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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过后,沪都来的贵客们就要登门吃饭了。

人太多,在王向红家里挤不下,于是索性就在山顶听涛居前的大槐树树荫下拼凑起几张桌子分成两桌来个露天用餐。

秋高气爽,天气正好,景色正美。

山顶之上环首四顾不是红叶绿草便是四周闪烁着金光的海面。

在这种地方招待客人不寒酸。

特别是王忆准备了防水防油的桌布,色泽简单白底红条纹,喜庆。

大家伙落座,满桌的好菜。

海货琳琅满目!

而且好些是今天上午刚去捞起张网找到的海货。

主角是螃蟹,中秋的螃蟹最肥了,满膏满黄。

于是桌子四周一溜的盘子,一人盘子里一个大螃蟹,足足有婴儿脸蛋那么大,蒸熟之后红彤彤的,蟹脚俱全,趴在盘子上看着有些唬人。

此外岛上人视若珍宝的海参鲍鱼占据主位,葱烧海参、辣椒小鲍鱼;有个盖垫上放了大虾,都是精挑细选的肥硕大海虾,个头齐刷刷的一样长,有人的手掌那么长!

大海虾个头大、肉多吃起来带劲,可是要说鲜味还得是滑皮虾。

个头小一些,滋味却更好,一盘子的油爆大虾泛着油光,不比大对虾差。

除了虾蟹,海螺也多的很。

王忆刚吃过的辣螺、拳螺,还有香螺、响螺、马蹄螺、猫眼螺、东风螺,个头都不小,肉都很厚实。

同样,有吃起来带劲的也有吃起来鲜美的。

花皮蛤蜊、白蛤蜊、毛蛤蜊,还有扇贝和海虹,都用小盆子装着,一装一盆。

没别的滋味,就是个鲜!

这是原生态海鲜,还有加工的海鲜:安康鱼鲞炖五花肉、红烧黄花鱼、油炸小黄鱼、油泼金鲳鱼、黄鱼鲞煎蛋、虾米冬瓜汤、葱油蟹等等。

光是海鲜就是一桌子。

虽然渔家最多的是海货,可招待客人不能光上海货,还要有肉有菜。

菜就不说了,地三鲜、风味茄子、西红柿炒蛋、拌西红柿之类,菜园里秋天蔬菜多,新鲜、好吃。

硬菜则是以肉为主,炖排骨、红烧排骨,卤猪头肉、猪头肉拌黄瓜,红烧肉、炸肉丸子、红烧狮子头、葱爆肉、炸里脊肉,炖猪肘子,等等等等。

诸多的好菜布置了两个桌子,杨兵和手下们来了一看瞪眼了:“我的天,你们这是怎么准备这么多菜?”

王忆笑道:“贵客上门,我们渔家人没好东西,所以就把能拿出手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们送上了。”

“这也不光是表现我们的热情和对同志们的期盼,还有一点是我们以此表示出,生产队确实是竭尽全力的来招待同志们了,所以如果说接下来的时间有什么招待不周或者有所冒犯,希望杨主任和各位同志不要放在心上,咱们及时沟通,好不好?”

杨兵带头鼓掌,然后笑呵呵的说:“王老师、王队长呀,你们真是太破费了,你们也想的太多了。”

“俗话说,入乡随俗。我反而要先请你们体谅我们,我们这些同志没有在外岛生活的经验,如果表现的冒犯了你们,你们别放在心上,跟我说,我该批评就批评、该调解就调解。”

你好我好大家好。

氛围很好。

王向红笑道:“那就没事了,咱们都是同志,彼此之间互相体谅,不管出现什么问题,及时沟通就没事。”

杨兵说:“对,及时沟通,比如我现在就想沟通一件事。”

他指了指满桌子的菜连连摇头。

“不合你口味?”寿星爷吃惊的问道,“你们城里人现在都吃啥好东西了?”

杨兵笑道:“老人家瞧您说的,不是不合我们的口味,是太合了、太好了,你们这不是破费吗?甚至可以说是浪费了!”

王忆摆摆手说:“不浪费、不浪费,咱们先放开肚皮吃,吃不掉的可不会扔掉,我们学校这么多同学呢,到时候我们食堂再把菜回回锅,给学生当伙食!”

