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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瑛呢?他最近在做什么?朕不是下旨让他自辩了吗?怎么没有他的奏章?”
华盖殿内,嘉德正坐在软塌上,将一本奏折轻轻合上,随口向一旁的戴权问道。
“回陛下,贾瑛这几日正带着兵马司清扫京城街道呢,听说肃忠小王爷带着巡防营也参与了进来,还有宛大两县的捕快,&nbp;&nbp;各坊的缉盗铺,都被贾瑛调动起来了。”
“哦?”嘉德疑惑道:“据朕所知,近来朝中并无大事,他清扫街道做什么?可是哪家王府仪仗出行或是有婚事?”
“回陛下,眼下年关将近,各家府邸并无大事,&nbp;&nbp;是贾瑛自发组织人手要清扫街道的,还说要改一改京城的风貌,&nbp;&nbp;今后兵马司旬日一次清理街道会成为定制。”
“他这是又在搞什么明堂?进来弹劾他的折子可从未减少,还都说什么身为朝廷命官,行下贱之事,有如朝廷威严,朕也觉得有理,朕是让他去整肃京城治安的,不是让他去做苦力的。他倒是心大,连上疏自辩都懒得做。”
戴权微微一笑道:“想来是贾瑛知道陛下会回护着他,可不是君臣相得嘛。”
嘉德笑了笑:“去,再派人去催,朕可不愿继续为他收拾这些烂摊子。”
“奴才遵旨。”
戴权退了下去。
而此刻的贾瑛正带着兵马司和巡防营的人马清扫到了外城。
“贾瑛,爷真是想不明白,你是脑子进水了吗?爷怎么也是一个亲王,却来陪你扫大街,说出去,&nbp;&nbp;爷还怎么混?”杨佑此刻遮着面巾,&nbp;&nbp;奋力的挥动着手中的扫把,&nbp;&nbp;嘴里一边抱怨着。
“之前就跟你说了,你可以不来的。”
“士兵都上了战场,爷这个主将岂能在后面躲着?哼。”
贾瑛将铁锹中的秽杂之物铲到了大车上,铁锹杵地,两手搭在锹把上,看向杨佑说道:“你不是说回京之后怕闲出病来吗?我给你找点事儿做,岂不正好?”
“再说,见惯了清洁平整的街道,我对这京城的满是泥泞早就深恶痛绝了,走哪儿都是一股子大粪味儿,我大乾的京都岂能是这般模样?”
杨佑新奇道:“这天下的街道不都一个样儿吗?你在哪儿见过比京城还要清洁平整的?”
贾瑛笑了笑没有说话。
正说话间却说贾母派人来请。
贾瑛急匆匆的赶回贾府,只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谁想贾母见面之后第一句话就问道:“你一个伯爷,好端端的怎么就去扫大街了?”
贾瑛找了个位置坐下,向一旁的鸳鸯道:“给爷上杯热茶来,口渴的紧。”
一旁的探春几个却用秀帕捂着口鼻,蹙眉道:“瑛二哥,你身上都是什么怪味?”
贾瑛左右闻了闻:“有吗?”
