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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唐韵:

阿潭不用说,&nbp;&nbp;唐韵自然也明白,是让她当什么值。

给他做线人。

那日在万花楼,&nbp;&nbp;被唐耀当着他的面,将她那些卑贱的过往戳穿,她的颜面和尊严,半丝都不剩。

一时之间,她确实无法承受,不想听到他的讽刺,&nbp;&nbp;哪怕当时他只要露出一个嘲讽的眼神,都能将她击垮。

如今倒冷静了下来。

既已知道了,她也没什么可遮掩,且她与他之间,&nbp;&nbp;已经没有了任何牵扯,&nbp;&nbp;自己是高贵是低贱,&nbp;&nbp;也已无关紧要。

她又不当太子妃。

唯一一点,便是让他放过自己。

当值就当值吧。

唐韵起身去屋里换了一身男装,&nbp;&nbp;戴好了帷帽,&nbp;&nbp;同阮嬷嬷吩咐道,“今儿也没事,嬷嬷带着阿潭出去逛逛吧,不用成日都守在院子里。”

阮嬷嬷点头,&nbp;&nbp;“姑娘不必操心咱们。”

这前朝余孽,&nbp;&nbp;也不知道被灭干净了没有,&nbp;&nbp;若还有余党,&nbp;&nbp;如今的太子就是个招祸的,&nbp;&nbp;姑娘跟了他出去,&nbp;&nbp;她怕姑娘受到牵连。

可太子这般找上了门,&nbp;&nbp;姑娘也断然不能不见,阮嬷嬷将她送到了门口,看了一眼巷子里停着的马车,细声吩咐道,“姑娘自己小心些。”

“好。”

唐韵一出来,赵灵便站直了身子,等着她走到了跟前,上前替她拂起了车帘,“唐姑娘,请。”

唐韵弯腰钻进来,帷帽上的白纱挡了视线,只见到太子今日难得穿了一身雅白,正端坐在马车内硬榻上,脸色如何,倒是瞧得模糊。

唐韵垂目问安,“殿下。”

“坐。”

太子的声音意外的热情和悦。

“多谢殿下。”唐韵坐在了他身旁,正欲问,今日打算要她当什么差,身旁的一只胳膊突地递了过来,“送你的。”

唐韵的目光隔着白纱,只见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轻轻地颤动着,唐韵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轻轻地揭开了头上的帷帽。

“见你在宫中喜欢折腾花花草草,今日孤下龙鳞寺时,漫山遍野开得都是这花,还挺好看,孤便摘了一把,可喜欢?”

唐韵:

是草,不是花。

狗尾巴草。

即便是一大把,它也只是狗尾巴草,称不上花。

“殿下”

“你要喜欢,下回孤带你去,如今山上的气候正是适宜,风也缓,微风一过,整个上头全是这东西,一片花浪,尤其悦目。”

大周的天下,就数这江陵城最好,她倒不必舍近求远。

她要喜欢,他往后多带她四处走走便是。

“多谢殿下,我不喜欢花”

“拿着。”

太子轻轻地将那把狗尾巴草塞到了她手里,“待会儿孤还有样东西送给你。”

唐韵:

她不要想了,唐韵直接问他,“殿下不是说今日要属下来当值?”

“嗯。”太子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侧脸上,几日不见,那肤色似乎又白皙了一些,眼睫也长了些,嘴儿也红润了些

没见他应,唐韵才偏过头,意外地见他目光竟如同被凝结住,想起适才阮嬷嬷说的消息,逆党炸了半座山。

唐韵担忧地唤了他一声,“殿下?”

太子目光一敛回过神,坐端了身子后,突然说道,“孤昨日遇了袭。”

唐韵点头,她已经知道了。

太子:

太子看着她镇定的神色,又重复了一遍,“昨日孤在龙鳞寺遇了袭。”

她都听到了。

唐韵不明白他为何要说两回,片刻后倒是反应了过来,“殿下可是寻到了前朝余党的下落?”

是以,他才会这般马不停蹄地找上了她。

是想让她做什么吗?

