,当初有人举荐的时候萧宁便再三与之确定,这一个人可用是不可用。

人倒是原本就是梁州的,功绩一报上来,又是前刺史举荐,萧宁见前刺史事事办得漂亮,岂有不重视他意见的道理,萧谌最后也决定,以张难为梁州刺史。

可是啊,千算万算总是算不到,靠谱的人举荐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家伙。

一个月,才一个月竟然就闹出战事。

萧宁现在连吃人的心都有。

有黑衣玄甲镇守,山民休想占得半分便宜。

打仗没有问题,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保证梁州战事停下。

北边胡人的战事方歇,现在南边又闹起来,大昌是不怕有人进犯,能少有战事总是好事,萧宁亦不乐意战乱不休。

“唯。”萧宁这直接的下令,也是萧谌给的权利。天下事,若是情急之事,萧宁可行便宜行事之权,天下兵马及百官皆听其调令。

这则诏书下达,三省六部其实都是有意见的,不过再有意见,当初萧宁巡视,或是连这点权利都不给她,萧宁能做得了什么?

后来萧宁回来,倒是想把这权利交还给萧谌,萧谌却摇头拒绝,意思也很明白,眼下这天下不太平,后续的事不知还有多少,且让她留着,没准什么时候会用上。

当爹的信得过萧宁,也觉得这则权利在萧宁手里,谁要是想乱来,哪有那么容易。

况且若是不给萧宁这权利,萧谌想着事事都由他来处置,算了吧,他且偷个懒,让萧宁在前面顶着。

现在梁州的情况危急,萧宁也就顾不上其他,连忙准备一应诸事,务必先定梁州。

玉毫亦想起这回事,知萧宁的印章下发,各地收到消息定会遵从,毫不迟疑地选择去办。

欧阳齐提一嘴道:“迁都在即,闹出这样的事,未必无人拿来说事。”

这话萧宁闻之只是一声冷哼,“由着他们说了去。无非不过是指日子不对,迁都难道不是他们自大昌成立以来一直叫嚷着?不如他们所愿地迁都回到旧京,他们便不乐意?谁管他们乐意或是不乐意。”

如此霸气之言,也只有萧宁说得出来,也无人敢怀疑萧宁说笑。

“也是。”欧阳齐想起那群人就算有再多的心思,面对强势如萧谌和萧宁一对父女,他们讲理讲不过,想动粗吧,完全没有这能力。就只能是乖乖的听从朝廷安排。

萧宁算着日子道:“还是希望在迁都之前梁州事宜能解决。”

“想来崔刺史必不会让殿下失望。”崔攸此人,真本事有,若不然也不能在危机四伏的情况下,成为萧宁信任的人。

扬州之前由萧颖经营,开了好局,同样,轮到崔攸接任,崔攸一直办得十分漂亮。

顾及梁州刺史萧宁不算太了解,也正是因为如此,萧宁与萧谌提议,要将崔攸再留三年的扬州刺史。

萧宁这边等着梁州消息传来,雍州亦收到梁州事宜,连同萧宁对梁州刺史处置也送达。

只是萧宁这反应之快,有人也想起一桩事,萧宁之前巡视各州时,确实是得萧谌所赐便宜行事之权,可是萧宁巡视回来了,这不曾通过朝廷便调动刺史,以扬州刺史兼任梁州刺史,确定妥当?

妥当或是不妥当,由不得他们说了算。

至少在萧谌这里,萧谌觉得很好,更是不吝啬地当着众人的面夸赞萧宁,“调度有方,知天下安宁为重,甚好。”