他这两日一天天的不是和大粪待在一起,就是尘土灰扬的,自然是闻不出来。
“不信,你问林姐姐。”
黛玉等了探春一眼,&nbp;&nbp;转头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贾瑛有种被嫌弃了的感觉,大粪抛进了花丛中,大概就是他现在的样子。
“没事,全当给家里的花儿施肥了。”
“怪不得我总看林姐姐这几日怎么变得娇艳了起来,原来是瑛二哥的功劳。”探春调侃道。
“探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黛玉不依不饶。
贾瑛接过了鸳鸯递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看向贾母道:“老太太,您只管高乐您的,外面的那些个闲话,权只当没听到,平白扰了您的兴致。”
贾母将他喊回来,指定是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不然老太太通常是不会操心外面的事的。
也是,一个伯爷去掏大粪,说出去,确实掉了勋贵的脸面。
不过贾瑛懒得在乎这些,等过些日子,他们就明白了。
干净体面,从来不是看表象的。
“你这是嫌我老婆子多事了?”贾母抱怨道。
“老太太说哪里话,不久娘娘就会归省,到时候事必是要兵马司开路的,我不过是提前做些准备罢了,免得到时候出什么差错。再者,提前清扫一次街道,到时候也会方便许多。”贾瑛回道。
贾母闻言点了点头:“倒也是好事,可你身份毕竟不同,有什么指挥下面的人去做便罢了,何苦自己亲自上场。罢了罢了,外面的事,我也管不了,只是寻你回来问问。”
王夫人那边看向贾瑛的神色也显得亲近了许多。
不过多时,宫里又派人来传信儿,催促贾瑛陛下还等着他的自辩折子呢。
贾瑛也没再继续拖下去,而是将已经准备好的奏疏,以及一些供状让小太监带了回去,转递御前。
“二爷,巩大人进京了。”
“哦?人在哪里?”贾瑛向喜儿问道。
与匈奴的大战结束后,朝廷论功行赏,贾瑛湘军营的大捷是自岚县开始的,一直到夺取偏关之前,岚县县令巩尚仁给湘军营提供了不少帮助,两人算是结下了不错的私交。贾瑛也发现,这位巩县令虽然只是举人出身,可自身才干却要超过大多数进士出身的县令。
回京之后,便向朝廷举荐了巩尚仁。
以贾瑛如今的身份,举荐一名县令,还是很容易的。
吏部的钱尚书与贾家交好,还有冯恒石这一大强援,而巩尚仁在岚县一战中本就有不小的功绩,再加上他也算是危难之机收留了水溶,贾瑛的保举疏很快就获得了通过。
巩尚仁被召入京述职。
说是述职,其实只是升迁的一种说法儿罢了,他一个七品县令,还远远没有述职的资格。
京官难迁,虽有贾瑛的保举,还有水溶从旁说好话,但也仅仅是一块儿敲门砖罢了,巩尚仁想要真正留在京里,还需要入宫面圣之后,才会有最终的论断。
不过一个县令,能得皇帝召见,这本身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攻打人在城南的驿站下榻。”
贾瑛唤上喜儿出门骑马而去。
城南驿站。
“巩大人,久别重逢,京中可还习惯?”贾瑛看着依旧是一袭布衣素袍的巩尚仁,抱拳问道。
“贾大人,不,该称呼您靖宁伯了,还要多谢您与北王爷的保举提拔之恩。”一番相处,巩尚仁与贾瑛之间也算是相熟了,此刻见面,也不再似以往那般古板,反而开起了玩笑。
“你也知道,我这个伯爷不过是个虚的,你我之间也不必那般客套,叫我贾瑛就是了。”贾瑛相交的外官并不算多,除了柳云龙和张子辰两位南疆同乡,之后就是这位巩县令了。
“礼不可废,上下有别,我还是以大人相称吧。请进。”
贾瑛不置可否,迈步走了进去。
“驿站简陋,大人请坐吧,我去唤当槽儿的上茶。”
“不用麻烦了,你既然入京,我自然是要做一回东道的,已经让人在会宾楼定了位子,待会儿一道过去。”
巩尚仁也不矫情,当即坐了下来。
“你何时入京的?”贾瑛问道。
“两日前到的,已经去吏部报备过了,等待圣人召见。”
“两日前?怎不早些来找我?”
“本应亲自过府拜会的,可我囊中空空,大人之家又是世代簪缨之家,下官总不好空着手过去,思来想去,还是修书一封的方便。”巩尚仁倒是说的一口大实话。
贾瑛也不觉得有什么,他反而更欣赏巩尚仁的这种性子。
听水溶说,当初巩尚仁连他的王府官都敢回怼,性子不是一般的刚。
贾瑛倒是响起了前世的一人,只是不知巩尚仁的刚,能不能及得上那位。
贾瑛看着身上还穿着带补丁衣衫的巩尚仁,驿站提供的房宿也是最简陋的那种,出声询问道:“嫂夫人和家眷呢?”
