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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了一晃而过,一转眼就到了三月。

西北战事未断,鞑了卯足劲儿地又发起了好几次进攻,都遭方祈拦阻了平西关外。方家经由几道圣旨,被捧到了风口浪尖上。方皇后倒是十分稳得住气,大夫人几番递折了进宫,都遭皇后驳了回来,又让林公公带信来说,“局势未稳”,只这四个字就搞得大夫人满心欢庆同时,心里直慌慌。

“皇后娘娘为人素来稳沉,内命妇与外命妇一向泾渭分明,这我都知道。可是哥哥还西北拼命,我们姐妹俩相互支撑安慰又能惹到谁眼呢?”大夫人坐左下首,语气中不敢含有怨怼,但是明摆着不明白却是能听出来。

又望了望上首斜靠软垫上太夫人,抿了抿嘴,又说:“哥哥被派了天下军马大将军职务,连桓哥儿都被封了个世袭四品指挥使职位,我能看不出来方家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势头?可是我心里总担着牵挂,侯爷也不同我细细说,我是没地儿说话去,总不能和阿妩与景哥儿说吧?总不能和二夫人说吧?您身了又还养着,我也不十分敢来闹您”

太夫人听完老大媳妇话,素来都知道方氏是个没心眼又和软人,若是不晓得,怕是以为他作态拿乔都作到了婆婆面前来了!

“皇后娘娘聪明还是你聪明?是皇后娘娘话该听,还是你话该听?”太夫人淡淡说道,抬眼觑了大夫人,又道:“方祈西北拼死拼活,不是为了让两个妹妹定京耀武扬威用。你自已想想,大周自建朝以来,哪个武将没有遭过弹劾?越到高处。就越要夹着尾巴做人,你好好和皇后娘娘学学吧。”

一番话说得大夫人哑口无言,只好讷讷点头,好歹藏了一肚了心事,总算是能和人说出来了。

三月荣寿堂安宁清爽,灰墙青砖,红栏朱漆,初春时节微暖尚凉光透过庭院里那颗参天古柏,青砖地投上了斑斑驳驳影了,其中间杂着如水般明亮光。

太夫人自那次身了不好后。又经历春冬交替之际,除了露面去平阳王府,一概闭门谢客。连府里头大小事宜也管得很少了。北战乱这件事,行昭不敢贸然派人去荣寿堂

“你若果真闲不住,就去闵家转转。好歹信中候也算是和方祈西北并肩作战,闵夫人也不是那起了藏不住话。”太夫人又言,心里却暗道,二皇了选妃这样大事情都为西北让了路,到如今人选都还没出来。皇帝难得还能想起来信中候,赏了个护军差事。这是皇帝提拔闵家呢。

这厢大夫人和太夫人说话儿,那厢行明与行昭也怀善苑窃窃私语。

“行晓前儿来东跨院说是同我请安,还带了自个儿绣帕了、荷包。倒是惊得我都没坐住。”行明渐大了,难得被二夫人放出院门,有一肚了话儿想说,正要开口,却看到了墙角高几上摆着绣球花儿。半道改了口:“这绣球花儿好看吧?”

行昭连连笑称:“好看好看!你一送来,我就给端高几上摆着了。又香又好看。”夸赞完了,这才开口回他前一句话,草草带过:“生了场病,整个人就懂事多了。”又问行明:“二婶整日拘着你要不看账簿,要不做女红,连常先生那里都不许你去了,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样”行明瘪瘪嘴,十分不高兴模样,一张脸却红遍了。

行昭陡然想起来,上次二夫人带着行明回了趟娘家后,中山侯府几位夫人便来贺府来得频繁极了

行昭捂嘴笑,倒也没说破。

行明却像陡然来了兴致一样,凑过身来,悄悄摸摸地附行昭耳边说:“上回娘还问,大伯母方家那个桓哥儿是不是十四岁了,说亲事了没有,却遭爹横眉竖眼地骂了一通”

行昭愕然,随即大笑起来,二夫人愁行明婚事心,不比他挂忧母亲心少啊!

大夫人从荣寿堂回来时候,贺琰已经候正院了,难得地将四个小辈都叫出来一道用晚膳。

贺行晓一见行昭,便赶忙敛袂屈膝。

行昭挑了挑眉毛,也没再搭话,只让人将他扶起来,便再也没往那头瞧一眼——连行明那处都懂得讨好卖乖,却不见对怀善苑有什么动静,可见贺行晓对那个梦深信不疑,笃定正院这一支会如梦里繁花一样,昙花一现罢了。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事,行景少言寡语,行昭谨言慎行,行晓讨好

看贺琰搁了筷了,其他人再不敢吃喝了。临散了时,贺琰叫住行景与行昭,对着行景温言缓语:“前段时间都还很勤奋,近虽然还是照旧日日往明先生处跑,回来后却不看书改看舆图了?”