太子两日以来,一直未眠,适才在马车上等她的那会子,本来还有些昏昏欲睡,如今心口忽然窜出来一股子急躁,精神起来了。

太子脱口而出,道,“孤受伤了。”

唐韵一愣。

马车外的赵灵也是一愣。

殿下受伤了?他怎不知道,昨日他审刺客,夜里查内奸,手起刀落,挺利索的啊。

唐韵的目光诧异地落在他脸上,打探了几息,虽疲惫,但面色红润,且好手好脚,精神气儿十足。

唐韵对他这一招,太过于熟悉了。

称得上是刻骨铭心。

成。

又故技重施。

唐韵神色了然,“殿下伤哪儿了?可严重?”虽配合了他,可无论是语气还是脸色,均瞧不出半点担忧的痕迹。

太子:

还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他要是真受伤了呢?

对啊。

太子忽然想到,他要是哪天真受伤了,她莫还是不信?也是这般不管不问,漠不关心,没有半分着急。

罢了。

太子扫了一眼她平静的面色,“孤诓你的,没受伤。”

唐韵:

唐韵也没同他计较,问道,“殿下,咱们今日是去哪儿。”

“大理寺。”

唐韵错愕地看向他。

大理寺是朝廷审问要犯的重地,门前还立着一块牌子,闲杂人等,勿入。

太子看出了她眼里的诧异和顾虑,脑子里突然闪出了一句话。

“不用怕,有孤在。”

那日宁家三公子便是如此同她说的

还抱了她。

此时恰好马车驶出巷子上了街头,坐下的车毂轮子轻轻顿了顿,太子立马伸出了胳膊,手掌不轻不重地握住了她的肩头,“当心些。”

唐韵坐得好好的,哪里需要他扶,“殿下,我坐得挺稳的。”

“是吗。”

唐韵点头,他不扶她,她能坐得更稳。

太子本也想松开手了,可见她竟然一脸的不情愿,脑子里的那股子倔劲儿又犯了,偏生还就要搂了,声音也凉了下来,“孤说你坐不稳,就坐不稳,再这般说下去,你的线人又不合格了。”

两天没见到她,没见到人时,他又心疼,又思念,仿佛得了相思之疾,看着刺客时,脑子里也能浮现出她那张勾人的脸。

回来之前,他还在龙鳞寺特意沐了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还给她采了狗尾巴花。

坐在马车上等着她时,心头满怀期待,念着她那日的难受,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疼她,好好护着她。

可如今自己的这么一句话,让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土崩瓦解,荡然无存了。

太子:

他在干什么。

太子想要松手,可掌心下握住的那一方肩头,布料也不知道是什么缎子做的,实在是又温又滑。

算了,这不搂都楼上了,话也说出去了,再松开,岂不是不划算

她都没再说什么了。

就,搂着吧。

唐韵是没再拒绝。

心头却忍不住暗自腹诽。

他爱扶不扶。

不合格就不合格,横竖她也呆不了几日

只不过是让他心头好受些了,被他捉回来的几率便更小,再等到日子一长,他心头的气儿消了,也就慢慢地忘了。

片刻后,太子无比庆幸自己坚持楼上了。

这不,心头舒坦了许多。

马车到了大理寺,太子连脸上的那抹疲惫之色都一扫而光,心情极好地先一步起身,主动撩开了车帘,对着身后微微发愣的唐韵一笑,“下车。”

唐韵:

“多谢殿下。”

“往后同孤,不必见外。”太子声音温和,尽量地去弥补适才对她不太友善的态度。

唐韵不知道他这一会儿一个样,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又想给她设个什么套子让她钻。

但也懒得理他。

唐韵一头钻了出去,赵灵及时地递上了木凳。

大理寺卿已经候在了门前。

在端阳前,太子曾亲自让赵灵到大理寺,从大理寺卿手里,调配了几个人,配合侍卫视察龙鳞寺里里外外的隐患。

上回大理寺内出了内奸,大理寺卿头顶上的乌纱帽险些没保住,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这回亲自去了一趟龙鳞寺。