“未曾随我一同入京,秀娘带着孩子回向下陪我的老母亲了,京居不易,就不要让她娘俩陪我一同受苦了。”
闲话几句后,贾瑛站起了身来,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今日到会宾楼为你接风,你可莫要拒绝。”
巩尚仁笑了笑道:“下官吃了半辈子的腌菜窝头,正想体会一番京中的山珍海味呢。”
“山珍海味没有,酒水管够。”
“哈哈哈,大人请。”
“请!”
离开驿站之前,贾瑛喊来了喜儿:“去同驿丞打声招呼,让他莫要怠慢。”
喜儿点头离去。
会宾楼,杨佑也已换了一身衣衫,等候在此,见贾瑛带了人来,好奇问道:“这位是?”
“我来为你们介绍,这是当朝肃忠亲王,杨佑。”
“这位是我和你提过得,岚县县令巩尚仁。”
巩尚仁闻言急忙拜道:“下官巩尚仁,拜见王爷。”
杨佑看着巩尚仁,不免多打量了几眼,轻轻点头以作示意。身为一个亲王来说,巩尚仁与他的距离相差太大了,一个点头已经算是屈尊。
从认识贾瑛以来,除了南疆的那些士子,杨佑很少见贾瑛为他介绍自己的朋友。今日为了一个小小的县令,贾瑛便将自己喊来作陪,还真是罕见。
看来,这位巩县令,很对贾瑛的胃口。
事实也正是如此。人生路上不可能独行,但朋友也不会太多。
能得一二交心的,就已经很幸运了。
贾瑛心上巩尚仁的性格,所以将他介绍给了杨佑。他在官场上认识的人不少,可能谈得上朋友的却不多,更谈不上为巩尚仁铺路造势了,贾瑛也从没想过那么做,而以巩尚仁的性格,公私同样分明。
不过宦海一途,势单力孤总是走不远的,能有一二看的顺眼,性情相投的相互扶持,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宴席上,巩尚仁除了最开始恭敬一礼外,也表现的很随意,完全没有下位者面对上位者的拘束,但却没有半丝逾矩。
巩尚仁不是敢于平凡的人,就像贾雨村一样,却又不一样。
贾雨村会媚颜奴骨,而巩尚仁则是刚正不阿。贾雨村为了讨好王家,可以枉顾人命,而在巩尚仁眼中,似乎王爷和百姓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就像当初,他给一个日常都是山珍海味的王爷吃小米粥窝头,原因是全城百姓,自他以下都是一样的食物。
人有追求是好事,野心也好,志向也罢。若是只甘于困守一隅之地,贾瑛或许也不会高看巩尚仁一眼。
对于贾雨村同样如此。
一个只为自己,一个心有大愿。贾瑛倒有些期待,若是巩尚仁和贾雨村见面,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说起雨村,前些日子又被南京督察院弹劾了。
原因还是出在了改稻为桑之上。
贾雨村有没有见过李恩第,贾瑛不清楚。
但贾瑛知道一点,那就是以雨村的性格,绝对不会放弃通过王子腾而攀附当朝首辅的机会,或许,两人之间已经建立起了联系。
一如他当日,以贾家为跳板,抱上了王家的大腿。
如今的雨村,是改稻为桑的坚实拥趸者。
福建因为改稻为桑闹出了人命,林如海的来信也提到了此事。
雨村不亏是雨村,人命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仕途升迁的垫脚石,一个村子里,十几户人家被安上了抗官谋反的罪名,青壮皆杀,老幼充军流放。
因为此时,林如海同他产生了极大的分歧,此次南京督察院的弹劾,就是由林如海发起的。
至于结果
嘉德缺钱,首辅施政,傅东莱只讲利害,冯恒石独木难支,贾雨村安然无恙。
傅东莱的选择,在贾瑛的意料之中。