得,人家完全不在意自家女儿直接下令行事,也不觉得这样的直接下令有什么好非议的。

“陛下,迁都在即,却生出这样的事端,是不是缓一缓迁都事宜?”于此时,终于有人找到借口了。

对啊,新都建成,参与的都是萧谌他们的骨干,以至于好些人都没有插嘴机会。眼下生了旁的事,倒是大好的机会。

按他们说,旧京这京都挺好,至少他们班底都在那儿,若是能重归旧京,他们自是如虎添翼。

可惜了,他们盘算得再好,不代表人人都要如他们所愿。

于萧谌而言,新建的都城,不说格局布局,只是一个由他们大昌自己建起的都城这一点,就足以让萧谌引以为傲。

由他们来开创新的一国京畿重地,往后大昌的国都就是他们所建的城池,想想便觉得心旷神怡。

至于旧京,提议他们再归旧京的那些人打的何等如意算盘,萧谌心中有数,正是因为有数,自不能如其所愿。

作为一个皇帝,有前朝之例在,他是断然不会容忍任何人用任何借口控制他这个皇帝,这个朝廷。

若是想让天下太太平平的人,萧谌愿意听之用之。

反之,想大昌不得安宁,同时也叫这天下再起争乱,好让人重新分利,断不可能。

他就算是不能一口气杀光世族们,也能以夷制夷。

“梁州事宜,你们以为是上天示警,亦或是不满于大昌?你们如此不放心,不如留在雍州?”萧谌立刻戳破他们话中之意,同时不忘与他们道来一句。

不想走的大可不走,他绝不强求,留在雍州内,将来或许也能共御外敌。

萧谌这话音落下,就等于是向天下人宣告。迁都之事不会改,愿意走的就走,不愿意走的只管留下,他绝对不强求。

留下意味着什么,都不是傻子,谁人不知。

既知,这一刻又有谁敢接话,都缩着脖子不敢再吱声。

“朕知道你们的心思,不过你们就不知道朕的心思?既知朕的心思,你们还想让朕按你们的心思行事,你们盘算不少。哼,朕旁的事能容得你们,迁都一事关系千秋,也关系大昌的未来,却是万万不能由了你们。”

话说到这个份上,萧谌的态度坚定,谁也不敢再有所自信地以为,他们可以改变。

“豫州议和一事已然完毕,战事即休,既迁都在即,是否让左仆射尽早归朝?”明鉴觉得,大好的事,战事已毕,这个时候是该让孔鸿回来了吧,既是让孔鸿回来,同时也是要让孔鸿他们这些有功之士为大昌添喜气。

迁都后必有封赏,再加上这一回与西胡之战,各将士皆不畏生死而战,若是不加以封赏,如何显得大昌赏罚分明?

明鉴考虑更多的是,虽然姚拾儿一事已然传遍天下,世人多知姚拾儿犯下的过错,然萧宁当日执法严明,并无半分徇私之举,但军中未必不曾人心异动,亦须趁此机会犒赏三军,安定军心。

萧谌马上明白明鉴之意,“所得西胡之城池,归于大昌国土,是要好好地归置一番。程永宜他们一行不是回来了吗?能说动他国助我大昌,也该让他们回来说道说道。”

一去就是数年,消息不通,萧谌都拿不准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好在现在有好消息传来,人自然是活着的,且不辱使命,将朝廷吩咐的事尤其办得漂亮,那又岂能不让他们再回来?

萧谌有他的打算,“左仆射方面,若是安置城池得宜,该回来就让他们回来。”

此事就得同孔鸿他们商量之后再决定。

明鉴再问道:“城池布防?”

这是提醒萧谌呢,就算西胡把话说得再怎么好听,也不能抹灭一个事实,对方只是因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同意休兵,并不是真正愿意休兵之人。

以无数将士不畏生死才拿下的城池,岂能轻易叫人再夺回去。更不能助长西胡的气焰,须得将所得的城池守好!

明鉴有此一问,萧谌道:“左仆射已然与朕商量过,该准备的已准备妥当。”

那明鉴就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细节方面自不必再问。

“梁州事宜现在只需等梁州再有消息传来,旁的都不必再管。最要紧是迁都事宜,各部须得安排妥当。”萧谌将事情轻重道明,令他们再也无话可说。

“唯。”姚圣这一个代表出面接过话,定按萧谌吩咐,事事办好。

至于此,不管是梁州的事也好,豫州的事也罢,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既如此,且先就迁都事宜,一应准备,等着良辰吉日到,这便往新都长安去。

四月初八,萧谌与雍州百姓辞行,百姓们自是依依不舍,提起这些年萧谌在雍州,事事以百姓为先,叫百姓有了主心骨。

虽朝廷早有言明,即将迁都,还是叫雍州百姓依依不舍。

见御驾将行,文武百官一道同行,声势浩大,百姓夹道相送,皆是不舍。

“陛下此去,往后我们当如何是好?”有老者相询之,亦是拿不准将来这雍州还有没有这太平安宁,让他们有冤可诉。

“朕虽不在雍州,依然是大昌皇帝,从前你们如何,往后亦如何。天下推行之政,皆为利于百姓,若百姓日子过得不好,只管告诉朝廷,你们的话,我会听得见。”萧谌握住老者的手,劝之可安心。

