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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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在笔记本上刷刷地迈着步子，颇有些醉了酒跌跌撞撞不知何处去的姿态，写下的字倒是和林冶本人相符，一样的飘洒轩昂，桀骜放肆。

写到后面便开始断墨，最后更是一个笔画都写不出来了，再看看笔芯，还有大半，林冶想应该是早上来学校的时候摔坏了，背过手将椅背后的书包提起放在腿上，从里面里拿出新的换上。

不知道是下课吵闹的原因还是他翻东西的动静太大，旁边趴在桌子上枕着个小抱枕睡觉的男生换了个方向——脸对上了林冶坐的方向。

杜淮皱了皱眉，微抬几下眼眸，看见了自己旁边的空位上多了一个人。

这人脸上眼角处有些不明显的青乌，嘴角那块还红肿着，一边脸颊处有几道伤口刚刚脱痂造成的粉色痕迹，低垂着眼，睫毛轻颤，还有点好看。

林冶看了过来。

杜淮抬头支颐，对上新同桌探究的目光，等对方视线移开，闭眼继续换了个方向睡去了。

新同学？盯着我看做什么，我太帅了？

杜淮在心里犯嘀咕，心想可能是自己帅的惨绝人寰的原因。

林冶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眯着眼看了对方半天，这才把人的模样大致看清楚，眉毛浓密，眼睛是桃花眼，嘴角有些下弯，鼻梁高挺，天庭饱满，眼梢微红，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脸上还印了红道。林冶第一评价是人模人样，简而言之，长的不错。不过他对长的不错的女生没兴趣，对男生更没兴趣，见对方干瞪眼半天也不说话，干脆转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胡俊在一边看着，觉得新来的男生不太好惹，偏偏跟杜淮这混世魔王坐在了一起，想想都刺激，而且他还听朋友的小道消息说，林冶是因为打架才转校的，还打的校长儿子，那就更避之不及了，胡俊一向尊崇和平相处。

他离开位置，走到前排展晖的位置旁，拿着一本英语书，摊开来问：“消息可靠吗？”

展晖一脸的悲愤：“当然了，刚刚不是给你发照片了吗，现场可激烈了，不过就是没人敢拍视频，我从一中校园网存的，可惜现在已经被官方删帖了。”

“可你不是说他成绩挺好的吗？”胡俊歪着头问。

“啧，你这就不对了啊，杜淮成绩也好啊，打架抽烟玩手机他那样落了？”说完还往后看看谈论的主角有没有醒。

“有道理。”胡俊点点头，“我跟你说，他们俩刚刚对视那气氛，我草，简直就是针尖对麦芒，我怀疑下一秒就打起来了。”

“他们俩打起来干什么？”

这话给胡俊问住了。

“可能，是嫉妒对方长的帅？”

“得了吧你，人家那是近视，你看谁眯着个眼睛都觉得对方下一秒要打你。”

“滚。”胡俊锤了一下展晖的肩膀，将人锤的弯下腰，要不是那时而发出来的笑声，不知道的以为他要杀人灭口。

上午两节课的时间过的非常快，林南托方一固的妈妈给他把眼镜送了过来，于是他便趁着课间操集合时间下去拿上来，回到教室的时候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林冶戴上眼镜，看了看楼下操场的队列，反应过来是要跑操。

以往林冶都是乖乖跟着体育委员下去的，但现在乖学生的形象估计已经破裂大半，干脆放飞自我破罐子破摔翘了。

座位上的同桌依旧还趴在桌子上和周公下棋，林冶看了对方几眼，是有些佩服的意味在里面的，毕竟能保持一个动作睡上整整两节课不动的人，是有些厉害在里面的，不过厉害归厉害，这样居然都没被秦候用粉笔灰砸，林冶想，对方大概是有背景吧，或者是学习挺好的，说不定两个都占了。

他第一节课上就看出来了，秦候对于自己在课上神游的状态视而不见，能让对方这样的原因就一个——他成绩比较好。

便宜同桌旁边的高个子站起来，看了一眼林冶，抬手拍了拍杜淮：“杜淮，还睡着呢？课间操了，去不去。”

