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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愿同与友邦世代交好。”

“只要你们愿意,我求之不得。”

阿恒等人心中忐忑,却更多兴奋喜悦。

“有想留在外边的……”晏诗扭头看了看穆王。

他配合地接话,“想从军的就在我这里历练看看,若是不愿意,我也能给些盘缠,路上开销。至于去哪,云州或是别地,我不强求。”

“但有一条。”

他转向晏诗,“你带来的人,你做担保。别的都好商量,好聚好散我从不勉强。但如果背信弃义,别有居心,我绝不轻饶。别说深山老林,就是天涯海角,也要算个明白。”

“这用你说,我看起来很好欺负?”晏诗翻了个白眼。

“不是,有个问题……”

有个声音略显迟疑地突兀响起。

“什么?”

晏诗看向中间一个很少说话,极易脸红的青年。

“背叛,是指背叛傅兄弟,还是……你?”

在场众人皆听懂了这话中的意思。

当穆王和晏诗意思相悖,听谁的。

十余双眼睛滴溜溜望着穆王和晏诗二人,自他们脸上来回。

晏诗没有说话。

穆王却往后靠了靠,轻描淡写地答:“这简单,你想听谁的就听谁的。”

“你若是听她的,背叛了我,冤有头债有主,我自是去找她的麻烦,于你不相干。”

“你们本就信她多过于信我,听她的也是人之常情,我强求不来,所以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对吧。”

“嗯,”众人暗自皆松了口气,看向穆王的眼神同原先开始有了不一样。

“那要是历练合格了,能当傅兄弟的护卫么?”

“我没意见,她同意就行。”

“多谢王爷!”

“那黑子!你带他们去安排一下,找个人教教他们。”

“小忠比较特殊,”晏诗特意交代,将他的身份说了一遍。得知他竟是前不久所救的女子的亲人,赢舒城也不禁感叹这命运的巧合。

“待这里战事结束,我命人照着那画像寻一下吧,应当能找着。”

“还有另一封画像,两个都找。”晏诗想起那个梦中采花女子,赶紧提醒道。

穆王疑惑,“嗯?”

“唔……那个不用了,”兰小忠忙道,“只要找宣娘的就行。”

“为什么?”这下连晏诗也诧异。

“我说不用就不用,我自己找。”小忠低头嘟囔。

晏诗也不勉强,“那就只找宣娘的吧。”

“谢谢你!”兰小忠抬眼看他,真心实意道。

“也谢谢你救了她。”穆王赤诚的回望。

晏诗闻言看了眼穆王,自己并未说因宣娘之故承蒙他们相救,他却一准猜到了。

心中涨得饱暖,却转了口道,“这段日子,他就跟着我吧。军营里游手好闲的生面孔,很难不让人生疑。”

人群散尽,晏诗长长地舒了口气,该办的事,终于都办完了。剩下的,尽人事听天命。

“对了,先前问你没回答,可有落下什么伤,我叫大夫来看看。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休养。”

她摇了摇头,“没有,好得很。连肺腑也没事了。”

穆王观她眉眼稍倦,却眼神湛湛,意舒神足,“那就好。”

“说说吧,这是怎么个情形。”

穆王忍不住一解心中疑惑。

“一批藤甲和十几个壮硕青年,把我砸得现在都还晕着。”

“你是笑晕的吧。”晏诗揶揄道。

“那是该笑。三千,三千藤甲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光这一支藤甲军,丛林山地溪流地的战场,几乎所向披靡。长途奔袭,比起铁甲要更隐蔽快捷。即便对上全副盔甲的平原步兵,也可堪一战。”

“何况铁甲耗资甚重,能承载如此重甲的战马也得百里挑一,杨吉军中的重甲骑兵天下闻名,也不过一万。剩下六州手里的,除了昱州沐州这些平原地带有一些,蜀中也有一些,栾州孟州和我这根本不堪作数。”

“有了藤甲,轻便,可配上战马,可堪大用!即便步兵相抗,也是碾压之势!”

“而且西北有战马,有铁矿,现在牢牢被杨吉控制在手里,日后的局面只会是此消彼长。但是有了藤甲,配上中原战马,我就能堵死杨吉凭借骑兵一统天下之路。”

“三千藤甲军,西南翁华臻,东南的孟奢,皆不足为惧。”

“而后若是能及时补充,凑足五千,昱州沐州也不是不能打一打。若有一万!”穆王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有信心将玉玺带到你面前!”

“晏诗,”他无比郑重的喊她的名字,就像第一次认识这两个字一般,“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带回来的,是什么东西!”

“我知道,所以我一眼就打定了主意。可是这东西没这么好制,要达到今日的效果,那是过了很多年的。都是巫耶族家家户户自己上山下河所用的,我可全给你搜刮过来了。”

“要是能短时间量产,还打什么,直接全军装上,平推过去,天下就可改姓了。”

穆王不由失笑,“你可真是敢想。如此已经很好,非常惊喜了。这不亚于一座金矿啊!不对,金子人可都有,但这东西只此一家!你真真是我的福星,一定是上天派你下凡来助我!”

“笑晕都是轻的,你信么,现在你就是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给你!”

晏诗终于正经惊讶的看向赢舒城了。

“这么厉害?”