“铜匦、鸣冤鼓、登闻鼓,这些都是朝廷为百姓着想,为百姓备下可令百姓有冤可诉的工具,你们放心大胆的用。只要朕在一日,必不叫你们有冤无处诉。”萧谌郑重的承诺。

现如今大昌相对安宁,都是众人齐心才得来的结果。

往后若是不想让大昌生变,亦须以民为本,心系百姓,方可保得天下安宁。

“陛下有此言,我们都放心了。”再怎么舍不得萧谌,也知道是拦不住,抹泪来了个十八里相送。就是萧谌也耐不住,泪水直落,感念于百姓对他的依依不舍,也证明他这皇帝当得还是不错的是吧。

比起萧谌因感动而落泪,有人这会儿更是欲哭无泪。此人正是萧颐。

迁都的消息传来,萧颐满心欢喜,原以为这就要离开雍州。

雍州不是说不好,只是地处北境,难免总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不得旧京。

虽然迁都回的不是旧京,为这事萧颐发表过意见,以为萧宁也太事事欲自揽,这旧京有何不妥的,非要督建新都,费时费力,还不一定有旧京好。

对于这一点,难得萧家上下竟然无人斥责于她。

就算不曾斥责,迁都可宜已然定下,断然不可能改。

萧颐无法,也只能与大家一般收拾行囊,准备迁都。

东西收拾好了,萧颐这就要随大家一道往新都长安去,不想却在昨夜,卢氏传她入宫,并无二话,只让萧颐留在雍州。

萧颐当时叫卢氏丢出的话惊得不轻,不可置信地望向卢氏,以为自己听错。

错是不可能错的,卢氏放话,这就是她已然决定的事,谁也休想能改。

萧颐惊慌失措的问为何?

卢氏的回答相当扎心,“你既不愿意安分,亦看不上你侄女做下诸事,更想扯她后腿,我早先警告过你的话你听不进去,我便不说了。普通的公主你不想当,我便让你知道,不听话在人是何下场。”

是的,下场,这就是萧颐须为自己所做一切付出代价的时候。

之前萧颐想破坏萧评和姬则二人的感情,无论这二人之间有没有感情,两人成婚不过一年多,但凡不糊涂的人都知道究竟该如何行事。

萧颐是姐姐,萧评敬她几分,她难道以为事事都能插手,亦或是以为能够随意左右他人的人生?

卢氏当时没有立刻秋后算帐,一时不同她计较,并不代表事情在卢氏处过去。

一直忍着,等着,于今日,卢氏便让萧颐知道,纵然是父母都没有无限容忍的时候,更何况如今他们萧家早已不是从前的萧家。

萧家得了天下,已然成为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稍有不慎,萧氏或一无所有,阖族不存。

萧家人,萧谌纵然为皇帝,一直都谨言慎行,萧颐仗着兄弟是皇帝,连打下半壁江山,为国之栋梁的侄女都敢轻视。如此不明是非,不分亲疏远近的人,卢氏若不将她治醒,往后她定会闯出更大的祸。

“其中原由,我与女婿已然说明,唐家的根基在冀州,这也好,你就在雍州好好地呆着反省,何时想明白,知道你最大的倚仗是什么,往后不再做糊涂事,何时你再往长安去。”卢氏将原由道来,结论同样也要道来。

萧颐这一回是真知道怕了,急忙地想向卢氏告饶,求卢氏放过她这一回。

“你该明白一个道理,打你骂你是对你还抱有希望,若是我们连打你骂你都不愿意,便是放弃你。如今你纵然有再多话,我也一个字都不想听。”