谁知皇室的祭祖队伍,却在大理寺的山脚下被前朝逆党给袭击了。

大理寺卿连死的心都有了。

昨夜已经被太子叫到了龙鳞寺前的大院子里审问过了,一双手的手指被夹得见了骨,险些没保住。

好在前朝的逆党安侯爷被抓住了,供出了龙鳞寺和大理寺内的内奸,他这才捡回来了一命。

回来后,便发了狠。

地牢内,所有的案犯,自然也没有好日子过,连平日里几个一直喊着冤枉的倔主子,今日都难得识趣地消了声。

马车一到,大理寺卿便迎上前,行礼,“殿下”

先下来的人却不是太子。

虽穿着男装,可瞧那身段,一看就是个姑娘,大理寺卿的神色一瞬愣住,还未回过神来,太子从马车内走了下来,“人都没死吧?”

见过了昨夜太子的手段之后,大理寺卿对他这样的寒凉语气,已经见怪不怪了。

大理寺卿忙地道,“殿下放心,都还吊着一口气,没审讯之前,死不了。”

太子点头,脚步下意识地往前迈去,一只脚刚迈进门槛,突然想了起来,跨进去的腿又挪了出来,回过头目光看向身后落后几步的唐韵。

虽未说话,可谁都瞧得出来,他是在特意等着她一道。

这可就稀罕了。

大理寺卿不由又多瞧了一眼。

奈何对方戴着帷帽,他又不敢当真凑到人跟前去瞧,还是没认不清到底是哪家姑娘。

唐韵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脚步等她,忙地两步跟上,刚到门槛前,手肘便被太子轻轻一抬,颇为多余地提醒了一句,“这是个门槛。”

唐韵:

她只是戴了帷帽,又没瞎。

太子倒是解释了一句,“孤怕你看不清。”

大理寺卿内心已掀起了一片惊涛,也不知道是哪个了不得的世家,养出来了这样一位厉害的姑娘。

能让太子甘愿低头。

但凡昨夜太子的态度能有今日这般温和,他的一双手也不至于还缠着绷带。

身后的赵灵倒是平静了许多。

堂堂太子,墙都翻过了,还有何好稀奇的。

可太子却在下一刻,不顾影响,当着众人的面,竟牵起了唐姑娘的手,且还偏下头细声同她道,“地牢里潮湿,地滑不说,里头一堆囚犯,个个凶残得很。”

这是给他牵她的手,找了一个理由。

赵灵:

适才唐韵被他扶了一下手肘,心头虽有些想避讳,但想着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应该也知道分寸。

以至于垂在身侧的手被太子突然牵住时,一时没反应过来。

“殿”唐韵下意识地抬头。

太子附耳过去,及时地提醒她,“别说话,你一开口便会暴露身份,明儿所有的人,都该知道孤今日带了个姑娘来了大理寺,还牵了你手。”

唐韵:

唐韵惊愕地看着他。

就大理寺卿那双险些将她戳穿了的眼睛,能看不出来她是个姑娘。

她换男装,不过是为了方便,她自己都有自知之明,藏不了什么,他莫不是还看不出来?

他要不是从进门后,就这番对她动手动脚,拉拉扯扯,谁会怀疑。

下属,奴婢,都可以解释。

且她今儿来,确确实实也是以他线人的身份而来。

此时不是她在暴露自己的身份,是他在暴露他们的关系。

太子见她转过头,脚步却没停,操心地道,“你看路,别看孤。”

唐韵:

唐韵转过头,懒得同他掰扯了,也掰扯不清楚,横竖旁人也不知道她是谁。

随他高兴吧。

太子见她不再挣扎,手掌握得更为安心,放肆。

多少个日子了。

是从她和自己赌气,非要当他的太子妃时,他们便没这般心平气和地牵过手了。

不对。

他们从未这般牵过手。

因为她非要躲躲藏藏,让他们的关系见不得人。

那日在侯府,宁家三公子都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抓住她的胳膊,她也抓住了他的胳膊,两人抱成了一团。

还有赵灵回来说的,在唐家门前,他虽没有亲眼见到,但他能想象到是何画面。

他牵她怎么了,他还未搂过她呢。

思及此,太子心头原本就已经极为淡薄的一缕心虚,瞬间消失,修长的无根手指头,越捏越紧,牵得理所当然。

一直到了地牢门口,太子才回头叫住了跟在身后的一众护卫的脚步,“不用再跟着了,孤自己进去。”