没人觉得这么处理不好。

哪怕是沪都来的客人们也不是顿顿能吃新鲜炒菜,这些菜招待学生在他们看来肯定很丰盛。

白酒、黄酒和啤酒——全是好酒。

白酒是五粮液,黄酒是古越老酒,啤酒是琴岛啤酒瓶子灌装了22年的原浆白啤酒。

王忆收购的那条生产线很先进,不光能包装食品和罐头,也能给液体做重包装。

琴岛啤酒瓶子灌了原浆啤酒后,有机器给它进行消毒处理和重新加盖。

这样酒一上桌,杨兵又是一惊:“你们这真是太破费了吧?这得多少钱啊?”

王忆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

就你们这样生活水平的村庄,还用我们单位支援?反过来让你们支援我们还差不多。

于是他便从容的笑道:“杨主任您是误会了,这些酒都算是我们借花献佛。”

“怎么回事呢?陈科长知道,我们队长啊是一位老海武,他有一位战友现在在我们县里的供销公司做总经理,然后是这位总经理送我们队长几瓶好酒。”

“我们队长不舍得喝,这是听说你们来了,才拿出来招待你们……”

一听这话,杨兵心里不但没了芥蒂还顿时多了感动。

多淳朴的乡亲。

多好的人呀!

其中一个中年人听了王忆的介绍后诧异的问:“王队长您是老海武?海上武工队的队员?”

王忆笑道:“对。”

中年人问道:“那您是哪年的海武?是第几支队的?或许您和我父亲、我叔伯是战友呢,我父亲是41年的海武,东海二支队五大队的。”

王向红顿时来了兴趣:“你父亲是二支队的?他叫啥?我是四支队,但我们当时一三支队经常联合作战、二四支队则一起联合作战。”

“五大队、五大队我有印象,他们有个大队长叫杨大仁,我们都叫洋大人。”

“那您肯定认识我大伯,我大伯也是五大队的,他是副队长叫徐金城!”中年人笑道。

王向红顿时‘啊’了一声:“徐金城我当然认识,44年鬼子临死反扑,疯狂扫荡海外的抗日战士,我们二四支队曾经与他们进行过一场激战,其中在飞来石战役中,你大伯牺牲了!”

中年人上前握住他的手说道:“对的、对的,我大伯正是牺牲在飞来石岛屿上,今年清明节,我父亲还带我去祭拜过他和当年牺牲的前辈们!”

大胆介绍道:“我们队长当时是我们乡小队的小队长,后来进入主力部队后级别下调一级成为了一名班长。”

王向红唏嘘说:“徐金城老徐啊,我还大概记得他的样子,一脸大胡子,但有文化,二大队的同志当时都叫他海上关二哥,因为他还有一本《春秋》,有时候会看《春秋》。”

“飞来石战役惨烈啊,你大伯是好样的,他当时爬上了山顶亲自去吹冲锋号,那家伙号声在山顶没有阻碍,传的远呀,飞来石岛上还有海上都是他的冲锋号声!”

说着说着,王向红眼睛眯了起来,有些泛红:

“那一仗打的!小鬼子厉害、火力猛,光是机枪阵地就布置了十几个,炮艇两艘、快枪艇五艘,我们两个支队当时各调集了一半的力量,合计了四千多战士伏击他们。”

“说起来你们都不信,小鬼子当时只有一个满编的中队,大约是240人,另外还有几百个狗汉奸,结果我们……唉。”

他叹了口气忍不住摇头,“我们牺牲了一千多战士,最后也没包圆了这个中队,还是让人家乘坐炮艇跑了一半,不过狗汉奸倒是全拿下了。”

王忆说道:“当时鬼子火力那么猛,人家又是职业军人,咱们海武不管是训练水平还是武器装备都跟人家差那么远……”

“这话不假。”寿星爷接上他的话,“那年头我还年轻,海武打仗、我们摇橹送粮食。”

“鬼子的炮艇猛啊,上面船头船尾都有炮,咱们整个海武四支队——一个支队,一门能搬上船的炮都没有,只有塞在山里的土炮!”