是的,卢氏便如此当断必断之人。

难为萧颐直到现在都不能明白,在萧家里,若说最懂得取舍之人,非是卢氏无疑。

一但卢氏做下决定,必然再不迟疑,更不会更改。

至此,无论萧颐如何同卢氏哀求,直至今日依然想挽回,要一道迁都而去,终究不能改变。

这一夜萧颐同样求过唐师,这一位夫婿。

本以为唐师为此事所无措,她虽为萧家女,亦是唐家媳,依唐师在朝廷中的份量,若是愿意为她求情,她一定可以如愿以偿的一道往新都去。

只是萧颐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众叛亲离。

唐师很直接地告诉萧颐,卢氏在决定此事前,已然同他打过招呼。最近这些日子唐师为免萧颐闹出更多事,正可谓殚精竭虑,眼下卢氏道将萧颐留在雍州,其中的原因,唐师亦明了。

既是明了,唐师当日同意这亲事为的是向萧家表态,证明他是站在萧家这一边。

而萧氏将萧颐许配唐师,亦不过是向天下人昭示,他们萧氏非不看重世族。

婚事一成,各得其所。

以至于萧颐若是在他们两族中起不到好的作用,他们为何还要捉着人不放?

唐师一心扑在政事上,看中的更是丞相之位,七相之一,铁全和水货都已年事颇高,何时退虽是未知之数,但当官之人,谁人不想当丞相那定是骗人的。

可是现在的唐师最大的问题不是来自于自身,而是萧颐。

既如此,萧家出面,要将萧颐这个对他而言最大的问题解决,唐师如何舍得错过。

一直不断为萧颐擦屁股,话那是好说歹说,该说不该说的都说过,偏萧颐一句都听不进。

这让唐师也在考虑,究竟如何处置萧颐才好。

思虑再三,唐师顾忌的是萧氏,观萧宁行事,那自是不用说,最是护短。

既然是护短的人,岂容他人损及家人。

可是放任萧颐再这么下去,就算坑不着萧家,那也是要坑着他们唐家。

唐师一直都拿不准的事,没想到萧家人虽然是护短不假,同样人家亦讲理。

教出那么一个女儿,把唐师给坑了,非他们的本意。如今唐师害怕萧颐把他坑了,萧家上下一样在考虑一个问题,萧颐要是最后把他们全都坑了,这个事情又该如何才是?

萧宁是小辈,就算有这层顾忌,都不敢把话说开,说得明白。

她懂的事,萧家明了其中关节的亦不在少数,这么样的情况下,只看是谁先忍不住出手。

事实证明,第一个出手的永远都是最明白的人。

卢氏这是之前好话丑话,样样都与萧颐说白了,萧颐安分一段时间,卢氏还松一口气呢。

结果这份欢喜没来得多久,萧宁一回来,这就开始闹腾。

萧颐是想跟萧宁过不去吗?

若是其他小辈,萧颐以一己这喜恶,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吧。这天底下的人,也不是谁能人人都讨得欢喜。

可是,萧颐的欢喜不过是因为大家虽然都为公主,公主总与公主不同。

尤其萧颐作为长辈,竟然不如侄女,难免让她心下生怨。

一来二去,倒是想为难萧宁。

洞察萧颐心思的卢氏,亦是始料未及养出的女儿,竟然如此容不得人?

一想幼时萧颐对看中的物件势在必得的表现,自不觉得现在她同为公主,却各有不同这一点想为难萧宁有何不可。

卢氏当机立断,若是寻常人家,争个宠什么的,卢氏可以糊涂地让事情过去。

可是萧氏已然不是曾经的萧氏,争宠什么的,断然不能容之,该叫萧颐记得教训,就得让她明白。

话既然萧颐听不进去,亦无法意识到她和萧宁的差距究竟在哪儿,卢氏便用现实告诉萧颐。

其实萧谌对这个事情吧,总是想帮亲姐说上两句好话的。

然而话未出口,卢氏提醒萧谌,“我现在这番作为是为她好,你该知道。”

那自然是的。

现如今能让萧颐明白过来,不乱掺和不该掺和的事,安安生生地当她的公主,将来不管是萧谌或是萧宁都不会亏待她。

若是萧颐总不愿意安生,将彼此的情分败得一干二净,怕是将来萧颐连死都没人愿意看上一眼。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卢氏必须为萧颐多计划些。

由卢氏亲自出面教训萧颐,既是她为人母当为之事,旁人也挑不出半点毛病,也能让萧谌和萧宁的心里多念着卢氏几分,不至于将来萧颐真犯下不可饶恕之罪,最终却连让人顾念的情分都没有。

