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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停云心诀,第二重的进境开始越来越慢,近日几乎停滞不前。她愈加早出晚归,平常每日除了三餐,几乎不眠不休,可这停云功法犹如一滩死水,古井无波。
这越往后越难,可真是所言不虚。难怪两年后考入内门的霍倚秋如此受宠,着实天资奇佳,万里挑一。
晏诗感慨,心微微乱了起来。她曾再次找了一个不熟悉的师兄对照过《停云心诀》,生怕再犯上次的错误。可这次问题却不在心诀上,那究竟出在何处,晏诗心中渐渐焦虑起来。
一日,晏诗天不亮就来到僻静崖坪,夜幕青蓝,一抹鱼肚白还远在天边,几点繁星闪烁着细碎的光。她看着这一幕,身体已经自动进入调息状态。
往日功法一行,真气自生,体内流转,真气愈加充盈。然则如今真气虽繁盛,却无论她如何催动流转,也不再增厚一分。
初时天朗气清,景色优美,晏诗尚能压抑住焦火,潜心修习。可随着晴日高起,万里无云,唯有雪光耀眼逼人,晏诗只觉的景色单调枯燥,远不如南方家乡,四季皆是色彩缤纷,不由心火渐旺,“停云停云,这连云都没有,叫人怎么停!”
晏诗心头愤怒难抑,来回徘徊之间只想痛痛快快打上一场,眼见脚下一层薄雪,情不自禁就使出了惊鸿功法中的游龙步,身子忽左忽右,无迹可寻。恰巧此时来到一株枯树下,她伸手折了根树枝,一齐使出惊鸿刀法来。
没得几下,她忽然醒悟。如今薛璧晏孤飞行踪不明,山上人多眼杂,难免有人见过这个功法,自己怎能如此不智?遂用脚将地下痕迹尽数抹去。
继而想到,自己不过忍耐大半年,竟就这般难耐了么?那他们隐姓埋名乔装渔翁渔妇十余年,又是如何过来?想到此,晏诗心中一阵酸苦。
正是因此才上山习武,只待武功大成便好去找薛家报仇。可如今眼看连内门都进不去,父母之仇,该何时才得报?晏诗又是难以遏制的焦愤。
晏诗想罢,又坐了下来,心中默念,再次强迫自己进入了冥想境界。体内真气如约而至,似乎感应到她杂乱的心绪,真气亦有些暴躁不安。
晏诗忽而想到什么,面目一厉,周身气质陡变,体内真气如滔滔江水轰泻而下,直冲第三重境界关隘。
原是此番停滞日久,她决定索性强行冲关,这原是习武之大忌。轻则筋脉受损,重则一命呜呼。然则晏诗既然穿越新生,便遇到自己被害、父母身死之多舛命运,心中早已郁郁,如今眼看这一浅关都过不了,谈何日后。故而一怒之下,冒这般大险。
此时晏诗肺腑犹如翻江倒海,不断催发的真气在体内始终冲不破那层坚固屏障,变得越来越暴躁难驯,渐有失控的迹象。晏诗若是此番能约束真气,停下此念,或不至受伤。然则晏诗既然发动,又如何肯停。只道自己若此时停下,过后恐怕再无此无畏之举。因而不仅没有平息内劲,反而加速催动,犹如火上浇油,烈焰添薪,直把体内真气纵成脱缰的野马,在晏诗体内横冲直撞。
她只觉得好似体内有无数大手,正在疯狂的将她各处撕裂,脏腑全都搅成碎块,衣衫头发瞬间被冷汗浸透,寒风吹过,她竟然已不觉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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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任凭嘴唇咬破,鲜血直流,她也无法控制,只能拼命引导真气往壁障上撞去,一旦成功,便万事大吉。
可那层壁障固若金汤,坚如磐石,任由你狂浪翻卷怒涛拍岸,它自丝毫不为所动。
然而此时晏诗已是面无人色,身形摇摇欲坠,她还在勉力支持。只是模糊中她亦是清楚,这种状态只消得再挨上片刻,她最后一丝气力耗尽,缰绳彻底崩断,真气失控冲向心脉,便是大罗金仙也救她不得。
她知此番要辜负许多人了,便不再想那诸般恩仇,只觉得这般死去,实在是太窝囊了些。
此时因为剧痛过甚,她也无力咬住嘴唇,身体渐渐麻木,失去知觉。她知道这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意味着已超过承受范围,身体已经开始自行阻断对她的报告。死亡逼近,一切痛楚都即将远去。
晏诗开始感到浑身暖洋洋的,好似浸泡在无边的温泉里,通体舒泰。只道这是死神最后一丝怜悯,唇边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幽幽叹息,便失去了意识。
待晏诗悠悠醒转,睁开眼来,却看见一座白玉雕像。
那雕像闭目安坐,身姿端秀,风采卓然,五官更是如描似画,望之令人心折。
这是神仙么?