“这怎么打仗?只能是战士们不要命的争取拉近距离去拼刺刀。”

王向红摆摆手说道:“先不说这些了,要吃饭了,想起这些是越想越吃不下饭。”

他问中年人道:“你既然是徐金城的侄子,那你爹是徐银城了,他还好吗?我们是见过几次的,不过说话不多,要不是你提起徐金城,我还真记不起来呢。”

中年人黯然说道:“不太好,脑子有点问题,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今年清明节去过飞来石岛之后,他脑子就一直糊涂着。”

“不过糊涂了也好,”他又苦笑道,“我爹是看着我大伯和我三叔战死的,受到一些刺激,清醒时候挺不舒服,喝了酒或者有时候睡着觉,然后就开始哭……”

王向红拍拍他的手臂,说道:“吃饭,咱们吃饭。”

中年人叫徐计划,王向红特意跟他坐在了一起。

两桌分开。

推杯换盏。

杨兵等人得知寿星爷年纪已经一百开外甚至一百一二十岁了,纷纷震惊。

他们在沪都算是见多识广,听闻过百岁老人的故事,可没听闻过百岁老人还能跟他们一起抢大肥肉的故事!

寿星爷在外岛更是一段传奇。

杨兵问道:“老寿星,您说您当时给海武摇橹送粮食的时候还年轻,这不对吧,那时候您不得七老八十?”

寿星爷淡定的摆摆手:“一百岁以前都是年轻,60年前后的困难时期,我还能摇橹去捞海带呢!”

这算是最早的凡尔赛了。

杨兵震惊了,举起酒杯说道:“科里的同志们,都举起杯子,咱们一起给寿星爷敬个酒,祝他老人家健康长寿,活到、活到二百岁!”

寿星爷哈哈笑,露出残存的三两颗老牙:“活那么久干什么?再过两年就成了,我还得去见领袖他老人家呢。”

然后他招呼大家伙:“小同志你们别光喝酒,要使劲吃肉吃菜,能吃你们必须得放开肚量使劲吃,嗯,能吃到放松腰带了、打饱嗝了,塞都塞不下了,这样最好!”

王向红也说:“对,你们来一趟不容易,是我们外岛抬着轿子都请不来的贵客,一定要使劲吃、好好吃!”

“吃完这些菜、喝完这些酒还要喝会茶,我们还准备了茶食呢。”

他对这顿饭大感骄傲。

哪怕是中央来了领导干部,这顿饭招呼的也不算寒碜!

沪都来客们的反应也佐证了这一点,大家伙连吃带喝,说说笑笑好不开心。

杨兵这个主任不是靠溜须拍马当上的,虽然他长了一副贪官样,但专业知识很强。

吃着饭他摸了桌布一下,问道:“这是PVC材质的吧?这是哪里买的?好东西啊,我们化工商品科现在主打的PVC台布都是外销的,你们竟然能买到,不容易。”

王忆笑道:“就买了这么点,托朋友在羊城买的,原来咱们沪都自己也能生产这种材料的桌布了?”

另一桌的陈谷回头说:“PVC管材、PVC塑料布、PVC板等等吧,沪都都有工厂在生产,另一个京津一带也有大量化工厂正在生产这些东西。”

王忆问道:“那我们能通过你们买到这种桌布吗?如果能买到的话,我寻思着给我们社员家里铺上这么个东西,防水防油,用起来美观大方又干净卫生。”

杨兵说道:“没有问题,我向我们单位打一个申请,支援你们一批这个化工塑料产品。”

王忆客气的说:“不用支援我们,能有产品出售给我们生产队就行。”

杨兵在这件事上没有过于大方。

他喝了口茶水笑道:“行,其实支援你们也可以,就是等待时间长一些。”

“所以我建议这样做,回去我先调拨一批产品以出厂价销售给你们,同时我也给集团打个申请,看看他们什么时候能通过申请就什么时候支援给你们。”

王忆感兴趣的问道:“那还有没有别的产品可以进行出售?”

杨兵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他,说道:“看来王老师是想跟我们集团做生意了。”

王忆说道:“我不是要投机倒把,是想着买一些产品给我们生产队自用。”

陈谷很仗义的说:“这个没问题,化工产品方面,我们科里就能做主。”

“主任,我回去给王老师列个清单,咱们发货时候从仓库漏一点份额,就足够卖给天涯岛了。”

徐计划也赞成这件事:“对,反正王老师的意思是采购而不是让咱们支援,主任你看,咱们账务没有问题,这样销售给他们一些产品也不成问题。”

杨兵说道:“嗯,这个可以研究一下,不过怎么运送?货少的话可以通过邮寄运送,那成本不低。”

王忆说道:“不必通过邮寄……”

“王老师在沪都也有生意了……”陈谷心直口快的说。

王忆急忙解释道:“是我们生产队的生意,是社队企业的生意!”

