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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寅时二刻,吴峰站在了玄武街北街口,此街面上所住的结为朝中各府将军,那诸葛展就在正中红漆木铜鼎门庭远落内,当然吴峰不是来巡诸葛老将军,只见他顺着玄武街的偏巷子一路小跑,将至东南岔道的位置时,吴峰站在了一家青木门庭宅院前,此为军政阁下辖督将阁将军之一、安东将军慕容真的府邸。
短暂的缓劲儿后,吴峰转到后门位置,敲了上去,片刻后,慕容府的家奴前来开门,先前慕容真已经有所交代,家奴看到吴峰,倒也没说什么,转身将其迎入,吴峰到了偏远柴房,屋里亮着灯,吴峰有些犹豫,家奴见状,道:“老爷等候你多时了,速速进去吧!
“这”吴峰心知自己事败,即便刚刚鼓着胆子来见,可内心还是有些怯怕,不过家奴的态度也很强势,看出吴峰的犹豫,他又道:“休要啰嗦,赶紧进去!否则老爷大怒,你如何担待的起!”
话到这份儿上,吴峰只能憋着一口胆气躬身进入,拜礼请声:“将军息怒,在下不才,发生了些许意外,还请将军饶恕在下!”
“坐吧!”桌子后的慕容真面无表情,撂下一句,吴峰这才大着胆子抬头,一眼看去,慕容真小饮自酌,仿佛根本没有把今晚燕京城外发生的状况当回事,这么一来,吴峰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足足数息,吴峰总算理清思路,道:“将军,在下依照您的交代,特意趁着上官羽不知,带人前去袭击宜兴和的人,只是行事中发生些许意外,一名不知身份的高手从中作梗,在下不敌,险些被俘!”
“高手?”慕容真稍作疑声,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他并没有说下去:“现在粮运队的情况如何?”
“这将军,在下听闻,粮运队受袭,宜兴和的于成飞被杀,陈唐郡郡守高力士及手下一众郡兵也被杀,这些都与在下无关,想来是有旁人做的!”吴峰这一番话说的已经足够明显,那就是他被坑了。
数息沉寂,慕容真没有再理会吴峰,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起身往外走去,吴峰很是意外,赶紧追了上来:“将军,此事已经闹大,待到天亮一定会席卷满朝风雨,那时在下该怎么办?将军,看在我苦劳尽心的份上,求将军给我指条明路吧!”
“明路是该给你!”慕容真顿了顿脚步,随即扫眼旁边的家奴,家奴心领神会,上前拦下吴峰:“吴大人,请立刻随我来!”
吴峰得到授意,立刻欣喜:“多谢将军,多谢将军!”不多时,吴峰跟随家奴来到慕容府的偏院,在这里家奴从奴房里取出一些银子交给吴峰,其中还有一封官令:“这些银子是将军赏你的,官令是调职你前往燕东校场任校尉,现在就出发,明日午时便可到达,哪里自会有人接应你!”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看着调职官令,吴峰心中感慨自己没有跟错人,片刻后,吴峰离开玄武街,飞骑赶往城外的燕东校场,再看慕容真,回到正堂坐下,府中长史近前道:“将军,吴峰已经出城!走的北官道!”
“事情做的如此之差!”慕容真眉宇微皱,撂出这么一句,长史快速一琢磨,抱拳退下:“属下明白!!”等到长史离开后,慕容真道:“召军司马来见!”
不多时,慕容真麾下的先锋百户、军司马乐进出现在眼前:“将军有何吩咐?”
“近两日城内种种异动,我让你暗中查办,可有结果!”面对问话,乐进道:“将军,属下令人顺着京府衙门和巡防司的路子暗中追查,确实发现一些踪迹!那京府衙门大火、大理寺造乱、商事堂被烧、商栅栏混乱等等,似乎不是朝中势力所为!”
“不是朝中势力所为?”慕容真有些意外,在他眼里,他一直认为这事出自太子、誉王、政务堂三派之一,毕竟眼下的北秦时局就被此三派所掌控,也只有他们能够在燕京城内肆无忌惮的放手作乱,现在自己的心腹手下暗中彻查得报其他情况,这让慕容真心中倍感意外,足足数息,慕容真缓下心口的惊蛰,才继续问:“把此事一字不拉的详尽说来!
“将军,京府衙门的黄三甲在大火一事后,已经请示过政务堂,可是无论诸葛俊,还是司马如,全都没有任何表态,这对于当前的局势完全不正常,因此属下专门派人去盯着二人,让后发现了一些意外,那就是有人也在盯着政务堂,从行动上看应该是江湖人,不过那人轻功很好,属下的人跟丢了!”
“跟丢了?单凭这些你就能够断定那些事是江湖人做的?”慕容真的语气愈发沉重,乐进倒也不慌:“将军,单凭这些肯定不能,但是有一件事,属下已经断定了!之前虽然让那个江湖人逃了,可属下发现,那个江湖人有个同伴曾在东门进出频繁,所到的地方正是宜兴和接应外来粮运队的陈唐郡,最关键的是属下有个弟兄认出了那人!”