大理寺卿见他真要亲自下地牢,忙地劝道,“殿下,微臣将囚犯提上来便是。”

屋里茶都泡好了

赵灵转过身,及时地拦住大理寺卿的脚步。

前头太子已经带着唐韵下了地牢。

地牢内干干净净,墙壁上挂满了灯火,并没有太子所说的什么阴暗潮湿。

唐韵不知道他带她此处,有何差事吩咐。

唐韵正要挣脱他,握住她的那只手倒是先松开了她,唐韵一口还未松下来,眼前突然罩下来了一块雪白的绢帕。

冷梅的香气,才钻入鼻尖,那方绢帕已经绑在了她的眼睛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殿下,这是为何。”唐韵多少有点怕,他不会是想杀了她吧。

得不到,就毁灭这类事,毕竟也没少发生,况且她还算计了他那么多。

唐韵不见他回应,正想着要不要挣扎反抗,刚被他松开的那只手,被他再次牵住,缓缓地拉着她往前面带,“孤不是说了,还有一样东西送给你。”

他花了两日一夜,觉都没睡,不惜以身犯险,险些被火|药炸死,马不停蹄地替她将人给她擒了过来。

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当初他要是这么个审查法,早就没前朝逆党什么事儿了。

唐韵一路被他牵着,眼睛瞧不见,只能听到脚步声,约莫走了半刻,鼻尖隐隐有了一股血腥味儿,太子的脚步才停下来。

“可以了。”太子伸手取下了她眼睛上的绢帕。

唐韵的视线恢复。

跟前的一件牢房,果然是阴暗潮湿。

房内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手脚戴着铁链的人,身上的衣裳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披头散发挡住了脸,躺在墙角,一动不动。

唐韵一眼没认出来。

太子立在她身旁,提醒她,“他已经没有了。”

当天晚上那畜生醉得不醒人事,他没让赵灵阉,第二日清醒时,才阉了他。

即便是这样,也没能泄掉他心头所恨。

唐韵:

她就说呢,唐文轩死了,唐家没了,吴家是前朝逆党的身份也被揭露了出来,唐耀毫无藏身之处,京兆府和宁家,怎么可能找不到。

原来是在这儿。

太子见她已经认出来了,便转头吩咐赵灵,“开门,喂狗。”

“是。”

赵灵拿起了桌上一只不知搁了多久的土碗,走上前。

刚推开门,躺在墙角一动不动的人,突地睁开了眼睛,手脚上的铁链发出了“锵锵——”响声。

自那日赵灵抓到人后,就未曾给过他一口饭吃,只吩咐大理寺卿,每日半碗米粥吊着他的命。

吃不饱,也饿不死。

满腹的饥饿甚至压过了下身的疼痛。

赵灵将手里的碗扔到了他的跟前,唐耀一见到有东西吃,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如同一只饿极了的狗,拖着身上的铁链扑了上去,抓着碗里明显已经馊了的残食,一把一把地往嘴里送。

唐韵安静地看着他。

当年她倒也没有这番狼狈。

即便被他饿了三日,靠着清水度日,吃了他给她的那碗馊了的饭菜,她也是坐得端正,吃得优雅。

她想活。

更想有尊严得活。

她本就没将他这类卑劣之人,同自己来相比相论,如今瞧着,心头并没有多大的起伏。

但他得为明烟的清白,和明烟的死,付出代价。

当初明烟跳井时,她便同她发过誓,这辈子她就算挺不过来,也要在尚且还有一口气之前,让她的灵得以安息。

唐韵抬步走了进去。

太子没跟着,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赵灵,建议道,“你耳朵要不要捂上?”少听些不该听的,活得才安全。

“是。”赵灵立马捂住了耳朵。

唐韵的脚步走到了唐耀跟前,见他还在捡着地上的米粒,觉得大可没那必要,“别捡了,吃了这几颗,你也活不成。”

太子:

他早见识过了她的尖酸刻薄。

熟悉的声音入耳,唐耀终于从饥饿的晕厥中,回过了神。

抬起头,见到唐韵的那一瞬,眸子里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份恶毒和恨意。

自打唐家遭难后,唐耀便没有一日好日子过,且他越是努力,活得越是糟。

唐家的侯爵之位没了,他的世子之位自然也就跟着没了,别说昔日的那些同伴,就连当初使劲儿巴结他的人,都对他露出了嘲讽之色。

这一切虽是他闯出来的祸,是他害了唐家。

可他的本意也不过是为了填账上的钱,为何要填账上的钱,皆是因为每回他出了差错,父亲都会拿他和唐韵相比。

“你姐姐七岁就能认全一本书的字了,你呢?你多大了?”

“你看看你姐姐,当初她哪样让人操心过,你莫不是连个姑娘都不如?”

“你瞧瞧你这幅德行,你这不是在丢你的脸,是在丢我唐文轩的脸啊,就为了你一个带把儿的,我,我丧了多少的德,你就是如此报答我的”

六七年,他听够了。

不就是当了十年的假男儿,她有何了不起的。

唐耀只要一见到她,心头就不舒畅,在唐文轩身上,因她而受的气,自然也还到了她身上。

一个死了娘的人,他收拾她,犹如蝼蚁。

若非母亲警告他,不能闹出人命,她能活到今日,他早就将她弄死了

可这些想法,都是在被关进地牢之前。

如今,他认。

他什么都认了。

他不如她,他比不过她。

父亲骂得都对,他就是个蠢材。

她说什么他便是什么,只求她能放了他。

唐耀跪着双膝,急急地往前移了几步,想要去抱唐韵的腿,“姐姐,我的好姐姐”

唐韵还未有所动作,跟前便飞来了一只瓷碗,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唐耀那只还未碰到的胳膊上。

“不想被砍手,就规矩点。”

唐耀一声痛呼咽进了喉咙,连连后退两步,却也顾不着胳膊上的疼,抬起头,祈求地看到唐韵,“姐姐饶了我吧,求求你放过我”

实则早在宁家被封为侯爷时,他就已经识趣了。

那日在百花楼,不过是因为醉了酒,才说出了那些话,第二日醒来,见自己躺在了邢台上,被扒了裤子,他才知道出事了。

但让他更为恐慌的是,拿他的人是太子。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无论他如何同太子请求,太子都不愿放过他。

他知道太子能如此,皆是为了唐韵。

只要唐韵肯放过他,太子定能饶了他,唐耀看着唐韵,想扇自己的耳光,可一双手被铁链绑住,唐耀动不了,只不断地同她磕头,“姐姐”

“你母亲死了。”唐韵突地打断他,他应该还不知道。

果然唐耀安静了下来。

唐韵又道,“被你父亲杀死的。”

唐耀目光惊愕地看着她。

“你母亲是前朝余孽安侯爷的亲生女儿,是前朝的大郡主,你父亲知道了后,接受不了,一刀子杀了她,后自尽,你的两个妹妹这会子应该被送去了教化寺,你活不了了。”

“不可能!”

怎么可能。

吴家不过是个铁匠,为了这事儿,他一直抬不起头,怎可能是前朝余孽。

不可能

“告示都贴出来了。”唐韵有些遗憾,要是知道太子今儿带她过来,她就应该去街头上撕一张告示下来。

让他看看,他一家子的画像。

那想法刚从脑子里闪过,身后的太子便吩咐身旁一直捂住耳朵的赵灵,“去,撕一张告示下来。”

赵灵立马拱手领命道,“是。”

唐韵:

赵灵:

太子:

他捂了这半天,有个屁用。

赵灵也就只是愣了一瞬,立马走了出去,去寻告示。

已经瘫在地上的唐耀,哪里还需要什么告示,太子人就在此,唐耀的身子慢慢地抖了起来,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唐韵看着他而恐慌而渐渐褪尽了血色的脸,又道,“但你也死不痛快。”

“还记得明烟吗。”