杨兵并没有围绕这点多做咨询,他说道:“行,你们要是在沪都有办事处,那安排办事处来开展采购工作的话,可以大大的节省费用。”

陈谷说道:“主任,咱们单位不是定期要往翁洲发货吗?那让货运处帮咱们捎带一下就行了。”

杨兵说道:“那也没办法捎带到岛上啊,他们货运处的车子只到翁洲码头那一带。”

王忆眼睛一亮:“这也可以,我们生产队恰好在码头的仓储所租了一个仓库,那能不能让他们把货捎带过去,我们再对接?”

杨兵笑道:“这没问题,这方便了,也不违反纪律,可以!”

酒桌上敲定了一份采购计划。

王忆更是频频劝酒。

他不看重外贸集团能给出的货品,看重的是这个渠道。

有了这渠道就有更多的东西可以从22年带过来了。

不过后面陈谷给王忆介绍了一些东西还真挺有用,比如PVC板材。

这些板材厚薄不一,用途多样。

厚的化工板可以用来搭建厢房、补漏屋顶,薄的化工板可以铺设在地当地板,便宜还耐用,并且防水防火。

王忆听后眼睛一亮。

这东西可以在大众餐厅派上更大的用场,有了PVC板材那何必用木板吊顶?

用PVC板吊顶就是了!

这东西轻便美观,而且就像陈谷说的,还能防火防油烟呢!

另外就是以后岛上开建新房,那可以从化工商品科采购一些板材来装潢新房子。

从PVC板材引申出去,外贸集团里经营产品多,能给他们生产队里派上用场的东西也多。

所以陈谷留在外贸集团还真挺好,有了他的策应,那生产队可以买进不少好东西。

当然这有个前提:要有钱!

但王忆这边手头上现在还真就是个不差钱!

沪都小商品市场的潜力太大了,22年众多的小百货商品在市场里备受欢迎。

王忆从22年带货等于在82年零成本生产商品,这样在82年赚到的钱都是他的利润。

这样他越聊越开心,招呼起来更加有劲了。

漏勺领着食堂员工还在忙活着,后面依然有菜上桌,比如海鲜嫩豆腐。

“我们自己研磨的豆腐,来尝尝、尝尝。”

还有一盆炒鸡上桌。

“我们自己养的鸡,这鸡一点饲料不吃,吃的都是海鲜呀虫子呀草籽呀这些东西,尝尝,鸡肉又嫩又香。”

最后还有大鱼送上来。

“这条红加吉鱼是今天刚捞上来的,它自己撞进了我们的张网,哈哈,好运气、好兆头,来,尝尝。”

王忆和王向红频频劝菜、劝酒,招呼的一行人连吃带喝好不开心。

沪都有江有海,可杨兵这些人都没有出海作业的经历。

他们带了鱼竿准备去钓鱼,王向红听后便说:“下午喝了酒先睡一觉歇一歇,然后在岛上转一转,愿意动弹的也可以去附近的岛屿看看。”

“另外你们想出海作业,那就明天上午吧,吃过早饭我安排社员领着你们出海去从张网里收取鱼获,那不累又好玩,我看你们不少同志带着相机来的,也可以拍点照片留作纪念……”

严格来说他们来岛上只有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所以游玩的项目很好安排。

这顿饭断断续续吃到了三点半,吃的太阳都要西斜了。

不断有人喝多了被送回去睡觉,也不断有社员被邀请上桌,所以桌子上始终人数不少、话题不少。

杨兵被招呼美了,在桌子上各种拍胸脯、许诺言,话里话外那意思是要把天涯岛给支援成海上大寨村。

社员们听的眉飞色舞,王忆和王向红一笑了之。

酒后的话听听就行了,大家都在吹牛逼你还当真啊?那不成笑话了。

吃到三点半,所有人都再也吃不下去了,于是撤下酒菜、收拾残局,王忆带人把杨兵、陈谷他们又给送去房间休息。

好家伙,他去了几户人家查看了一下。

鼾声如雷。

还有小孩趴在窗口看他们的热闹,看见王忆来了便嬉笑着跑开。

跑的时候他们还嚷嚷:“我们以为家里有蛤蟆在叫唤,我们是来看蛤蟆的!”