“那人是谁?”慕容真又是一问,这回乐进就像鼓足胆气似的撂出一句:“将军,属下斗胆请将军恕罪!”
“你是我的心腹,行事沉稳,从未有过差池,本将何来罪罚?”慕容真倍感意外,乐进却跟着跪地叩首:“将军还记得当年陛下开元二年的朝礼之祸?”
话扯老掉牙的破事,慕容真的脸色明显发生变化,乐进没有得到回应,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不过慕容真能够做到安东将军这个位置,也足见他的能耐,短暂的沉寂后,慕容真开口:“继续说下去!”
“将军,那个江湖人就是当年朝礼之祸覆灭的燕京世家之一,景氏门客,影刀萧无缺,号独眼!”乐进将此事说完,额头上已然冒出汗水,再看慕容真,起初他还是一副沉稳的模样,现在同样脸色大变,仿佛乐进刚刚说的话就是禁忌,事实上中平二年确实是北秦近年来的封罪之年,它所发生的事造就了眼下北秦的时局,还句明白话来说,朝礼之年,原本是北秦皇帝赫连拓跋的六十高寿之年,偏偏在那一年,北秦的两个燕京族氏灭门,军政阁、政务阁改变权力风向,宁王殿下被贬黜幽州,无令不得入京,也正是那一年,太子获得了辅政的权力,过后三年不到,便是北秦的大灾降临,现在燕京又因为种种缘故陷入时局动荡,西州豪族叛乱,辽东北疆胡人羌人异动,州地不安,简直将北秦给推到了风口浪尖,因此,慕容真在听到乐进的话以后,心里也是忐忑起来,当时他还不是安东将军,仅仅在督将阁当值,受令军政阁下放在皇门司,带人缉拿了景氏的族从和家奴,也是这个原因,使得同为属下的乐进对于景氏的人有些印象,那个独眼萧无缺是当时逃脱的人之一,身为门客,并非世家族人,况且朝礼之祸牵扯的人成千上万,这里面有将军,有大臣,有地方州府官员,还有皇族的王子,到最后老皇帝自己也受不了,索性草草结尾,不愿意在查下去,萧无缺得以从慕容真的查办中逃离,现在他再度出现,还和另一位身份不明的江湖高手暗中出现燕京,其中的深意不由的让人深思。
足足半刻功夫,慕容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揉了揉发僵的脸,道:“此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将军,属下的本部亲卫队一个都伯,其它再无人知晓!”乐进应声保证,慕容真这才松了口气:“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这事不准声张,如若有漏,杀无赦!”
“将军放心,属下随您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绝对不会有疏漏!”又是一通表忠心,慕容真冲乐进再度交代几句,乐进连连点头,转身离开,随后慕容真稍加着落,叫来自己的心腹家奴,将一封落了蜡印的密信装入脚筒,塞进内衬,家奴当即趁夜悄悄离开燕京,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吴峰飞骑赶往燕东校场,行至城北官道,将要进入小道超近路时,一骑突然出现,吴峰惊蛰,赶紧勒马拔刀:“你是何人,怎敢阻拦我?”
来骑也不多言,猛然拔出臂弩,十余步的距离,臂弩杀伤力很强,吴峰慌乱抵挡,还是没有躲开,伴随着闷痛入身,吴峰滚身撂翻落马,马匹受惊仓皇逃离,吴峰的脚绊在马鞍里无法挣脱,硬是被马匹拖着走,但来骑就是奔着人头,因此他飞骑冲上,一招斩马首落下,马匹挂身的吴峰立刻血溅飞散,呜呼哀哉,跟着这骑人下马一通寻摸,将吴峰身上的调职官令取走,又把一应身份凭证与尸体浇上火油燃烧,抛尸荒野。
几个时辰后,夜幕褪去,燕京城从黑暗中苏醒,不同于昨日,今个城门刚刚打开,一队队的差役、吏兵沿街巡查,封锁各个城门,凡是进出者,必须有腰牌凭证,否则一律禁止通行,如此变化使得百姓叫苦唾骂,聚众传风。
“我们是陈唐郡的货商,怎么就不能进城了?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卖不了货物,今日的口粮哪里去找!”
城门口,想要入城的百姓纷纷对峙叫骂,守卫的九门司吏兵哪里在乎,因为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严查死守,无令不准擅入擅出,随着情况越来越乱,负责东门的九门司东旗千户李道光匆匆赶来,看着乱哄哄的景象,李道光怒声:“来人,将所有闹乱者拿下,关入府牢!”
如此强行的命令使得周围的吏兵全都一怔,可李道光是千户,他的话说没人敢不从,于是一队吏兵冲上去,将闹得比较凶的百姓给抓起来了,跟着李道光冲守门的都伯小校发话:“没有九门司的令牌,没有政务堂的令牌,全都不准出入!”
撂下话,李道光转身离开,来到镇抚使朱无视面前,李道光将这些情况告知了朱无视:“大人,这么下去不行啊,百姓们一定会闹乱子的,咱们得向京府衙门说明状况,还得解除所谓的禁行令!”