萧谌也懂得这一点。卢氏虽知一家人是一家人,总是不能不断地消磨情分。

至此,萧颐留在雍州一事算是通过各方达成共识,甚至卢氏更果断,与所有人都叮嘱,不到起程之前,且让萧颐以为一切如常。

这也让唐师意识到,他原以为卢氏是个聪明的掌家之人,聪明,不就是聪明点,想想萧谌和萧宁,有那么一个聪明人坐镇萧氏,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完卢氏吩咐后,唐师瞧了一眼卢氏,感受到一股寒意往上蹿,让他明白什么是胆颤心惊。

卢氏能对萧颐如此狠得下心,可见是一等一的果断之人。往后对这样的人物,绝不能轻视。

当然,唐师在想,像卢氏这样聪明果断之人,怎么会教出萧颐如此不辨是非,或许更应该说是不识好歹之人?

这种问题,借唐师三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卢氏或是萧家人面前问出。

不过,如今唐师面对双目通红的萧颐,卢氏不给萧颐留脸,谁要是想留,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这只是限于萧家人,如唐师吧,面对萧颐更是以安抚为主,“太后是为长公主好,长公主若是想明白了,愿意同太后认错,且往后定改之,想必太后断不会为难长公主。”

要唐师说,卢氏确实是用心良苦,为萧颐谋划甚多,若不是萧颐实在过于作死,更是想拖萧家后腿,卢氏也不至于出手如此迅速狠绝。

“我哪里错了?”在卢氏的面前萧颐也仅仅是哀求,从来没有认过错,如今当着唐师的面,她更不可能承认自己有错。

“长公主若是如此认为,且留在雍州吧。”唐师好言相劝,且都给萧颐指出一条明路,若是萧颐非不愿意接受,或是认定自己才是这个世上最聪明,最厉害的那一个人,天下人也都欠了她的人,一定得忍着她,让着她,且让她自己瞧好了,究竟是不是这样的道理。

唐师算是一个极好脾气的人,样样都能忍得让着,萧颐听不进劝,他亦不能与萧颐争之,且由着她闹。

“你是我的郎君,难道你就这么看着我受此委屈?”萧颐知道家里真正做主的人是谁,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明了既然是卢氏发话,她就是寻兄长们怎么哭闹都没用。

连父亲萧钤都要听卢氏的,其他人还需多言?

恰是因为如此,萧颐知求旁人是无用,能让她有希望的人,只能是唐师。

然而她以为指望有用的唐师,人家怎么可能会在卢氏出手整治萧颐的情况下,作死的把萧颐带在身边,继续像这些日子以来一般,处处为萧颐善后?

这般不聪明还自作聪明,甚至要给家里招祸的人,要是换成旁人家的闺女,二婚唐师都要和离。

“你知我为何同意与你的婚事?”唐师丧偶多年,一直不曾续弦。不续,那是不知二婚之人禀性如何,且他已有儿有女,比起陷于情爱之中,他更乐意为权势努力。

娶萧颐,若萧颐不是有一个当皇帝的兄弟,更有一个能干的侄女,唐师是不愿意惹这麻烦的。

萧颐总是大家出身,无论想再怎么装糊涂,她心里也比谁都要清楚,装是没有用的。

比起装傻这回事,倒不如在临行前,他们这一对半路夫妻好好聊一聊。

乍然听此一问,萧颐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确定唐师此问并不是一时兴起,终是答道:“因为萧氏如今是皇族。”

“长公主并不傻。”唐师闻之,立刻有了结论,这不是一个傻子。

既不是傻子,偏一次又一次的犯蠢,何尝不是更让唐师无奈。

“我本就不傻。是你们想让我成为傻子。”萧颐气得望向前方,她所怨所恨的究竟是何人,怕是只有她自己最是清楚。

“此话不知长公主从何说起”唐师细想萧谌与萧宁,这两位一向喜欢聪明人,从来不想与蠢货打交道,又怎么会希望自己的亲人成为那样一个蠢人?

萧颐道:“家里的公主不过就三人,独我一人是例外,难道还不是想让我成为蠢人?”