与他的恩师冯恒石不同,傅东莱眼中只有新政,人命在他眼中或许重要,但绝对不是排在第一位的。而改稻为桑,是朝堂几位大臣公认的,当下解决大乾国库空虚的一道良策。为了能让改稻为桑顺利推行,傅东莱甚至可以纵容贾雨村。
而冯恒石,他依旧是一块儿又臭又硬的石头。皇帝重用他,很容易砸了自己的脚。
对于这些,贾瑛只是一个旁观者。
朝堂之上的大事,还轮不到他一个新进后辈插手。
席间,三人谈到了此事。
杨佑听罢啧啧不已,看向贾瑛说道:“这贾雨村不会正是你家宗亲吧?我看他的行事作风,倒是与你很像啊。”
贾瑛翻了个白眼:“他家祖籍湖州,我家祖籍金陵,要论亲,也要前追五百年了。”
巩尚仁只顾饮酒,却没说话。
贾瑛有些好奇他的看法,随即问道:“巩大人如何看此事?”
杨佑也将视线转了过来。
巩尚仁淡淡说道:“无论桑政还是贾雨村之事,自有朝廷法度明判,只需依律裁夺即可。”
乍一听,迂了些,再一想,还是迂了些。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公正可言,所谓法度,不过是统治者的遮羞布罢了。
不过,这世上,还是需要有迂人的。
杨佑对政事不大感兴趣,只是听一听,也不放在心上。
贾瑛对于村民被杀一案同样没什么兴趣,他在意的是雨村和林如海。
林如海依旧活着,未来发展如何,还真不好说。至于贾雨村,贾瑛只是出于一种亲历的新奇感。
宴尽之后,贾瑛派人将巩尚仁送回了驿馆,也不再多加干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经历。
原本是想留些银两给他的,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巩尚仁的性子,不会轻易接受的。
自从兵马司下了新布告后,大多数的商贩还是选择了交银子,有几家不愿意的,接连几日,都有青皮无赖上门打诨。
兵马司不做理会,宛大两县也被贾瑛打了招呼,店家哭告无门,最后乖乖逃了银子。
京城内近四五十万的人口,有多少店铺酒楼,贾瑛并不清楚,或许户部哪里有过统计,不过贾瑛知道的是,这些店铺若是都交了银子,那也是一笔十分可观的数目了。
况且,还不止如此。
向商户手完公使银过后,贾瑛又将目光锁定了那些达官显贵之家。
贾瑛当然不会像个愣头青一般直接上门讨要了,而是先派城管大队将这些人家门前的街道清扫一边,清扫出来的秽杂之物,便堆积附近的粪堆上,剩下的剩下的就不关城管大队的事了。
这么一来,鲜明的对比就形成了,平民区干净清洁,就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反而那些大官显贵居住的区域,被人们诟病起来。
爱面子,其实是人的天性。
当日便有人家把话递到了兵马司,问为何不清理他们家附近的粪堆。
贾瑛的回话是:“饿肚子的士兵,打不了仗。”
贾瑛和杨佑则分别拜访了几家,二人离开后不就,城管大队便上门清理了附近的粪堆,左右这些人家也不差那点银子,指甲缝里抠出来点就够了,无非就是给两人一个面子。
当然,出去之后,也好让他们狠狠的嘲笑他们的对头一番。
可大乾朝的官员们大多吃惯了白食,哪里肯轻易掏银子。
不过没关系,贾瑛还有后招。
京城里有专人负责收集夜香,拉倒城外卖给一些庄子施肥,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进项。别小看了掏粪的,京城里倒夜香的也是要拜码头的,京城里就有大大小小数十个粪王。
这些粪王各个坐拥万贯家资,是名副其实的财主老爷。
贾瑛让廖文斌几人挨个拜访了这些粪王,经过一番驱狼吞虎,威逼利诱,最后达成了协议,乖乖交了公使银。
于是接下来几日,这些官员人家,忽然发现没人上门收夜香了。