“少给我啰嗦,还嫌事情不够多?”朱无视非但没有听进李道光的话,反过来又将他狠狠的教训一顿:“我告诉你,现在是多事之秋,昨天晚上,宜兴和的东家于成飞在陈唐郡的西南边界遭人袭击毙命,陈唐郡的郡守高力士也在其中,这两个人可不一般,他们的死又牵扯进粮运队,所以我听说太子殿下已经气疯了,京府衙门的黄三甲有胆子受命查办这事,你就不要多说什么,哪怕将兄弟们全都给累死,百姓天天在城门口闹造反,我也不在乎!”
眼看朱无视把话给说明白了,李道光自然不敢再说什么,随后他转身离开,朱无视则前往京府衙门去见见黄三甲,只不过黄三甲这人也是个楞种,如果下放到地方,那肯定是个为民做事的好官,奈何老天偏偏把他放在了燕京这种鱼龙混杂的是非之地,眼下城里的事没有解决,城外的地震又冲进来,更让人头大的是死掉的两人一个比一个麻烦,这会儿黄三甲已经不敢回自己的临时府衙,因为高力进那个太监派人来逼问了,虽说只是个内务府的东西,还没有根,可黄三甲确实不敢得罪他,毕竟太子殿下的意思已经传来,也是要他协助刑部火速查办,捉拿罪人。
“唉,这都是什么事,一茬子接着一茬子,简直可笑!”坐在院中,黄三甲闷声自说,身旁的小吏也不知道该应付什么,忽然,黄三甲背后传来一阵啪的动静,转头看去,地上竟然多了个包袱,对此,黄三甲很是困惑,抬头看向四周房顶,连个鬼影子都没,就是一旁的小吏也愣住了:“大人,这不是咱们的东西,谁给扔进来了!”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黄三甲很是愤怒,他将包袱拿起来打开一看,整个人再度愣住,也就同时,外面跑了一差役道:“大人,九门司镇抚使朱无视大人来了,正在前厅等着你!您看是不是去见一下?”
“那些个太监走了么?”黄三甲反问,差役回答:“内务府的小太监已经带人走了,不过看样子他们很愤怒,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还会再来!”
“再来就在说,娘的,这些个内侍无根种,本官事情多的难以决断,他们还有什么脸面来闹腾,简直该死!”黄三甲也是气过火了,索性大骂起来,小吏赶紧劝告:“大人,小心隔墙有耳!”
“一帮子无根的杂碎!”当然黄三甲也不是怂货,压根不在乎,他把包袱交给小吏查办,自己亲见朱无视,前厅,朱无视正在喝茶,看到黄三甲,朱无视第一句话就是:“黄大人,无差别的禁行令会使得百姓造反,这个后患我们不能不考虑啊!”
“朱大人,百姓造反,这事是你我考虑的事么?当务之急是朝堂已经乱了!”黄三甲这么一句落下,朱无视瞬间愣住,跟着他就像想到了什么,陷入沉默。
燕京城南门,与东门一样,这里也被九门司的吏兵彻底把牢,没有令牌,甭管你是谁,要干嘛,该进的滚蛋,该出的回去,因此徐玉瑱对于这样的情况倍感意外,望着乱糟糟的人群,徐玉瑱满脸的忧虑:“一定是粮运队出事了!”
听到这话,身旁负责警惕周围的陈俊安道:“我觉得我们该离开了!”
“什么?”徐玉瑱顺着声音转头看去,他意外发现不远处的人群里有几个看似穿着像农夫的家伙竟然时不时的瞟向自己,这显然是有问题的,短暂的考虑后,徐玉瑱道:“俊安哥,我们这么做!”
几句说完,陈俊安的脸色明显变了变:“玉瑱,这回我可不依你,铁肇还在城里,你身边只有我,我不会冒那个险!”
说罢,陈俊安就像故意似的冲着远处的几个汉子挥了挥手,那意思就像在挑衅,跟着陈俊安与徐玉瑱就往城南官道上走去,人群里,几个九门司的吏兵相识一看,立刻追了过来,大概有个半里地,前面百十步外的徐玉瑱和陈俊安突然加快速度,这让几个吏兵感觉不对劲儿。等到几人反应过来,徐玉瑱和陈郡安已经钻入道边的林子了。
“该死的,不能让他们逃走!”吏兵的队头呼声,几个人赶紧冲下,殊不知徐玉瑱和陈俊安正在把他们往早已设好的陷阱地方引诱。
穿过一片灌木林子,走在半人高的草丛里,徐玉瑱道:“俊安哥,苏霓晟那边肯定出事了,否则依照约定,今早辰时他们就得把消息送来!”
“玉瑱,如果苏霓晟死了,接下来你该怎么办?燕京城比之前更加严密,会不会就是针对你的!”陈俊安多虑起来,徐玉瑱心里也没有数,因为铁肇从昨天到现在,就像断了消息,再无任何音询,这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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