唐耀惊恐的眸子里,露出了短暂的疑惑。

唐韵及时提醒他道,“那个被你强了后,跳了井的婢女,她叫明烟。”

唐耀眸子里的恐慌更甚,知道自己多半活不成了,可还是本能地去求生,哑着嗓子求饶道,“姐姐”

“别叫我姐姐,恶心。”唐韵神色陡然一厉,“你不配。”

唐耀被她这一声呵斥住,不敢再出声儿。

唐韵也没再看他,回过头看向了身后的太子,“殿下,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她不想让他死得没那么容易。

太子了然,“不必求,人是你的,你说怎么处置,孤就怎么处置。”

唐韵一愣,随后问道,“填井可以吗。”

慢慢淹的那种。

同明烟一样。

赵灵刚从牢头那取了一张告示进来,便听到了这么一声,埋在心头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太子应道,“可以。”

唐韵没再留,走了出来,见赵灵拿着告示进来了,“那就麻烦赵大人了。”

赵灵:

赵灵看了一眼唐宇身后正在看着他的太子,果断地拱手领命道,“是。”

赵灵一进去,唐耀便如同见了鬼怪,拖着腿脚上的铁链不断地往后退,知道自己逃不过了,愤怒地骂道,“唐韵,你这个贱”

赵灵及时封住了他的嘴。

再也骂不得了,再骂他又得忙乎了。

但还是来得及了,刚跨出门的太子,又回头道,“舌头割了吧。”

牢房内一道惨叫声传来,太子上前一步,一双手及时地捂住了跟前人的耳朵,虽然可能不太有用,但捂了总比没有捂好。

那声音太难听,别脏了她耳朵。

禁军副统领着人一进来,便见到了昨儿夜里让自己脊背发寒的太子爷,正温柔无比地捧着一位姑娘的脸。

禁军副统领显然没料到会瞧见这一幕,神色一愣,忙地低下头,禀报道,“殿下,人已经押进来了。”

太子抬头。

唐韵也抬了头,一眼便认出了跟前那位身着囚服,步伐摇晃,狼狈不堪的女人。

吴贵嫔。

身旁还有一位更为狼狈不堪的老爷子,唐韵虽未见过,但猜得出来,应该就是那位吴老爷子,前朝余党安侯爷。

唐韵明白了。

昨儿龙鳞寺一战,是太子赢了。

“押进去,一道关着。”

从地牢里出来,太子一直打探着唐韵的神色,欺负过她的吴家人,如今他都给她带来了,且她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她应该解气了。

唐韵确实解气了,一坐上马车,便解开了帷帽,看着他,真诚地感激道,“多谢殿下。”

若非他今儿带自己过来,依照大理寺的那套审讯法子,估计等不到押进刑场,就得断气了。

断然不会让她这般解气。

忙乎了这两日,太子就等着她这句话,偏过头问,“怎么感谢?总不会打算就这般口头谢孤一声?”

不请他去院子里坐坐?

她院里的那颗樱桃树都快压断枝桠了,每日晚上主仆三人都坐在那吃,也没见吃多少。

等他回宫复完命,晚上想上她那去坐坐。

顺便同她谈谈,他保证这次一定会心平气和地谈。

唐韵:

不要口头谢,这话的暗示性已经极强了。

唐耀那日的话,他都已经听到了,为何仍然对自己不放,还特意找上门好,给她送了这么一件大礼。

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但他心里想的那档子事儿,她可能给不了,“要不我请殿下饮酒。”

去街头酒馆。

东街的那家酒楼还行,虽比不上他东宫的美酒佳肴,但偶尔拿来换换口味,也不失雅致。

太子眉心一跳。

她不是说她从未饮过酒

她同自己一起时,滴酒就没沾过。

不用想,自然也是骗他的。

她是不是同宁家那几位公子,已经饮过酒了。

“殿下要是不愿意,那殿下说个事儿,我瞧瞧能不能答应。”

太子懒得同她搞些弯弯绕绕,直接了当,“晚上孤去你家。”

这个恐怕不行。

“殿”

“让你的小丫鬟多腌制些樱桃,孤带酒去。”太子看着她,“还有,记得留门。”

他不想翻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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