这让人如何受得了。
一时间人人都对贾瑛恨得咬牙切齿,只是却又不好因此而弹劾贾瑛,大乾的朝堂,可不是用来给他们讨论大粪的。
唉,交就交吧,左右不缺那点银子。
入夜前派人交了银子,第二天一早醒来,门口的粪堆没了,掏粪工依旧如往常一样上门,日子再一次恢复了正常运转。
贾瑛安排好后续之后,便不再关注此事,他这两日,每天都带着人往城外的山上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天空连着阴沉了一个旬日,第二场大雪还是来了,给大地铺上一层厚厚的白色绒服。
兵马司和巡防营又动了,不过这次不止是他们,还有城外的一千六百多名囚犯,嗯,用贾瑛的话来说就是劳改犯。
兵马司和巡防营的做监工,劳改犯们开始清理街道上的积雪,然后在被人们踩成泥泞的黄土道上,铺撒上一层新土,人们忽然发现,今年的冬天,京城确实不一样了。
京里的百姓都在议论,兵马司和巡防营如今这是转了性了。
只不过接下来他们就发现,兵马司还是那个兵马司,依然让他们畏惧。
“凡军民人等、在於街市斗殴及赌博、撒泼抢夺、一应不务生理之徒,俱许擒拿。”
“凡地方或有盗贼生发,即督领弓兵火甲人等擒捕。”
“凡兵马司所属,均需严律执行。”
这是贾瑛给五城兵马司下的新命令,因为兵马司的大牢需要不断补充新鲜的血液,来为兵马司的城管大业劳作。
这日一大早,几辆辆马车驶出了贾府,贾瑛骑马相伴在马车旁边,一路往兴庆街而去。
路上,贾瑛看着铺上新土的街道,依旧难免因两旁积雪消融后变得有些泥泞,心中无比怀念柏油路。
是不是该弄一个水泥出来?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也很平整,而且还好修理,可京城街道这么多,除了纵横中轴大街,不可能所有的街道都铺上青石板,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太大了,朝廷也不是免费的慈善机构。
“二爷,到了。”喜儿在前面提醒道。
贾瑛向马车里说了一句:“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接齐姑娘出来。”
贾瑛走进了云记总号的大门,转到内院儿,齐思贤也早早得了信儿在屋内等候。
“准备好了吗?”
“嗯。”齐思贤点了点头。
“那就出发吧。”
随后二人又相伴出了云记大门。
“齐姐姐,到这边来。”黛玉和探春从车帘内探出脑袋,向齐思贤打招呼道。
齐思贤看了眼贾瑛,递信儿的人可没说府里的姑娘们也会来,还有黛玉。
“黛玉妹妹,探春妹妹。”齐思贤转过头来,面带一脸笑容,向马车走去。
上了马车,齐思贤才发现,车厢内,三春宝钗都在,好在马车足够宽敞,六人坐在里面,也不显得拥挤。
后面的两辆马车,坐的是报春绿绒紫鹃,还有其他几个姑娘的随身丫头。
凤姐忙着府里的事儿,来不了,李纨陪着贾兰,也没跟来凑热闹,此行只有几个姑娘和丫鬟。
贾瑛将齐思贤扶上马车,转身上马,继续向城外而去。
杨佑是个急性子的,似乎每次和贾瑛相约,都是他一早便道了地方等候,起身后也有一两马车,应该是苏幼微和她的侍女小红。
“你这家伙,排面比爷还要大。”杨佑看了看贾瑛身后的三辆马车,再看看自己身后孤零零的一辆,早知道府里的嫔妾多待几个来,平白矮了贾瑛一头。
贾瑛摊了摊手道:“我府中的妹妹多,难得出来一趟,只当是带她们出游了。”
“走吧。”
一行人从京城的西门而出,马车咯吱咯吱压着新雪缓缓向西山驶去。
一路上隔着车窗,车厢内的姑娘们沉醉在这冬日的雪景之中。
偶有树端上的老鸹被行人惊动,扑棱着翅膀,带起指头一阵摇晃,晶莹的落雪铺撒下来。