我这是在天国?
晏诗茫然的打量,忽见那神仙睁开了眼,直直朝她望来。
“你醒了。”
“嗯……”晏诗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你是……”她怎么越看越觉得这神仙好像在哪见过呢?
“别说话。你强行冲关身受重伤,既然醒了,就赶紧调息吧。”说着便要离开。
晏诗神智逐渐清醒过来,眼前这人不就是柳叶刀嘛,他怎么会在这?这么巧,自己这是被他给救了?我没有死?
晏诗思绪有些混乱,想到这便要起身,结果胸腹间好似被重重一锤,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在脸上胸前瞬间斑斑血红,好不骇人。
走离几步的柳叶刀闻声骤然复返,运指如飞,点住晏诗周身大穴,皱眉斥道,“让你调息,为何乱动!”
晏诗心神恍惚,根本没听清对方说些什么,只呆呆的看着他脚下。她只注意到,方才电光石火之间柳叶刀疾冲而至,此时山上遍布枯枝落叶,一触即折,可他落脚时竟无半点碎叶之声。他的武功……
“你听到没有!”
晏诗被一声大喝唤回神智,目光朝柳叶刀脸上看来。只见他满脸愠色,忽然眼前便被一帘白布盖住。
“擦擦。”
脸上白布散发出一股冷冽的草木香直窜入鼻尖,晏诗才反应过来,对方嫌弃她脸上的血痕。
有了方才的教训,她这下老实了,只抬手胡乱往脸上揉了揉,发觉入手柔软丝滑,不愧是掌门义子,随便拿出一样都是好东西啊。
“调息。”
没等晏诗感慨完,柳叶刀冷冷声音又起。
“那个……你先别走。”晏诗犹疑道,心中还有很多疑问需要问他呢。
柳叶刀垂了垂眸,似乎觉得将个无法动弹的伤员扔在这里,也有些不近人情。便重复道,“调息。”
晏诗知他应该是同意了,这才放下心来,开始检视身体。这一看,才知道体内脏腑一塌糊涂,受损严重。她当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或者说若非救得及时,晚来个一时半刻,她都凉透了。此时想起,不禁冷汗涔涔。联想到救她的人,得是何等深厚内力。不由得睁眼偷偷瞄了柳叶刀一眼,却不妨撞入柳叶刀两方冰潭似的眼睛,吓得她赶紧闭上,静心调息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晏诗腹中传出“咕噜”声响,她亦发觉真气乖顺了很多,这才结束。
她心念一动,赶紧睁开眼,看见柳叶刀还在原地,似乎连姿势也没变过,正闭目休息。她暗暗舒了一口气。
想起方才自己竟将柳叶刀错认成天上仙官,不免好笑。不过这张脸……既有仙官之俊逸,又似仙家之漠然无情,说是天上人,也毫不违和啊。
晏诗正贪看对方面貌,不妨柳叶刀骤然睁眼,清亮目光直射而来,把晏诗吓了一跳,身下枯枝败叶喀嚓作响。
晏诗有些尴尬,试着动了动身体,这次终于能顺利爬了起来。
“能动了。那我走了。”
“等等!”
“对了。”
二人异口同声。
晏诗心中焦急,当先问出来。
“是你救了我?”
柳叶刀点点头。
“你怎么会在这?”
“我一直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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