如此理由,唐师一噎。好半响才缓回一口气,“长公主只知道与魏国长公主、镇国公主比之不同,你计较的仅是权势和地位,从未想过她们能行亲王之权,皆因她们为国之栋梁。

“且不论其他,我只问长公主一句,若让长公主治理一州,不,只是一县,长公主自问能担起重任吗?”

治一家或是治一国,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儿,萧颐在索求时,就不曾想过,她可以给到人什么?

无功于大昌,只因她是皇帝的姐姐,便为天下人所奉养,她怎么就能觉得一切那么理所当然呢?

“郎君。”萧颐脸色一变,唐师眼中尽是失望,本以为萧颐同萧颖、萧宁已然极是不同,如今看来,这一份不同,简直是云泥之别。

卢氏想让萧颐清醒,但就只要有这长公主的身份,人人须得敬萧氏三分,终此一生,只怕萧颐都难改。

“长公主以为,我能有今日,全赖家族吗?”唐师也是一个靠自己的人,也正是因为靠自己,更敬重像萧宁这样凭本事一步一步改变命运的人。

比起萧宁来,唐师明白哪怕是自己处在萧宁的位置上,都未必能做得比萧宁好。

所以,萧颐一个因为是萧宁这个靠自己打拼下来一个江山,成为长公主的人,有何资格妒忌萧宁?

“自然不是。”萧颐还是了解唐师的,自明了唐师所拥有的一切,虽然开始或许是因为家族,如今与家族却是相得益彰。

“可长公主拥有的一切,就连这长公主的身份,皆因家族。看,如今太后出手,不愿意长公主往新都长安去,长公主除了哭泣哀求外,再无他法。”唐师想将局面同萧颐说得更清楚些,好让她能明明白白地知道,她根本没有资格同萧宁比。

“若是换成镇国公主,亦或是魏国长公主便不一样,她们不会哭泣哀求,若她们想回去,自会凭本事让人不得不同意她们往长安去。”唐师不介意道明萧颐同萧颖和萧宁之间最大的区别在哪儿。

萧颐脸色一变,直问:“你是不是后悔娶我了?或者,若是你早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你定求娶于阿姐也断然不会是我?”

唐师

真的好想骂娘啊!

萧颐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长的,她怎么就想到这一层了?

对,不能否认唐师对萧颖确实推崇,谁让人家确实能担事?

扬州治理得井井有条,事事都安排得甚是周全,如今大家同为六部尚书之一,两人亦打过交道,相互对彼此都有了解。

唐师知道,萧颖虽为女子,手段谋略,绝不逊色。真不是萧谌和萧宁用人唯亲,否则你瞧瞧萧家人不少,可是六部之中,独一个萧颖罢了。

当然,萧评这个京兆府尹当得亦是不错。好在已然是亲王的人,守的是天子门户,亦不在意升官不升官的问题,只好好地当他的京兆府尹。

“长公主以为,魏国长公主会愿意再寻一个麻烦?”唐师觉得,萧颐的脑回路不同寻常,能想到这一茬,他倒是不介意叫萧颐知道,人家萧颖压根不想再嫁。

也就只有像唐师这样的人,想更上一层楼,为了自身着想,不得不考虑再结一门亲。

结果证明,果然想要得到些什么,就得付出些什么。

萧颐可不管,只捉住一句重点地道:“你若是当真有此心,我们和离就是。”

作为长公主,就算一生不嫁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当初见了唐师,萧颐是欢喜的,成婚以来,唐师待她亦是不错,然而她以为夫婿亦会是她的依靠,结果却不然。

萧颐只要想到唐师对萧颖的夸赞,心里一团团火不断往上蹿!

得亏唐师不知萧颐所想,否则必是要问一问她,他夸的分明是萧颖和萧宁,萧颐是怎么自动把萧宁屏蔽了吗?

面对萧颐脱口而出的话,唐师沉下脸。“若是长公主想清楚,你我即刻往陛下,太上皇,太后跟前,立刻说个分明。这门亲事,非是我强求来的,长公主威胁于我,难道以为我会受长公主要挟?”

开什么玩笑,唐师一直忍着萧颐,萧颐若是还不明白这个道理,放出和离的话?

和就和,他虽想借姻亲向萧家示好,成婚后与萧颐相处,萧家知他所求,亦知他交好之心,和离的话是萧颐提出,萧家上下未必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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