杨兵、陈谷这些人都被喝翻了。

这也是外岛的一个传统,有贵客临门最好能把客人喝醉,只有把人家喝醉才算是招呼到位。

在22年这是陈风陋俗,在82年还真不是,原因很简单:

这年代的外岛只有买一毛烧不用票,在城里买酒哪怕是九零大曲都要靠酒票。

于是少有人家实现了喝酒自由。

在这种情况老百姓去做客,都想吃点好的、喝点硬的,他们是逮着机会能喝酒就真喝,这年头普通老百姓特别是渔家汉子,喝酒不用劝,都很主动。

能到喝醉的地步,说明主人家招待的丰盛。

客人们休息了,王忆领着几个社员去弯月沙滩上布置了一下。

放上了十几把躺椅、树上拉起了吊篮,放置了几张桌子,也准备好了烤炉。

晚上沙滩篝火跳舞吃烧烤!

社员们没有会跳舞的,王忆让曹吉祥去找了云帆,邀请云帆他们来跳舞——或者说是陪舞。

云帆很喜欢跳舞,一听可以光明正大的听着录音机里的音乐跳舞,他立马拉了几个自诩舞林高手的舞友过来了。

花衬衣、喇叭裤,留着长发、戴着墨镜,脚上踩着黑皮鞋,他们一下船便有社员指指点点:

“这些臭流氓来干什么呢?”

王忆招呼他们喝茶。

曹吉祥指着王忆给他们介绍:“这是我大哥、我新拜的大哥,你们对他都尊敬点,谁不尊敬他,我就让他吃我的拳头!”

云帆见识过王忆的本事,对他非常佩服。

同时对曹吉祥的脑袋瓜子也是非常的无奈:“你真是记吃不记打,在局子里蹲了好几天,你是一点教训也没长啊?”

曹吉祥说道:“谁说我没长教训?以后我绝对不去干小偷小摸那些事了……”

“吉祥你真去偷人家东西了?”一个叫陈歌的青年吃惊的问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呀,我听说之后都不信,最近也一直没见着你、没找你问问怎么回事。”

曹吉祥这几天一直待在岛上,帮忙摇橹放网,然后等待麻六和王东义从沪都回来,下次再去沪都他也要跟团了。

而他之所以待在岛上就是真没脸回家去见江东父老乡亲。

为什么他一出局子就被他老娘一脚踢到了天涯岛?

因为留在县城里真没法见人,小偷小摸这年头太招人恨了,可以说曹吉祥在县里已经社死了。

听到同伴的疑问,曹吉祥垂头丧气起来:“我没有乱偷东西,我去找人家的信,把信封上的邮票给弄下来做收藏。”

王忆招呼云帆:“说起这个邮票,我这边还有一些好邮票,你看看你需要不需要?”

他把不能带去22年的军邮票都展示了出来。

云帆看到后大喜过望。

《集邮》杂志上介绍过蓝军邮三件套,他知道这邮票有多珍贵。

但这年头邮票价格真不贵。

集邮市场出现了,可炒邮的时间没有到来。

刚刚改革开放,国家还实行着计划经济没有进入市场经济,所以有些东西涨价了,却不会很夸张的涨价。

就像蓝军邮,这东西现在最贵也就是十块钱一张。

王忆听他介绍过价钱后直接把邮票都收拾起来了。

得了,这些票继续留着吧,留到这时空的九十年代再卖,九十年代蓝军邮能在沪都换一套房子呢!

等到傍晚时分,醉酒的人断断续续醒了过来。

他们醉醺醺的出门,迎头便是一阵和煦清凉的海风。

这海风夹杂着淡淡的水腥味、淡淡的花草香,还有浓郁的香甜气息。

于是有人便忍不住的抽了抽鼻子问:“什么味道,好甜好香!”

旁边的同事便说:“好香,确实好香,像是烤点心的味道。”

他们走出院子站在门口遥望海上。

海上的西天有火烧云,霓虹漫天,有人顿时被惊艳到了:“好美!”

傍晚的海岛,总是能美出新高度。

晃晃悠悠的海浪摇曳着,拍到岛屿的礁石上海滩上,白浪如雪,带起水汽如轻烟。

正是夕阳要落海时,白日的热气迅速被带走,海岛升起了凉意。

红日落海,暮风送凉。

岛上海草房顶的烟囱上白烟袅袅,三五成群的老人孩童在家门外乘凉聊天,有懒洋洋的狗子迈着轻快的步伐在山路上奔跑着。

他们同事带来的狗也混入其中,有一个强壮高大的少年还在逗弄那狗玩——

逗弄方式有点独特,他们依稀听到这少年在低声说:“你咬我一口、有种你咬我一口,你要是不敢咬那你跟我爹一样就会欺软怕硬……”

听到这话员工们有些疑惑:这孩子脑袋瓜子是不是差点事?这说的是人话、办的是人事吗?