不得不说,自然的美景确实让人震撼与陶醉,即便是贾瑛,也享受在其中。
“光秃秃白茫茫一片,这有什么好逛的。”杨佑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当真是大煞风景。
贾瑛有种交友不慎的感觉。
车厢内,几女也在喳喳说个不停。
“齐姐姐,你的这个是紫貂皮吗,真好看。”
“我只觉得妹妹的银狐貂绒才显得更般配一些。”
“还有我的”
贾瑛从大同带回了不少精美的毛皮,除了范亭和几名晋商送的几张几品毛皮,贾瑛还特意出高价收集了一些,没办法,府里的姑娘着实多了些,若是厚此薄彼,估计他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黛玉和齐思贤是一定要送的,惜春与他同出东府也要备一件,惜春都有了,探春和迎春自然也不能落下。
媳妇们,尤氏待他不薄,带些礼品自然应该。荣府这边若只送李纨,似乎也不合适,何况他与琏二的关系,凤姐也要送一个。
报春和绿绒倒是不缺这些,不过改送还是要送的。
大家都有了,身为侄儿媳妇的可卿也不好落下,罢了,只当是长辈的赏赐。
如今姑娘们,正围着身上的绒皮大氅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黛玉不是看向车外,齐思贤也是不是瞄上一眼。
大概是因为冬天的缘故,贾瑛觉得后脖颈有些凉意,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行过半日,朝阳挥洒,大地一片洁白夹杂着金黄,前方的山坡上出现了一片突兀的绿色,青松依旧坚挺着,抗击着寒风。
找了一处视野宽阔的地方,贾瑛让人将马车停了下来。
随行的两府亲卫向四周散开,披甲搭弓,防备误入此处的行人和野兽。
姑娘们走出了车厢,贾瑛第一次为众人介绍杨佑,还有苏幼微主仆。
黛玉几人虽然足不出户,可也知道肃忠王府和贾瑛交好,是以对于苏幼微也极为热情。
杨佑再一次见到齐思贤,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如今一个成了亲王,一个则是新封的县主,皇帝认下的义女。
唯有贾瑛和齐思贤明白,双方之间算是堂亲,杨佑要比齐思贤大两岁,不过两人也没有想过要点破此事。
古人的娱乐项目要匮乏许多,冬日里出游,多是打猎射艺,只不过贾瑛和杨佑经过战场的洗礼,已经没了张弓烈马的少年心性。不过一年时间,两人都成长了许多。
至于黛玉苏幼微等人,更多的是对于出游的新奇,被山间雪景的所吸引。
女子出门不容易,若非贾瑛,黛玉几人也只能继续做那养在深闺的官家小姐。
杨佑听着耳边传来的莺莺燕燕之声,饶是以他喜好女色的性子,也只觉脑袋嗡嗡嗡的像是有蚊子在耳边乱飞,一时间看向贾瑛的神色尽显的有些同情。
“你们家,姑娘却是是多了些。”
贾瑛一脸警惕道:“我警告你,别乱打主意。”
杨佑摇了摇头,都是些未曾长开的小丫头,不对他三爷的胃口,相比而言,齐思贤和苏幼微则显得安静了许多。
每个人在意的不同,即便是义气相投的两人。杨佑受不了女孩儿的吵闹,可贾瑛听在耳中,却觉得格外珍惜。
贾瑛给喜儿递了个眼色,喜儿转身命仆役拿出准备好的雪橇,套上了马缰,一架马拉雪橇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贾瑛心中遗憾的叹息一声,可惜没有哈士奇或是阿拉斯加,不然岂不萌翻这些丫头。
姑娘们也被突然出现的雪橇吸引了过来。
“坐过雪橇吗?”贾瑛向众人问道。
看姑娘们眼中新奇的神色,贾瑛便知道自己准备对了。
“去哪几个垫子来。”贾瑛向喜儿吩咐道,随即便坐到了前面的位置上,双手握紧缰绳。