杜淮动了动手指，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向胡俊，一脸不悦，“不去。”说完，又将头重新埋下。

胡俊手回了手，叹息道：“行吧，那我走了。”末了看了林冶一眼，似乎是在询问他为什么还不走。

林冶并没有感受到那道视线，自顾自地写着练习册，三下除五就将一面写完。

身边的人倏然站起，托着略略微不协调的身体离开了教室，留下一个压的有些变形了的抱枕，还带着主人的体温，温度最后被冷空气一点点侵蚀。

林冶做完一页，教室已经空无一人，便拿出手机放在桌底下看了看，有胡俊的消息。

-叶子，等着爹来找你！

找我？

-？

什么意思？

林冶发过去疑问，心里不由得冒出一个想法，嘴角随着翘起，他有些气笑了。

“草。”右手握拳锤在桌上，身体后倾，看着对话框半天，对方依然没有发过来一个字。

-别犯傻。

林冶吐出一口浊气，将手机放进书包，再从里面拿出来一方形盒子，揣进裤兜里迈步出去了。

二中的环境卫生搞的很好，墙壁周围每天都有人清扫，厕所大部分时间都散发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林冶双手揣兜，大跨步走进男厕，将门反锁，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来，左边校服口袋拿出打火机，目光一顿，看见了在里间靠在墙边戴着耳机玩手机的杜淮，对方手机横着，约是在玩游戏，听到关门声音迎着视线看向林冶，对视几秒，随后低头继续他的绝地之旅了。

林冶抬了抬眼，他没戴眼镜，但也能看出来对方的身形，和那睡了两节课的同桌一般无二。

扣机声响起，烟雾丝丝缕缕地在眼前缭绕开来，将周围都笼上一层纱，眼睛里的白雾飘摇着，一阵又一阵，在方寸之地描绘出一处仙境来。

林冶夹着烟吞云吐雾，有些呛人的烟草味卷席了整个男厕，在里间玩游戏的杜淮皱了皱眉，却没什么动作。

直到外边播放的进行曲结束，林冶才堪堪将烟头熄灭，丢进了垃圾桶，转身离开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稀稀疏疏地坐了几个人，仰头喝着水，喝得太匆忙，水从嘴角漫出来，流过下颌，浸湿了衣领。青春期的男生大多是精力旺盛的，从操场跑上楼来依然能脸红气喘地和周围的人说说笑笑，争抢着把面前的一瓶水咕咚喝完了。

“他没下去跑操？”一个男生指向林冶的方向，他正从后门进来，面色如常。

蒋耀望了过去，抿了抿嘴，睨视着林冶：“转学第一天就这么没纪律，老侯爷还不管他，估计有什么关系吧，谁知道呢，走走走，去超市买水喝，渴死了。”说完，他揽住刚才说话的男生，头也不回地向教室外走去了。

教室外愈发嘈杂，简直可以算得上是鸡飞狗跳，鸡犬不宁。林冶第三次加重了笔尖的力度，写下一个字后忍不住转头向后门外看去。

嬉笑打闹的不在少数，甚至能听见一边的九班的人对另一头十三班的人呼唤，隔着三个教室传话的情况林冶是前所未见的，在一中的时候因为班级在一班，他们那层就两个班级，剩下的就是教师办公室，不会那么吵，而且他们班上的人大都不会这么‘健谈’，能很好地适应，但现在林冶心里满脑子都想着冲出去给人打一顿，打老实了，就不闹腾了。但想想自己身上的处分，耐心又增添了几分——他决不能在观察期又犯错。

扭了扭笔帽，林冶从书包里拿出蓝牙耳机，手机放在课桌里操作，播放英语听力，剩下的嘈杂就当做背景音乐了。

胡俊看见从男厕方向来的杜淮，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把手搭在对方肩膀上，耸了耸鼻头，问：“你是不是去抽烟了，怎么一股子味？不是说要戒吗？”

杜淮走到教室后面墙壁，抬眼看了看正在做题的林冶。

对方的头发很短，露出白皙干净的耳朵，上面挂了一抹白色，黑色的发丝轻轻扫过，能很明显地看出那只蓝牙耳机，轮廓处细密的绒毛也清晰可见。

杜淮收回眼神，摇摇头：“不是我抽的。”