对方简直如立誓般点了点头。

“那你的命先留你那吧,想取的时候我再取。”

“好!”

“想要的时候你说一声,我亲手割下来给你!”

“呵,”晏诗不置可否,转而道,“巫耶族这些人,你答应得轻快,我看不像表面这么简单吧?”

赢舒城笑意一敛,“是有些麻烦。”

“这内外通道,是一定要建的。而且不能断。迟早会被人发觉。”

“里头的安危你不用担心,层层机关,一般人进不去的。劫了东西也不怕,抢回来就是了。唯一能攻击你的,就是名声。”

穆王略带责备的看她一眼,“是我们。”

“我担心的,也正是这大义名声。再怎么说,勾结外侮,很难洗脱这污点,对于战事,会非常被动。”

晏诗点点头,“所以我想,还是要加强融合,促进各方面的交流,了解了,也就不再惧怕。然后让大家都一样,那还用分什么你我?”

穆王微微蹙眉,“可千百年的隔阂,早已根深蒂固。何况碧月宫的恶名,武林皆知,你想要化敌为友,谈何容易。”

“他们不是碧月宫的人。”

晏诗简略说明了巫耶族中的情形,如今碧月隐去,新月重生。一切规矩,都尚在改变重建的阶段。

“如果能趁着我的大名还好使,促进物资的买卖,那自然还能让医者也彼此交流互学,而且我发现他们那里大多人不识字,只有少数人能进学堂,这有这么多不第的读书人,去那教习,既能谋生,也能将圣人之道传入深山,岂不美哉?”

“谁也不会拒绝更充实的粮仓,更丰富的生活吧?”

“那到时候,他们还会拒绝外面的人吗?出入的人多了,外面的人也就自然不会认为这是外侮了吧?”

晏诗口若悬河半晌,这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不当宰相,真是可惜了。”

穆王由衷的感叹。

“是条可行的路子,只怕,所需时日太久。民心的改变,岂能一朝一夕。亦非三年五载所能成。”

“慢慢来吧,先这么做着。在大家能接受之前,此事能压一阵是一阵。”

“嗯,相较于藤甲所带来的好处,这点风险不值一提了。天下本没有白吃的馍馍。”穆王眉目舒展,洒然一笑。

“来吧,让我听听,副帅此行的丰功伟绩。这么强悍的碧月宫,你是怎么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一举歼灭的?”

晏诗轻笑,五味杂陈,“说起来,跟做梦一般。”

听完晏诗粗略说了一遍经过,赢舒城也恍如大梦一场,“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难怪他们对你不仅没有仇恨,反倒如此信赖。可见天下压迫,皆是一般。”

“等你坐上龙椅,只怕也和他们一样。”

“不,”赢舒城斩钉截铁,“我一定不会和他们一样。”

晏诗枕在椅背上,斜了他一眼,“话说得越笃定,越容易犯错。”

“不是我笃定,而是因为我有你。”

“一个对敌人手下的将士也能心怀怜悯,并因此动摇自己报仇之念的人,是不会变成碧月宫那样的吧。”

“可我又不会一直在。”

“为了这些你想守护的人,就只好麻烦你一直在了。”

“可我总会死的。”

“你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可是万一,我想管怎么办?”

“那你现在应该考虑,开始创造并培养一个合格的帝王了。”

晏诗极为缓慢地扭过头去,深深看进赢舒城毫不避讳的双眼,“能把催生这事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你真的很擅长说服别人。”

穆王笑如三月东风,“可是并没有说服你。”

“不,你说服我了。”

赢舒城骤然挑眉,双目微亮。

“藤甲,人马,我既然在千里之外就想到要拿来给你,就足以表明我的心意了。”

“我其实,早就该想明白的。”

“死一个宇文宙和薛由,太少!哪怕再加上宇文修薛鳌严天行这些亲手参与过的帮凶鹰犬,也远远不够!”

“我算不清薛家有谁,鱼龙卫有谁,朝廷有谁,反剪过我父母的双手,将他们压入皇宫、薛家、地牢和刑场!”

“算不清有谁在他们身上留下过伤痕,有谁,即便从未见面,也能凭只言片语就将他们推入无望的深渊,污损他们的名声,践踏他们的尊严!”

“我也算不清,有多少人强迫、威胁他们吐出誓死守卫的地名,又有多少人,不管是蒙昧也好无知也罢,曾向素昧平生的他们扔过石子砸过砖块!”

“既然我算不清,那就各安天命。”

“拦路螣蛇,抱树猢狲,长剑所到,便怪不得我。待树倒厦倾之时,跑得快些的,天命活之,我便活之。”

“谁让我姓晏,不姓薛,更不姓宇文!谁让我心中有恨,同时又,手中有剑。”

穆王眉目柔和,投向她的目光中俱是欣赏,“这几日,我总忧心离开时,是你我的最后一面,可又不信,我们的缘分如此疏浅。反复之间,我只想得清楚一件事。”

晏诗挑眉望来,眸中带问。

“那就是,倘若你真的折戟在那里,我有生之年,必当踏平西南,为你收尸。”

穆王张开双手,虚虚揽过她的肩头,“恭喜,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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