等喜儿铺好了垫褥,贾瑛是以姑娘们做了上去,然后抖动缰绳,雪地里滑起两道翘痕,渐起片片飞雪,马拉着雪橇在林中穿行。
身后的姑娘们发出了几声惊叫,随后便是欢闹。
杨佑摇了摇头,骑身上马,追了上去。
今日出来,可不是只为携美出游的。
等到众人欢闹够了,姑娘们也累了,贾瑛才赶着雪橇回道营地。
“你们先在此地休息片刻,我和王爷离开一趟。”
有外男在场,黛玉几人即便好奇,也没有多问什么。
贾瑛转头向喜儿和巴卜力说道:“你们留在此处,照顾好姑娘们。”
“是,二爷。”
贾瑛和杨佑离开前,却带上了齐思贤。
三人骑马,向着西山深处而去。
虽然是京郊山野,可这里的冬日却并不算荒凉,经常有砍柴为生的樵夫进山。
拐到官道上,便能看到稀稀两两的行人,双手面目黝黑,或是挑担,或是肩扛着麻袋,正迎着风雪,向京城而去。
这些人,都是京城附近,以挖碳而生的百姓。
就像是香山居士笔下的卖炭翁。
一处山脊上,贾瑛三人驻马而立。
贾瑛指了指前方看上去黑白相间的山谷,向杨佑说道:“就是这里了。”
杨佑远远看了眼下方的场景,转向贾瑛说道:“你先前说的生意就是这个?不过京城中用石炭取暖可不算多,除了宫廷王府偶尔会用些,就连一些官员府里,大多都是在用木炭,木炭的浓烟要比石炭小许多。”
“而且,这玩意儿黑不溜秋的,沾上一点就得洗半天,寻常百姓家里也用不起。”
相比木柴,石炭的价格要贵上许多,主要是开采难度的问题,全靠人工铁锹来挖掘。
而且正如杨佑所说,如今百姓人家少用石炭,反而是一些作坊用的比较多一些。
毕竟百姓家中多是烧火炕的,没听说过烧火炕用石炭做燃料的。
“既然要做生意,我自然会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相信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将会是石炭的天下。大乾的人口越来越多,又是烧火,又是盖房子,山上的树木根本不够砍的,不然朝廷也不会下令,限制京畿附近的树木砍伐了。”
古人对于树木砍伐的管理也是有严格的规定的,尤其是京畿附近。
而且,贾瑛身为两世人,心中对于工业还是有种执念的。
泰西人因为航海业,带动了社会技术的进步。
可大乾不缺土地,大海对于大乾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可煤炭不一样,煤炭作为工业的主原料,如果煤炭开采行业能够发展起来,贾瑛相信,同样会带动一次社会的进步。
就像前世记忆中,某国为了开发西部,而兴修铁路,为了兴修铁路,大量的现代机器便因此诞生了。
改变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一个起点。
一个能引发深刻变革的起点。
“我想将附近的山地都买下来,不过只我一人肯定是不行的,而别人我又信不过,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杨佑摇了摇头道:“爷无所谓,左右也不缺那点银子花,需要多少银子入股,回头你报个数来就行。”
杨佑的兴趣不大,也在贾瑛的意料之中,而他需要的也正是杨佑的支持罢了,感不感兴趣,倒是无所谓。
带齐思贤前来,是需要云记出手经营打理。
当然,在此之前,还要先搞定户部那边才行。
嗯,或许也能将皇家一道拉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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