“哦，这样，”胡俊喉结滚动，觑了一眼林冶，继续说：“我要有新舍友了。”他眨巴眨巴眼，期待杜淮能给个反应。

杜淮听完，稍微将眼睛瞪大，张大嘴巴，说：“哇，恭喜。”

“你就不能好奇一下是谁吗？”

杜淮摊摊手，表示不好奇：“猜得到，所以不好奇。”

“行吧，没劲，你是不是睡傻了，怎么今天这么没精神。”胡俊发现了，今天跟杜淮说话对方都是一幅要死不死的样子，跟平时的状态天差地别。

杜淮笑了：“不知道，可能男生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吧。”

“别扯皮。”

“运动会练太过，现在就想睡觉，明天就好了。”

“你有点虚啊。”

杜淮闻言锤了胡俊肩膀一下子：“你特么才虚，你把项目报满试试？是你你也累。”

胡俊赔笑着把他的拳头推回去，话题回到正轨：“林冶没下去跑操，居然明目张胆玩手机，够横的啊，不过我听说他成绩特别好，跟你差不多，我估计老侯爷就是逮到了也不会管。”

杜淮从兜里掏出来一个薄荷糖拆开丢进嘴里：“怎么个好法？”

“能跟你争争第一的宝座，说不定你下次考试就要退位让贤了，哥。”胡俊双手拍上杜淮肩膀，一脸悲痛惋惜的模样。

杜淮咧开嘴角，眉眼弯起，拍开肩上的咸猪手：“那必不可能，放心吧，第一还是我的。”

“这么自信？”

“当然。”语气不容置喙。

“那你到时候打脸了怎么办？”

“不是第一我请你吃一个月早餐。”

“行，你说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晚上10点，林冶慢慢吞吞地收拾好自己桌上的东西，等出教室的时候已经没人了，手上拿了几张测验卷，他准备洗漱完刷一刷。

宿舍楼灯火通明，林冶走进302，敲了敲紧闭的门，门内传来一声清响，随后有人出声：“来了，等一下。”

开门的男生人高马大，留着一撮小刘海，穿着拖鞋，脸上滴着水，似乎是刚刚洗完脸。

胡俊让开，任林冶进来。

他擦了擦湿润的手掌，伸出一只来：“你好，我叫胡俊，我坐第一排后面最后一个，就在你旁边。”

林冶看向对方的手心，蜷了蜷手指，犹豫半晌，还是伸出手与人短暂交握一下，即刻便松开了。

“林冶。”他自我介绍道。

“哦，我知道。”

“嗯。”

林冶对他点了点头，转身过去，将卷子放在床上，又看了眼还在看着自己的胡俊：“有事？”

“哦，没有。”

“那个，吃东西吗？”胡俊指了指自己床上的零食，薯片辣条鸡翅什么的都有，用吃的来和人增进关系是他屡试不爽的套路，况且这方法挺好用的，因此胡俊在班上人缘是很不错的，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适用的，比如他的新舍友。

林冶看了看对方有些乱的床铺，果断摇摇头：“不用，谢谢。”

“哦，行。”

“等会老师要来查寝，你要是带了电子设备可以放在厕所，他们不会进去的。”

“嗯，谢谢。”

林冶说完，拿上衣服和洗漱用具就进了洗浴间，没给胡俊再说其他东西的机会，他只觉得聒噪。

胡俊尴尬地回到自己的床上，摸出手机在被子里给杜淮发消息。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我脚趾都要扣地了。

-？

-林冶这人怎么做到如此冷淡的，我怀疑他在装逼。

-那你就当做他在装逼。

-我当不了。

-？

-他的气质告诉我，这特么绝对不是装逼。

-什么气质？

-能冻死人的气质。

-哦，我也可以。

-那是因为你长了张生人勿进的脸。

-他呢？

-林冶？他那张脸不太好惹。

-你怎么总观察人家的脸？

-爱美人之天性，长的好看我还不能欣赏了，我们班也有很多好看的女生啊，我给你举例。

-睡觉了，勿扰。

-真狗啊。