此外放鸡放鸭的队伍回来了。

一艘绿眉毛船靠上码头,不用人赶,老母鸡、大公鸡便带着自家的白羽鸡去寻觅家门。

断断续续有渔船归来,连绵不绝有渔民高兴的上岸。

他们这一刻才发现:原来这座岛屿上竟然有这么多人!

实际上天涯岛当然没有这么多人,是好多外队人今晚来看电影、看比赛。

特别是看比赛的人特别多,小组赛是循环赛,而淘汰赛则是一场定胜负。

赢了就能继续代国出征,输了可就要灰头土脸的回国了。

现在的老百姓把对国家的期待都放在了运动员的身上,他们只以输赢论英雄。

能替国出征获胜,那就是民族英雄、国家英雄,要是打了败仗他们就要骂娘。

偏偏今晚比赛特别重要,今晚是半决赛,一共有两场:

东道主秘鲁对阵美队。

中国队则对阵曰本队!

铁娘子要对阵东洋魔女了——东洋魔女可不是国人的蔑称,这是曰本女排在七十年代打出来的国际绰号。

吹着清凉的海风、看着温暖热闹的渔家生活,这些城里人很快就从醉酒后的朦胧状态里清醒过来。

队里的干部们看到了便招呼他们:“你们这些男同志喝了酒光顾着闷头大睡去了,也没能在我们岛上转转,真是可惜。”

有人便笑着回应道:“明天上午有时间呢。”

“明天上午你们还要出海去钓鱼和收网呀。”

“那以后我们还会来,你们这里太好了,我们等着休假的时候自己带着家人来玩。”

社员们听到这话后便精神大振、满心骄傲。

他们热情的招待外人图什么?

不就是图一个认可吗?

城里人的赞叹让他们大为欢喜,这样他们再跟外队人聊天说话的时候就有话头了:

“看,沪都城里端铁饭碗的人说起我们天涯岛来一个劲说好,这可不是我们自己吹嘘,这是人家城里人的评价!”

王忆去招呼他们:“醒过来了?到海滩上去玩吧,挽起裤腿让海浪拍一拍,一下子就精神了。”

现在晚上已经有些冷了,毕竟中秋节就在几天之后,这种情况下没法再下海洗澡,只能在沙滩上踩踩海水。

他领着人往沙滩走去,走近了有歌声隐隐约约的传过来:

“……阿里、阿里巴巴,阿里巴巴是个快乐的青年。阿里、阿里巴巴,阿里巴巴是个快乐的青年。芝麻开门、噢噢,芝麻开门……”

这歌曲跟以前流行的主旋律不一样,音调很古怪,粗听之下让人忍不住的摇头。

但几个青年员工听到后却兴奋起来:“是去年港岛刚流行的歌曲《阿里巴巴》,呵,这里还有港岛的歌曲呢?”

他们加快脚步跑过去,暮色之下,一片沙滩出现在他们眼前。

沙滩上沙层细腻,零零散散的生长着一些红树木,有潮水不疾不徐的翻涌着。

远离潮水的地方有一张桌子放了一台四喇叭录音机,歌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这台录音机的出现顿时吸引了青年员工们的注意力。

沪都的录音机多的很,他们不少人家已经买了,但几乎都是一个喇叭或者双喇叭的录音机,这种四喇叭的机器挺少见的。

录音机放出的歌曲动感劲爆,他们的女同事和几个长头发的青年正在随着歌声尽情的蹦跳。

王忆去汽油桶里捣鼓了一下,用防风打火机点燃了里面的汽油和木头。

‘呼’的一下子,火焰燃烧起来。

海风呼呼的吹来,带动火焰越发旺盛,在汽油铁皮桶里直接盘旋着摇晃起来:

之所以会摇晃是因为这片海滩有回旋风。

本来海风从海上吹来,吹的火焰往北飘,可是沙滩位于一片小海湾里。

海湾倚靠着山,这样风吹不出去,撞到了北面的山层又倒了回来。

于是这篝火摇晃就好像也在跳舞一样,这可把跳舞的青年们给乐坏了:

“一起来跳舞,火焰也在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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