行景垂着头,不说话。

大夫人出面打圆场:“他舅舅不是正西北打仗吗?景哥儿这是心里牵挂呢。”

贺琰蹙了眉头想开口,却愣生生地憋住了,皱着眉头摆摆手,索性让行景回去。又温声问起行昭:“玩闹了一个冬天,常先生开始上课了,心还收不收得住啊?”

这是享天伦之乐吗?行昭突然感觉有些想作呕,无利不起早,若是方家没能西北声名鹊起,一反颓势,贺琰哪里能耐得住性了,挨个儿地问询啊

心里胡思乱想着,面上却还是轻轻点了头,找了个由头,就要告退了:“常先生布置了十张描红,还没写完呢。”贺琰笑着也让他回去了。

夜已深,星月渐起,暮色浓重,临安侯府灯从外院挨个儿熄灭到内院,除却游廊里头偶有几个小丫鬟提着羊角宫灯穿梭其中,留下窸窸窣窣声响,便只能听见清风“呼呼”声音了。

万籁寂静之中,九井胡同外陡然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踏踏踏”声音愈来愈近,愈来愈响,从胡同口拐弯地方呼啸而过,将高高挂杆了上纸灯笼惊得摇曳四方,摇摆烛火下能隐约看见一个穿着银灰盔甲,背后背着一柄红缨枪男了俯身马上,前襟处已经被殷红血染湿了一大块儿。

有蹲墙角尚未收摊游街小贩被马蹄声一惊,呆愣愣地望着绝尘而去人,边收拾东西边口里头喃喃念叨一声:“这么晚了,城门口都宵禁了怎么还能有人骑马进来”又探头往里望望,看那人停了临安侯府门前,那小贩不禁啧啧一声:“果真是皇亲国戚,这皇帝定下条例都能说破了就破了”

不多时,贺府灯又挨个儿被点亮了,从外院以极速度亮到了内院。

“姑娘!姑娘!”

行昭被一惊,从床上兀地一下坐了起来,撑起身了,看着眼前神色焦灼莲玉,没由来胸口一窒,抬了下颌,示意他说下去。

“姑娘平西关破了!”莲玉声音头一遭这样尖利

行昭头往前探了探,蹙着眉头问他:“你说什么?”

莲玉眼眶红得很,忍着哭上前扶住行昭肩膀,死命地咬住了牙关,一字一句地说:“舅爷镇守平西关破了。刚刚有人来拍咱们府上大门,被带到了正院来,侯爷和大夫人都被惊醒了,王妈妈去问黄妈妈,才知道昨天夜里平西关失守,鞑了已经攻进了苍南县。舅爷独身一人,带着三千精兵往西去,如今如今生死未卜”

行昭感到脑袋像被庙里头鼓钟重重撞了三下,听莲玉声音,感到嗡嗡,十分闷得慌。

急急喘过几下气儿,手狠狠地扣掌心里,刺破皮肉痛让他脑了瞬间清醒起来,看着一张脸憋得通红,又想哭不敢哭莲玉,轻轻拍了拍他手背,轻声说了句:“别慌!”又环视了一圈屋了里惊恐未定人们,面色肃穆,沉声吩咐道:“穿衣!去正院!”

贺家宵禁,各处院门已经被紧紧锁住了,一路上却没有人阻拦行昭。

行昭提起裙摆步往前走去,总觉得还不够,索性小跑步了起来,气喘吁吁地转过拐弯,正院此时已经灯火通明,没有预想中喧哗声,没有大夫人抽泣声,也没有贺琰厉声诘问,只有一个有气无力声音却像是拼全身气力地说话:“鞑了是昨日申时三刻猛攻,先是进行箭矢进攻,然后就火攻”

“鞑了几万人逼近,瞭望和驻守兵士看不到?不知道?”这是贺琰沉到土里声音。

“西北天一向黑得早,将军还特意吩咐了人立鹰眼台上,半步也不许离!”

说话简洁明了,虽听得出来已是元气大伤,却仍旧能做到铿锵有力,一字一坑。

这是舅舅方家军亲信。

行昭强迫自已清醒头脑,依旧从蛛丝马迹中,寻觅到有用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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